十八、逼服化骨散 苦心遭誤解

曹雄這一劍是三音神尼拳譜上記載的劍術奇學,看似平淡無奇,實則那一劍攻擊之中,暗藏着三招變化,不管馬君武用劍封架,或是縱身躍避,都難逃出那三招變化之內。

哪知馬君武待劍勢近身之際,忽然間一個轉身,消失不見。

曹雄一劍刺空,已知要糟,趁勢挫腰長身,向前躍進八尺。

果然馬君武用五行迷蹤步法,閃到了他的身後,刺出一劍。

雙方迅快地對拆兩招,曹雄驕敵之氣完全收斂起來,凝神橫劍,不敢再貿然搶攻。

白雲飛看那五行迷蹤步法足以剋制曹雄,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緊張神情爲之一鬆。

馬君武暗付:這人心機素性深沉,年前我和他合力和大覺:寺和尚動手時,武功在伯仲之間,而我的追魂十二劍亦較他劍招精奇,迄今不過年餘時間,他怎麼進步得這等神速?不但攻出的劍勢難測,而且功力上亦似精進很多,不知是昔日藏鋒不露,還是在這年餘歲月之中,另有遇合。當下凝神運氣,蓄勢待敵。

兩人都爲對方奇奧的武功震驚,互相不敢貿然搶攻.相峙約一盞茶工夫,曹雄已難於忍耐,緩步對馬君武走去。

這次馬君武不再讓他出手,摹地振腕一劍“杏花春雨”,長劍舞化滿天流動銀星灑下。

這一劍是追魂十二劍中最精奧的劍招之一,曹雄果然不敢輕視,施用三音神尼拳譜上所載的一招“冰封長河”,曹雄金環劍當胸劃出一圈銀虹,護住身子。

但聞幾聲金鐵交嗚,雙劍已連續相觸了四五次,曹雄那護身劍幕絲毫未被震開,馬君武卻被那相觸的彈展之力,震得右腕發麻。

忽聞曹雄尖喝一聲:“馬兄小心了。”護身劍幕忽然一斂,一片劍影登時合而爲一。變招“神龍出雲”,直刺過去。

這一劍威勢奇猛,金環鏘鏘,劍風似輪,當胸直刺,若點若劈。

馬君武剛纔硬接了曹雄幾招劍勢,已吃不少苦頭,知對方功力高出自己很多,不敢再用劍封架,雙肩微晃,施展五行迷蹤步法,閃避金環二郎曹雄擊來劍勢。

可是狡猾的金環二朗曹雄早已留上了心,這一劍攻勢雖然兇猛,但卻可虛可實,他已料到馬君武不會用劍封架自己攻擊劍勢,是以,在金環劍攻擊出手,運足兩道眼神凝視着馬君武,看他用的什麼身法閃避。

他雖然全神貫注,想看出一點破綻,再索想破解之法,但哪知五行迷蹤步乃是極爲深奧之學,移步轉身,無不蘊含玄機,但見馬君武身子晃動,人已閃到一側,競無法看出他用的什麼身法。.曹雄微感心頭一震,不待馬君武運劍反擊,迅快地躍退五尺,一抹殺機涌現眉宇,冷笑道:“想不到馬兄竟然身懷這等奇學,兄弟今天才算開了眼界……”餘音末絕,摹然欺身而進,施出三音神尼拳譜上記載的“移形換位”身法,但見人影飄忽,冷芒飛繞,候忽間刺出六劍。

漫天劍氣,配臺着曹雄靈動難測身法,不禁使馬君武驚慌失措,就是天龍幫中四旗壇主也看得大感驚異。

馬君武使出追魂十二劍中一招“雲霧金光”,舞化出一片護身劍幕,勉強把曹雄六劍迅快的攻勢封開,氣聚丹田,神凝玄關,施展開五行迷蹤步法,只守不攻,處處避讓曹雄攻擊的劍勢。

要知那五行迷蹤步法,乃是極爲深奧的一種武功。步步蘊蓄玄機,比起曹雄的“移形換位”身法高出很多,儘管曹雄劍勢似虹,身軀疾轉如飛,但運始終無法傷得馬君武,五回合之後,馬君武逐漸定下心來,五行迷蹤步法也愈用愈覺熟練,已分心推想,立時運氣行功,準備反擊。’摹聞馬君武長嘯一聲,喝道:“曹兄留心,兄弟要還擊了。”

喝聲未落,手上長劍已振腕擊出,直刺曹雄後背。

金環二郎曹雄冷哼一聲,回手一劍“丹鳳掠雲”,硬砸馬君武長劍,緊隨着左腳向內一圈,身軀疾轉半周。

曹雄一劍橫掠出手,馬君武已收劍移步轉身,待他疾轉半周,已不見馬君武人蹤何處,不禁呆了一呆。

只聽身後一聲冷笑,森森劍氣已到頸後,形勢逼得他無法再用劍封架,只得身子向前一傾,借勢向前躍飛出一丈開外.回頭望去,只見馬君武橫劍而立,神情莊重,已不見常現嘴角笑容,這片刻之間,他似是另換了一個人般,神威廉廉。

忽然,他垂下橫在胸前長劍,長長嘆一口氣,說道:“曹兄昔日對我馬某人加惠甚深,大丈夫自應恩怨分明,只要曹兄能守今宵約言,交出《歸元秘笈》,今後咱們仍然是要好朋友。”

曹雄在和馬君武訂約比武之時,實未想到對方竟然身懷精奧奇技,他原想在得勝之後,再以馬君武的性命迫使白雲飛就範,然後從容離此,哪知事與願違,大出意外的是竟然無法勝得馬君武。

他本是生性狡詐之人,賂一沉付,笑道:“馬兄說得不錯,咱們今後仍是要好兄弟,至於那玉盒中存放的什麼,兄弟確實不知,不過兄弟在撿得這玉盒之後,曾交給別人保管半日,是否是她打開,目前雖還難說,但這玉盒再未經過第三人之手,只要玉盒中確放有《歸元秘笈》,那是決丟不了,只是有勞馬兄和兄弟一同去見她討回。”.白雲飛冷冷地接道:

“哼。又是一篇動人的鬼話。”

金環二郎曹雄道:“我確實言出衷誠,白姑娘不肯信,那有什麼辦法。”

白雲飛道:“你交給什麼人保管半日,我和你一同去取。”

曹雄道:“此人是誰,馬兄知道,只怕她不肯和你相見。”

白雲飛怒道:“當今之世,誰有這大膽量,我非要見他不可。”

曹雄還未及答話,忽聽五毒裡莫倫冷峻的聲音搶先接道:“曹香主,那入在什麼地方?

要去大家一起去。”

王寒湘忽地揚起雙手,互擊三攀,道:“好!大家一起去見識、見識那盛傳武林三百年的奇書,究竟是什麼樣子。”

白雲飛突然一揚玉腕,兩粒黃豆大小的銀丸破空飛出,只聽兩聲聞哼,登時有兩人摔倒地上。

原來王寒湘目睹馬君武奇奧的身法之後,心中十分震驚,再看站在旁邊白雲飛,不但氣定神閒,而且在那至美之中穩現出一種震懾人心的高華氣質,使人不敢逼視,心中忽然一動,暗自付道:這少女神態這等閒逸安詳,星目中神光逗人,定然是身杯絕學之人,如果真的找到那《歸元秘笈》時,自難免一場生死的拼搏,紅、藍兩位壇主又都受了傷,實力已減去不少,何況在尋得那《歸元秘笈》之外,又難免杜維生、滕雷等幾派人聯手槍動,那時在強敵環攻之下,再想派人通知幫主趕來支援,只怕十分困難,不如先派人通知幫主,免得臨時措手不及。那三掌互擊,正是指使身側弟子去向幫主聯絡的暗號。

那知白雲飛神目如電,天龍幫隨侍四旗壇主身側弟子剛一舉步,已被她看了出來,彈指打出兩粒牟尼珠,擊中兩人穴道,當下栽倒地上。

王寒湘回頭望了兩個栽倒的弟子一眼,緩步走近兩人身側,仔細一看,不禁了吃一驚。

只見兩粒晶瑩透明的牟尼珠,深嵌在兩人穴道之內,連衣服也深隱肉中,無怪只聞兩聲悶哼之後,就再無一點聲息。

這等絕傳江湖米粒打穴神功,確實使王寒湘大感震諒,但他畢競是沉穩、老練之人,儘管心中諒慌,但外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暗運功力,用食中兩指,在兩個被擊穴道四周一按,起出來兩粒牟尼珠,順勢又拍活了兩人穴道,兩人各自長長透一口氣,挺身站了起來。

只聽金環二郎曹雄格格的大笑之聲,劃破沉寂的夜空,響撤山谷。

白雲飛忽的柳腰一挫,快如閃電般躍到了曹雄身側,嬌聲喝道:“你笑什麼?是不是想借這長笑之聲,召你們的人趕來援手,哼!就是蘇朋海親身來此,他也是救不了你。”說話之間,左手已連續拍出三掌。

曹雄連跳帶躲地把三掌讓開,揮腕還攻一劍。

但見白雲飛皓腕一轉一翻,不知用的什麼手法,巧妙至極地把曹雄金環劍遏封出去,借勢疾吐食指,一縷指風直奔曹雄前胸點去。

曹雄吃了一驚,趕忙施展“移形換位”身法,膝下彎曲,腳下跨步,懊然間斜退八尺,讓避開白雲飛隔空打穴的一擊。

馬君武目睹白雲飛臉如寒霜,怕她傷了金環二郎曹雄,縱身向前一躍,叫道:“姊姊暫請停手,別傷了他。”

只聽曹雄格格一笑,回頭對身旁四旗壇主說道:“那人生性怪癖,不願和生人見面,四位壇主請在此地等候,由晚輩和這位馬兄結伴一行……”

馬君武已隱隱猜到曹雄所指之人,心中千迴百轉,也在考慮着這件事,他雖已知金環二郎曹雄是不可信任之人,但他卻是極重情義的人,剛纔兩人一番動手,雖然測知了金環二郎曹雄高強的武功,但也證明了五行迷蹤步的奇奧威勢,既有制勝之能,信心增強不少,是以,金環二郎曹雄要他結伴同行,他心中毫無驚恐之感。

王寒湘看曹雄一直沉吟不語,知他實有苦衷,暗自想道:他是幫主親傳弟子,諒他也不敢背叛,當下微微一笑,道:“既然曹香主說那人生性怪癖,不肯和生人見面,想來定不會錯,那就偏勞曹香主了。”

曹雄借階下臺,轉臉對馬君武道:“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走如何?”

馬君武道:“很好,很好I兄弟是百分之百地信任曹兄。”

白雲飛忽地一躍攔在馬君武身前,道:“你要當心他暗中對你下手,哼,他對你暗施算計,已不只一次了。”

馬君武聽得怔了怔,低聲答道:“姊姊請放心,我留意防他一着就是。”

最後一句,故意提高了嗓音,使曹雄聽到。

曹雄俊俏的臉上閃掠過一抹獰笑,但笑容一現即逝,轉身向前奔去。

馬君武微微一笑,轉身沿着山壁緩步向前走去。

此際,天色已到四更左右,斜掛西天的明月,仍然清澈似水,照着巖壁間交錯的泉流,反映出千萬輪波動的月影,夜風吹響起輕微的鬆嘯,深山之夜是這樣靜美清幽。

馬君武緊隨身後,銜尾疾追,兩人奔行四五里,到一處山崖之下。

金環二郎曹雄忽然停住腳步,回頭問道:“馬兄可知道我們要見的人是誰嗎?”

馬君武道:“如果兄弟的推想不錯,那人可能是我龍師姊。”

曹雄不再說話,突然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他這放腿疾奔,直似流矢劃空一般,馬君武用盡全力追趕,仍然無法起得上人家,片刻工夫,已拉開四五丈距離。

但見兩人距離愈拉愈遠,曹雄人影已逐漸模糊不清,馬君武一面拼盡餘力急迫,一面暗自想道:現下不但未尋得《歸元秘笈》,如果他藉機走脫,如何是好?想到爲難之處,不禁心頭大急,顧不得好強之心,立時高叫道:“曹兄!請慢走一步,兄弟有事請教。”

他餘音尚在空谷盪漾,金環二郎曹雄已奔到一處山角轉彎切在,身影消失不見。

但聞回聲滿山,卻不聞曹雄一句回答之言。

馬君武突然一提真氣,施展“晴翅點水”輕功,一連幾個飛躍,哪裡還有金環二郎曹雄的人影。

正待舉步深入,忽然億起了白雲飛相囑之言,暗道:他如隱在那鱗陶怪石,或是雜草荊棘之後,突然下手施襲,那可極難防備,心念一動,拔出背上寶劍,凝神行功,小心翼翼地向前搜去。

這道怪石林立的山谷,只不過有百丈左右深淺,不過頓飯工夫,已到盡處,迎面是一堵千丈高峰攔住去路,觸手軟滑,滿生綠苔,兩側亦都是千尋峭壁,滑難留足。馬君武看清楚四周形勢之後,心中放寬不少,暗道:這三面環繞的立壁,都有數百丈高低,而且光滑異常,曹雄輕功就是再高一些也難越渡,我只要守在谷口,待天色大亮之後,再找他也不遲……但兩道眼神仍不停地向四外張望。

這當兒,忽聞一聲女子僞尖銳呼喝傳入耳際,馬君武聽得心頭一震。

他迅快的用目光向四外搜望,但見怪石聳立,山風搖動着荊棘,四周一片沙沙輕響,競是找不出一點可疑之處,那突冗的呼喝之聲,直如破壁而出一般。

他凝神內視,一直靜靜地站着,他希望再有第二聲呼喝。

可是他失望了,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始終再未聽到第二次呼喝之聲。

突然在距他丈餘外處山壁之間,發出一聲極微的聲息,似是一粒極小的石於擊在山石之上,可能夜風吹落山鋒上一塊石於,也可能是毒蛇遊行時碰落了一粒砂,總之,那聲非常細微,如果不留心,即使這幽靜的深夜中,也不易聽得出來。

馬君武微一思索,縱身直躍過去,只見一塊巨大的突立大巖,緊依崖壁而立,心中忽然一動,想起了和曹雄在那山腹密洞中,偷聽杜維生、滕雷等談話之事,暗道:“這等深山大澤之中,到處都是突岩石洞,隱藏一個人,實乃極易之事……”

他微一轉步,人已到突巖後面,正待舉劍挑開大巖後的荊棘,忽聽五尺外一析矮鬆後,響起一陣格格大笑之聲。

馬君武一聞笑聲,立時分辯出那是金環二郎曹雄的聲音,正待縱躍過去,突然又想起白雲飛警告之言,立即停住,叫道:“曹兄到那裡去了,害得兄弟一陣好找。”

只聽那格格大笑之聲煥然而住,矮鬆後緩步走出金環二郎曹雄。

這時,金環二郎曹雄已把金環劍還入鞘中,赤手空拳,直對馬君武走來,口中答道:

“馬兄說得不錯,那玉盒中果然放的是《歸元秘笈》,兄弟已從令師姊手中討了回來。”

馬君武微微的一皺眉頭,道:“這道死谷,不過百丈深淺,兩丈寬窄,不知我師姊現在何處?”他忽億起剛纔聞得那一聲女人的呼喝,擔心曹雄已對龍玉冰下了毒手,是以,問話神情十分緊張。

金環二郎曹雄微微一笑,道:“令師姊卻極願和馬兄一晤,不知馬兄是否還願見她?”

馬君武忽想到白雲飛還在等他,如果過久不歸,定然害她擔心,而且以她一人之力,是否能獨擋天龍幫中四旗壇主圍攻,還很難說,不如及早攜《歸元秘發》歸去,還了藍小蝶,完了一件大事,再同曹雄來看師姊不遲。

心念一動,笑道:“我和龍玉冰師姊見面之後,定然有很多話談,貴幫中四旗壇主都在原地等待,時間迫急,不宜多留,以兄弟之見,不如先把《歸元秘籤》送去,兄弟再同曹兄一起來探望我龍師姊。”

金環二郎曹雄左手探懷,取出《歸元秘笈》,笑道:“馬兄想必擔心這《歸元秘笈》,兄弟先將奇書交還就是。”

馬君武伸手接過一看,只見三本冊子重疊而放,上面一本果然寫着“歸元秘笈”四個娟秀的字跡。

金環二郎曹雄微微一笑,道:“馬兄,兄弟答應歸還那玉盒中奇書諾盲,現已面交馬兄,已算履行了約言,是也不是?”

馬君武道:“咱們武林中人,最重信諾,兄弟對曹兄承諾之言,從未懷疑。”

金環二郎曹雄道:“不過這《歸元秘笈》乃武林中第一奇書,當今之世,只怕沒有人不想得到,馬兄要好好收藏,萬一在途中被人搶走,那可不關兄弟的事。”

馬君武道:“《歸元秘笈》雖然珍貴無比,但兄弟並無存奢望得到。”

金環二郎曹雄突然一伸右手,閃電般擒住馬君武右肘關節,左手伸縮間,又把“歸元秘及”搶到手中,笑道:“馬兄既無意得此奇書,那就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把這《歸元秘笈》送給兄弟,兄弟對這部奇書,卻是羨慕得很。”

馬君武冷哼一聲,左掌一翻,施出天是掌三絕招中的一記“赤手搏龍”,扣住了曹雄左腕脈門,正待運氣加力,迫他交還《歸元秘笈》,突聽曹雄一聲冷笑,道:“馬兄這等倔強,那可怪不得兄弟了。”說着,抓住馬君武右肘關節的五指微一加力,馬君武覺肘間關節骨疼痛砍碎,半身發麻,全身真氣一散,勁力頓失,扣制曹雄左腕脈門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

金環二郎曹雄把《歸元秘笈》放入懷中,笑道:“這次兄弟可是從馬兄手中搶奪過來,不知馬兄是否還會責備兄弟不守信約?”

馬君武只疼得頭上汗水滾滾而下,但口中仍然冷笑道:“攻人不備,縱然能勝,也不算什麼光榮之事。”

曹雄笑道:“兄弟一生中雖然善用機詐,但卻從未有說過不算數的話,咱們既是朋友總不能說毫無友情……”

馬君武怒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你如存心羞辱於我,可別怪我口出不遜之言。”

金環二郎曹雄冷笑一聲道:“馬兄別太沖動,有什麼相托兄弟的事快請說出,兄弟力年能及,定當承擔起來,如果沒有遺言,兄弟可要動手了。”

馬君武仰臉一陣哈哈大笑,道:“生死之事,不足掛齒,你儘管下手就是。”

金環二郎曹雄道:“這麼說來,馬兄是一句遺言也沒有了?”

馬君武微微一笑,道:“我的話已經說完2曹兄請動手吧。”

說罷,雙目一閉,靜待曹雄出手。

金環二郎曹雄探手入懷,取出一包藥粉,笑道:“馬兄請睜開眼睛,瞧一下這包藥粉。”

馬君武霍然睜開雙目,冷做地笑道:“曹兄身上有劍,儘管拔出動手,就是亂劍相加,馬君武也不會一皺眉頭。”

金環二郎曹雄微微一笑,道:”馬兄這等視死如歸的豪氣,實在使兄弟佩服,但咱們既然相交一聲,豈能毫無友情,兄弟哪裡忍得下心把馬兄亂劍分屍,這包藥粉乃一種極怪異的毒物,服下之後,全身骨骼就開始軟化,七日後武功盡失,而且世上唯有黔北總壇放有三粒解藥,普天下再無人能解此毒。”

馬君武只聽得由心底冒上來一股冷氣,道:“曹兄對付兄弟的手段,可算得是陰毒無比了。”

曹雄仰臉一陣冷笑,道:“好說,好說。馬兄如果願聞下情,兄弟極願全部奉告。”’馬君武冷哼一聲,忽的左掌一揚,猛向金環二郎曹雄拿藥的左手擊去。

哪知曹雄早已有了戒備,右手陡然加力,馬君武立感半身麻木,左掌剛剛舉起,又軟軟地垂了下,曹雄卻藉機指點肘撞,連點了馬君武將臺、期門、章門、白海四穴。

他緩緩把馬君武的身軀平放大石一例,鬆了他右肘關節,笑道:“交友之道,最重坦誠,如果不把這包藥效用詳盡說出,只怕馬兄死後也要記恨兄弟。”

馬君武身軀雖沒法掙動,但他神智仍甚清醒,耳目如常,曹雄之言字字入耳,但很穴道受制,無能抗拒,只好強按心頭憤慨,冷冷望了曹雄幾眼。

曹雄伸手移來一塊山石,放在馬君武頸下笑道:“這等荒山中,也沒有被褥枕頭之物,就請馬兄委屈些吧。”臉上笑容可人,話中情意切切,只氣得馬君武圓睜雙目,根不得罵他幾句,以消胸中憤怒。

曹雄綏緩打開手中藥包,笑道:“兄弟這藥物最珍貴的原料並蒂香蓮,產在藏邊的冰天雪地之中,和雪蓮一般同用極爲珍貴之物,雙花並蒂,濃香深長,不管人獸,只要聞得這種香味,立時血脈加速,神智昏迷,即使虎豹之類猛獸,在聞得這種異香之後,亦難自禁,大都狂奔亂滾,不是摔下懸崖躍死,就是觸壁碰巖而亡,實爲天下第一等猛烈毒物……”說至此處,一笑而住。

這幾句話,確使馬君武大感驚駭,登時露出緊張神情。

金環二郎曹雄望着馬君武,洋洋自得地接道:“不過,馬兄儘管放心,兄弟所說只是那並蒂香蓮效用,至於兄弟手中這包化骨消元散效用又自不同,當今之世,只怕也沒有幾人有此藥物……”

馬君武驚震地啊了一聲,道:“什麼?你手中藥物是化骨消元散?……”

曹雄格格大笑,接道:“不錯!看來馬兄是聽人談過這化骨消元散了。”

馬君武臉如死灰,黯然一嘆,道:“除此之外,不管曹兄用什麼慘酷之法,迫害於我,我都不會記恨於你,請曹兄看在咱們一場相交情分之上……”

曹雄截住了馬君武的話,道:“兄弟如不念咱們相交一場,也不會讓你服用這化骨消元散了”。他得意地冷笑一陣,接道:“你龍師姊常常罵我是天地間最壞的人,卻稱頌馬兄爲人最好,我要讓她親眼看着心目中最好的人,變爲一個白癡,是以,兄弟想待馬兄服用這化骨消元散後,就把你移放在你師姊龍玉冰現下存身之處……”

馬君武冷哼一聲,道:“我師姊罵得不錯1你確是比禽獸不如……”

曹雄趁馬君武說話之際,右手突然疾伸而出,緊捏馬君武牙關,左手趁勢把一包化骨消元散倒在馬君武口中,拔下壺塞,用水衝入馬君武腹中,鬆了緊捏馬君武牙關,笑道:“半個時辰之後,藥力行開,馬兄就可在令師姊前表演一番,七日之後,藥力侵入骨髓,馬兄全身骨路就開始軟化,十五日後,馬兄即可忘記已往之事,渾渾疆僵的永不會再有憂慮煩惱,不過馬兄大可放心,你還有三年壽命好活,三年後全身骨路化盡而死……”

馬君武心膽俱裂,他雖有視死如歸的豪氣,但卻沒有迎接這慢性化骨消元散之苦的勇氣,他呆呆地望着天上星辰,忍不住涌出兩眶淚水來。

但聞曹雄格格笑道:“天色已經四更過後了,在五更之前馬兄的藥力就要發作,做兄弟的豈忍看着你受晨露侵襲之苦……”他微微-頓,伏身抱起馬君武,分開大岩石後密集的荊棘,一躍而下。

原來那大岩石後,有一個數尺大小的洞口,只因那叢荊棘很密集,所以,不知內情之人,很難看得出來。

曹雄似是很熟悉通道形勢,走得異常快速,片刻工夫,到了一處丈餘大小的一座石室之中。

只見石室一角,點燃着一支蠟燭,強烈松油氣味撲鼻襲人,但燭光卻十分幽淡,照得滿室一片昏黃。

一個長髮散亂,滿臉倦因病容的少女,依壁仰臥,一見曹雄抱着一個人進來,立時怒聲中道:“你還進來幹什麼?快給我滾出去,我死也不願看到你了……”

金環二郎曹雄冷笑一聲接道:“我來給你送個陪伴之人!

大概你可心平氣和地死啦?”說完,把馬君武放在那少女身側,又道:“你們師姐弟好好地談談,恕不奉陪了。”轉身向外走去。

那少女忽然兩手-按石地,似想挺身躍起,但她失敗了,上半身剛剛離地數寸,立時又摔倒在地上。

金環二郎曹雄回頭一笑,道:“你兩腿經脈,都已被我用拂穴手法制住,氣血不能通行,別說你那點微末內功基礎難以自行打通,就是崑崙三子到齊,也是無法可想,三日之內,我定會再來看你一次。”說完,轉身疾奔而去。

那少女只是雙腿難移,上半身和雙手都可自由轉動,她側臉望了馬君武一眼,驚道:

“啊!你……你真的是馬師弟嗎?”

馬君武嘆息一聲,道:“小弟正是馬君武,龍師姊不是和他很要好嗎?怎麼會落得這般模樣?”

龍玉冰滾下兩行淚水來,道:“我的事說來話長,你先告訴我,你怎麼被曹雄擒住?”

‘“馬君武苦笑一下,正待答覆,忽覺小腹中一股熱氣直向胸口衝上.全向血脈突然加速運行,不禁心頭一驚,急道:“龍師姊可會推宮過穴的手法嗎?”

黯然昏黃的燈光之下,忽見馬君武雙頰泛紅,血氣上涌,龍玉冰只看得呆了一呆,道:

“我雖學過推宮過穴手法,但現下腿部經脈受制,只怕力不從心,推不活師弟受制穴道。”

馬君武急道:“師姊快請推活我將臺、期門、章門、白海四穴,愈快愈好。”

龍玉冰看他焦急神情,不再多問,側轉上身,雙手齊出,用盡全身氣力,推拿馬君武四處要穴。

所幸曹雄點制馬君武穴道的手法並不很重,準備讓藥力發作後,那加速旋轉的血液能自行活開被點穴道,是以,經過龍玉冰一陣推拿,再加藥力發作後,催速血液運行,使全身經脈暴張,不到一盞熱茶工夫,四穴競然-齊活開。

這時,馬君武已覺出心神不定,所幸他的神智尚未昏迷,突然一個翻轉.挺身躍起,一用力咬破舌尖。

一陣急疼,使那迅速上涌的血氣消減不少,但他已知厲害,哪裡再敢停留,頭也不轉地疾向石室外面奔去。

但聞龍玉冰急促的呼喊之聲從身後傳來,道:“馬師弟,馬師弟,請你留步片刻,我有緊要的話要對你……說……”

馬君武已被化骨消元散藥力引動氣血,聽得龍玉冰連續不斷的嬌弱呼喊之聲,爲恐讓她見着難過,哪裡還敢答應,反而加快腳步向前急奔。

那條彎曲的通道,只不過數丈長短,片刻已到出口之處,但見一片黑暗,那洞口已經封閉。

原來曹雄出洞之後,就用山石把出口堵塞。

馬君武強熬那迅速擴展經脈的血液奔流之苦,猛吸一口丹田真氣,縱身上躍,雙手用力一推,想把那堵死出口岩石推開,一則因他雙足懸空,力道難以用實,再者因那迅速擴展的血流,使真力大大消減,這一推,競未移動分毫。

只曹雄的尖銳的大笑之聲在洞口外面響起,說道:“馬兄果非常人,競能在藥力推活穴道之後,暫不爲藥性所制,佩服啊佩服。只可惜馬兄來晚了一步,這個出口已爲兄弟堵塞,哈哈!委屈馬兄之處,尚請原諒,恕兄弟不奉陪了。”但聞笑聲搖曳遠處,轉瞬消失……

馬君武已被那化骨消元散藥力推動的血流,衝得頭暈腦脹,金環二郎曹雄說些什麼,他根本就沒聽清楚,只知洞口被堵,難再出去,當下返身又向石室奔去。

龍玉冰見他去而復返,大感意外,一聲馬師弟還未說完,忽聽馬君武大聲叫道:“這石室是否另外有出路?快說,快說!”

他已是神智昏亂,全仗十幾年修爲內功,和堅決出洞這信念支持着,抗拒那身受之苦,哪裡還能保持住彬彬有禮的言行。

龍玉冰傷心地涌出兩行淚水,幽幽嘆息一聲,道:“我已是將死之人,縱然有十惡不放大罪,也望師弟看在同門一場份.上,聽我幾句遺言……”

忽聽馬君武大叫一聲,雙手揮動,劈劈啪啪,打了自己兩個耳括子,隨手一扯,一件黑色夜行服被他當胸扯爛了。

龍玉冰呆了一呆,揉揉眼睛看去,只見他雙頰浮現出十個宛然指痕,那兩掌,競是打得很重。

她腦際迅速地閃過一個念頭,付道:“我師弟不知被萬惡不放曹雄用的什麼毒手,害得神經錯亂……”不及再往下思索,一咬牙挺身坐起,右手撐地,左手指着石室一角,大聲說道:“那石室一角,有一條通往外面的出路……你快些走吧。”

這幾句話,盡了她全身氣力,馬君武雖在神智錯亂之際,亦聽得字字入耳,縱身躍到壁角,雙手用力猛一推那石壁,只覺全身向前一傾,跌入了一條黑暗的石道之中。

原來那壁角處,是經人工製成的一座六角暗門,上下都是特製的活旋,只要用力一推,活旋轉動,立時應手而開,另外兩扇,剛好又把壁角堵好,那六扇石門的顏色,和石室顏色一樣,封閉又極嚴密,置身在那石道之中,卻可見四扇橫立石門,一目瞭然,本來在那上下活旋之處,另有兩道石栓閉鎖,都被龍玉冰來時把它取開,是以馬君武用力一推,活旋立時轉動,他卻因用力過大,跌入石道。

他迅速爬起來,沿着石道向前奔去,此時他全身經脈暴漲,雖然摔得不輕,但卻絲毫不覺疼痛。

奔行了約一刻工夫,忽覺步步登高起來,原來行到了一處向上的斜坡所在。

走上丈餘斜坡,已到高處,上下左右都是光滑的石壁攔路,除了來時的一條通道之外,再沒可通之路。

這時,馬君武已被那藥力催動得血管像爆裂般,他忍受着無比的痛苦,雙手用力向前推去,但前面的石壁,卻堅硬無比,絲毫推它不動……

他發狂地大喝一聲,移開推移面前石壁的雙手,用力向頭上的石壁推去,他已失去了鎮靜和思索的思能力,用力託推頭頂石壁,哪知頭頂石壁競應手而起,被他無意間觸動暗門。

忽聽啊呀一聲清脆的女子驚叫,一點火光閃動,熊熊地燃燒起一個火招子。

馬君武託開石門之後,人隨着縱身躍出。

他圓睜着兩隻眼睛,向四外望了一下,模糊的神智中,似乎依稀認得停身地方,他在迅快掃視了四處一眼後,目光盯在一個身着青色勁服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在初見馬君武之時,微現驚嚇之色,片刻之後,逐漸變成憐惜之情,舉着手中火招子,緩步向馬君武走去,幽怨地問道:“你是怎麼啦?滿嘴都是鮮血?”

她立刻從身上模出一塊絹帕,輕輕地擦試着馬君武臉上的鮮血,觸手火燙,不禁吃了一驚。

忽聽馬君武大叫一聲,突然向前打出雙掌。青衣少女驚顫地呼叫一聲,手中火招子落地熄去,但她卻本能地運集功力,全力加以抵抗,隨聞怒喝一聲,道:“你爲什麼突然這樣對付我,我蘇飛鳳豈是隨便任人欺負的人?”

但覺“縫”一聲,馬君武被她真力打中咽喉要位,呼吸突然受阻,閉過氣摔倒在地上。

蘇飛鳳腳落地,又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火招子,晃燃看去,只見馬君武的雙頰,浮現着十個紅腫的指印。

她本可不顧他掉頭而去,但她卻沒有那樣決絕,反而移到馬君武身側,伸出柔嫩的右手,食指連點了馬君武人中、迎香兩穴。

蘇飛風從小就在江湖行走,見識極爲廣博,細看馬君武紅得象火的雙頰,立時看出他是服用了極強烈的毒藥,被藥力迷亂了本性,不禁頓生憐憫之心。

馬君武體內的烈性毒藥本已攻上大腦,人也漸入狂態,可能碰巖而亡,亦可能跌下懸崖而死,僥倖遇着蘇飛風,咽喉受擊,昏倒地上,反而獲得了暫時的解脫,馬君武不覺間竟沉沉睡去,蘇飛鳳這時也感到睏倦不堪,便走到石室的盡頭角落處,剛坐下不久,也沉沉地睡熟。

待她醒來之時,已是滿室光亮,回頭看馬君武,仍睡得十分香甜,她緩步起身,行近馬君武身前,心念未息,突聞馬君武嘆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觸目見蘇飛風站在身側,不禁大吃一驚,叫道:“這是怎麼回事?”挺身坐了起來。’看停身之處,是一座兩間房子大小的石室,四壁光滑如鏡,馬君武用手拍拍自己的腦袋,一陣強烈的痛苦,助他較快地恢復了清醒,他覺得這停身的石室十分熟悉,忽然想起這正是自己和曹雄一起來過的那座山腹密洞……

他回憶起昨宵那一場驚險的拼搏,想到了曹雄強迫他服下那化骨消元散的諸般經過,此後,他的身體就開始了變化,已記起曾經發掌攻打蘇飛鳳……

一幕幕經過,在腦際重新展現,待他想到和蘇飛風相處室之時,忽然大叫一聲,挺身躍起,猛地向石壁上撞去。

蘇飛風驚駭的尖叫一聲,忽的一掠,探臂抓住了馬君武雙腿,用力向後一拉。

她在驚急之中用力一拉,力量已十分強大,那一拉之勢,更是用盡她生平之力,馬君武急向前衝的身軀,硬被她拉了回來。

她顧不得羞怯地幽幽說道:“你爲什麼要尋死?哼。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一死了之?”

果然,馬君武被也幾句責問之盲說得羞慚地垂下了頭,良久之後,才長嘆一聲,說道:

“我縱然此刻不死,也不能再活過七日,因爲七日後,我服用的化骨消元散毒力,即將深入骨髓,全身骨路開始軟化,那時,就是想不死,只恐怕也不能夠了。”

蘇飛鳳驚叫道:“什麼?你服了化骨消元散,你……哪來的這等絕毒藥物?”

馬君武忽然談淡一笑,道:“生死之事,我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我這一死,便宜了你那心狠手辣的曹雄師兄,又害你在此處照料了我一番,心中實在難安。”

蘇飛鳳道:“怎麼?是曹師兄下的毒手?”

馬君武闇然一嘆,道:“他藉着交還我《歸元秘笈》的機會,突然出手,拿住我關節要穴,強行要我服下化骨消元散,讓我熬受那慢性的化骨之苦,我自信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縱然爲《歸元秘笈》,也不該下此毒手,唉!令師兄心地歹毒,只怕舉世再難找得出第二個人。”

蘇飛鳳淒涼一笑,道:“他多行不義,遲早也總會得到報應。”

馬君武嘆道:“事己至此,我只有抱撼終生,姑娘但有所命,馬君武無不遵從。”

蘇飛鳳眼睛一亮,問道:“你這話可是當真的嗎?”

馬君武堅決地答道:“字字出於肺腑,只要力所能及,無不全力以赴。”

蘇飛風抿嘴一笑,忽然感覺到一陣羞意,說道:“第一件事,我要你答應不許尋死。”

馬君武心頭一凜,暗道:是啦。她要我忍受那漫長的化骨之苦,當下鐵青着臉,答道:

“別說要我忍受着那區區化骨之苦,就算零剮碎割,我也答應就是。”

蘇飛鳳知他誤解了自己心意,不禁又是一笑,故意重複地問道:“那你是答應了?”

馬君武道:“大丈夫豈能反覆無常,我既許下諾言,自然是要答應。”

蘇飛鳳忽然笑容一斂,神情變得十分緊張,在自己衣袋中,很仔細的搜尋起來,馬君武呆呆的望着她,雖然不知她找尋的什麼東西,但從她緊張的神態上推想,定然是找尋十分重要之物。

但聞她長長吁一氣,說道:“謝謝皇天見憐,這東西還沒有丟掉。”

只見她從衣袋之中,取出一包白縷布包,很細心地打開,取出一顆腥紅色的丹丸,交給馬君武,道:“第二件事,是立刻把這粒藥丸吞入腹中。”說話神情鄭重,絲毫不帶笑意。

馬君武接過丹丸,付道:這又不知是什麼絕毒的藥物,反正是死定了,多服-點毒藥,又有何妨,當下一舉手,把藥物放入口中吞下。

蘇飛鳳看他吞下藥丸,神情爲之一鬆,笑道:“你現在要閉上眼睛,靜靜地坐息一陣。”

馬君武道:“我已來日無多,眼下時間寶貴無比,趁我神智還在清醒之時,不如讓我們早些離開此地……”

蘇飛風抿嘴一笑,道:“你說過,不管我說什麼話,你都要照着去做是嗎?”

馬君武黯然一嘆,不再多說,閉上雙目,靜坐調息。

只覺丹田之間,緩緩上衝起一股熱流,逐漸地延展全身,初時尚不覺有甚難過之處,頓飯過後,只覺全身如投在妒火之中一般,汗流如雨,全身有似水淋一般。

無影女俠蘇飛鳳圓睜着一雙星目,神情十分緊張地望着馬君武,直待他大汗漸消,痛苦神色全失,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馬君武忽覺百穴順暢,精神隨之一振,睜眼看去,只見蘇飛鳳長長地嘆了一聲,問道:“你現在可覺得好些嗎?”

馬君武答道:“剛纔運氣調息,想不到竟是仍能氣暢百穴……”

無影女俠蘇飛鳳只聽得笑綻櫻脣,道:“那很好……”三個字剛剛出口,忽然臉色一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這突然的變化,大大的出了馬君武意外,不知如何勸慰於她。

只聽無影女俠蘇飛鳳一面哭一面說道:“我真後悔給你那粒丸藥吃啦……”

馬君武拂着她秀髮笑道:“反正我已經服下了無藥可救的化骨消元散,再多服一點毒藥,豈嫌多了,你大可不必爲此抱悔了,我絲毫沒有根你之意。”

無影女俠蘇飛鳳哭得愈發傷悲地說道:“我如不讓你服用那粒丹藥,我們還有幾天相處,可是我……”說完,轉身向石室外面奔去.忽然又回過頭說道:“第三件事,你要好好地待你鸞師妹,不要以我爲念……”

馬君武淡淡一笑,接道:“反正我只有幾天好活,縱然有什麼對不住鸞師妹的地方,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無影女俠蘇飛鳳似想對他說什麼,但卻欲言又止,幽幽一嘆,緩步走近馬君武,道:

“我心裡想離開你,而且以後永遠不再見你……”

馬君武心知再說下去,只怕要引起一場傷心,當下一拉蘇飛鳳右腕,道:”走!咱們先出了這山腹密洞再說。”說完,當先向前奔去。

兩人剛剛出了洞口,耳際已響起李青鸞嬌甜的聲音,道:“武哥哥,戴姊姊要我們守在洞口等你,果然等到了你。”

但見白衣在山風中飄動,李青鸞仗劍奔來。

待她看到馬君武身後的蘇飛鳳時,不禁微微一怔,停住腳步:“啊!鳳姊姊,你也在這裡?”

無影女俠蘇飛鳳微微一笑,牽着李青鸞左手,道:“咽,你怎麼會想到這裡來找他呢?”

李青鸞嘆口氣,道:“我哪裡會知道呢,這都是戴姊姊帶我來的。”

馬君武一直靜靜地站在旁邊聽着,極度的痛苦使他暫時麻木起來,呆若木雞,一語不發。

李青鸞忽然發覺了武哥哥的異常神情,不覺芳心一震,掙脫蘇飛鳳牽着的左腕,丟了右手寶劍,撲向馬君武,叫道:“武哥哥,你……你怎麼不說話呢?”雙臂一展,向馬君武撲去。

日光照耀之下,只見她豔紅的嫩臉上滿是關懷之色,星目中隱含愁意,嘴角間似笑非笑,襯着她一身白衣白裙,愈覺純潔崇高,不可逼視,馬君武忽然心頭一凜,不自主往後退一兩步,右手一攔,橫向李青鸞伸展的雙臂推去。豈料他那伸手一推之勢,力道竟然很大,李青鸞在驟不及防之下,被馬君武揮臂一推,連打了兩個轉身,摔在地上。

他驚恐得全身顫抖了一下,本能地搶前兩步,伸手去扶李青鸞,但當他伸出的右手將要觸到李青鸞的手臂時,忽然又縮了回來,疾退三步,仰臉望着天上一片浮動的白雲。

李青鸞對馬君武這突然地伸手一推,大感意外,過度的驚異,使她在事情發生的瞬息,忘記了傷悲,她緩緩翻個身坐了起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垂掛在嫩紅的玉頰上。

但當看到馬君武伸手來扶時,不覺嘴問又泛起一絲笑意,伸直雙臂,讓馬君武攙扶。

忽然,馬君武縮回了伸出的右手,疾退幾步,仰臉望天,連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這變化,像一柄鋒利無比的寶劍,刺透了李青鸞的心,比剛纔馬君武推摔她一交,而帶給她的痛苦,不知深重了幹倍,萬倍……

但見她圓睜着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馬君武,她希望他再突然改變心意,扶她起來,即使象徵性地伸出一隻手來,讓她輕輕地抓着也好,但她失望了,馬君武沒有伸出手來扶她,而且是連轉頭望她一眼也沒有。

淚水像山泉般地涌出,從那嫩紅的雙頰滾落在她的白衣上,一縷淒涼驚人的聲音,由她顫抖的櫻脣進出,道:“武……

哥……哥……我……我做錯了……什麼事……嗎……你爲什麼……不……理我了……”

每個字的音韻,都拖得十分悠長,像寂靜的深夜裡,哀弦的音符,字字血淚,句句動人肺腑,是那樣悽苦,幽絕…

馬君武縱然是鐵石之人,也不禁腸轉百折,他無法再控制胸中沸騰的熱血,激動的情緒催下他點點淚珠,正待伸手去扶起李青鸞,忽然心中一動,付道:我只有幾天好活,如果我此刻不讓她恨我負心,斷去她心中思念,等我一旦死去,她必然痛不欲生那不如現在冷酷些好,要她認爲我是人世間第一等薄情寡義之人,不值她半點憐惜,由愛變恨,不再以我爲念……

心念一動,強忍下滿腹痛苦,冷笑一聲,緩步向前走去。但聞李青鸞大叫一聲:“武哥哥……”忽地噴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原來李青鸞見馬君武轉頭望了自己一眼後,不但不理,反而緩步而去,不禁心頭大急,只覺胸中血往上衝,挺身躍起,用盡全身氣力,叫出一聲:“武哥哥……”那上衝熱血已到咽喉,血涌氣塞,當場暈倒。

只聽那尖銳震耳的呼喊之聲,響徹羣山,震得人耳際間嗡嗡作響,空谷傳音,盪漾不絕,盡都是呼叫武哥哥的聲音。

如果馬君武回頭一望,必不忍心看到李青鸞暈倒不救,但他只管想着死亡在即,不願以有限的數日生命,留給李青鸞漫長的回憶之苦,是以,連頭也未回一下。

募然間衣快飄風,三手羅剎彭秀葦身若疾風般由他身例掠來,翻身攔住去路,冷冷地道:“站着,再往前走動一步,就要你試試我七步追魂沙的味道。”

馬君武停住腳步,望望她套着鹿皮手套右手,果然握着一把毒沙,而且替勢待發,淡淡一笑,臉不改容繼續向前走去,神態鎮靜,毫無驚恐之色。

他那視死如歸的鎮靜,反而使彭秀葦怔了怔,飄身疾退數尺,又揚了揚手中毒沙,喝道:“我這七步追魂沙絕毒無比,中人後七步毒發。”

馬君武冷漠一笑,忽然加快腳步,直對三手羅剎彭秀葦衝去。

彭秀葦似是想不到馬君武競把這世間絕毒無倫的暗器,視若無物,不覺又疾退數尺。

她本是久走江湖之人,目睹馬君武存心取死舉動,心中大起疑竇,暗道:看他這般欲求速死行動,其中定然有着什麼隱秘……”

轉臉望去,只見蘇飛風已把李青鸞扶起來,正在替她推拿穴道。

這時,馬君武已由三手羅剎彭秀葦身邊衝過,瘋一般向前跑去。

彭秀葦望着他急奔的背影,心中十分爲難,她從馬君武不畏毒沙舉動之中,已看出他不肯理會李青鸞並非出於本心,其中定有隱情,他這一走,說不定會一去不返,茫茫天涯,再想找到他,談何容易,如果追趕馬君武,又擔心蘇飛鳳暗害李青鸞,一時左右爲難,不知如何纔好。

正感爲難當兒,忽聽幾聲嬌音傳入耳際,轉頭定神望去,只見藍小蝶帶着四個白衣婢女,攔住了馬君武去路,忽然靈機一動,假傳主人之命,高聲喊道:“藍姑娘,不要放他過去,婢子奉了主人之命,要把他生擒迴天機石府。”

但聞藍小蝶嬌脆的應聲遙遙傳來;道:“他決跑不了,但請放心就是。”

彭秀葦已知藍小蝶身負絕世武學,就是她四個婢女,武功也都在自己之上,藍小蝶既然答應,馬君武決難聞得過去,當下轉身,向李青鸞停身所在奔去。

且說馬君武一見藍小蝶率四婢現身攔住去路,心頭忽然大怒,暗道:如不是你們退我還《歸元秘笈》,我哪裡會造成千古大恨。當下冷笑一聲,翻腕拔出背上寶劍,正持搶先出手,忽然腦際又閃過一個念頭,付道:我已是垂死之人,何苦再和人作恩怨之爭,當下疾退五步,還劍入鞘。

藍小蝶看他拔劍之後,又忽然還劍入鞘,欣中甚是不解,不覺仔細地望了馬君武兩眼。

只見他神色鎮靜,緩步從容,直對自己走來。

四個白衣小婢,看他直對主人走去,忽地縱身一躍,並肩聯立,擋住在藍小碟前面,齊聲喝道:“站住,再往前來,當心捱打。”

馬君武對四婢喝問之聲,充耳不聞,仍然向前走去。

藍小蝶忽然由四婢之間穿越而出,問道:“我的《歸元秘籃》找到沒有?”

馬君武做然一笑,仍是一語不發,繼續向前走去。

藍小蝶道:“哼!你耳雜聾了嗎,你爲什麼不回答我問你的話?”

馬君武忽然仰臉大笑起來,聲如龍吟,悲壯異常,訪似未見面前攔路五人,直向中間撞去。左面一婢怒叫一聲,劈臉一掌打去;、但聞啪的一聲,馬君武臉上登時現出五道紅腫的指痕,這一掌打得十分着實,鮮血順着他左面嘴角直淌下來。

可是馬君武卻似渾如不覺,連望也沒望那打他的婢女一眼,仍然向前直闖。

那出掌小婢知馬君武武功不弱,又身懷五行迷蹤步絕學,數月之前,在抿江舟中,四人合力攻他一個,也未打中他一下,這一掌定然打他不中,哪知出入意外的,馬君武競不躲避,打得又準又重。

她楞然望了馬君武一眼,不自主向後退了一步,另外三婢,也同時看得一呆,暗道:這人今天怎麼啦!寧願被打得嘴巴流血,競不肯閃身讓避。

藍小蝶看馬君武硬向自己身上撞來,不覺大怒,左手一揚,橫拍一掌。

這一掌打得輕飄飄的,看上去毫無一點勁力,可是馬君武卻忽然覺得右腿一麻,再也提不起來,好像一條腿突然被人用刀砍去一般,和身於分了家。

原來藍小蝶用的手法,乃《歸元秘笈》中的隔空震穴之法,爲點穴術中,最高的一門制穴功夫。

馬君武右腿難移,全身也隨着不能動彈,單餘一條左腿可以掙動,但他仍然奮力向前一躍,從藍小蝶身旁掠過,左手順勢一招“推石境海”,猛向藍小蝶劈去。

藍小蝶看見馬君武半身檀直的飛躍姿勢,十分難看,忍不住盈盈一笑,對那劈來一掌,卻渾似不覺一般。

馬君武已知對方武功精博無比,投足舉手之間,就可把自己置於死地,但他早已存心尋死,是以,那劈出一掌,用盡了全身氣力,心想激怒對方,好下毒手。

哪知藍小蝶望也不望他那劈來一掌,直待馬君武掌勢帶起的勁風快中藍小蝶嬌軀之時,忽見她玲瓏身子隨着擊來掌風飄飛而起,像一縷隨風而起的輕絮一般。

馬君武一掌擊空,不自覺身子隨着向前栽去,他一條右腿經脈又道藍小蝶震穴手法封閉,一掌已失去作用,更無法維持身子平衡,一時收勢不住,直向藍小蝶身側一塊大岩石上按去。

藍小蝶疾揚右腕一招,立時有一股軟柔,但又極強的吸力,迎接着馬君武急撞之勢,向旁側一引,馬君武身於被吸引之力一帶,去勢不由自主一偏,擦着岩石一側飛過。

藍小蝶嬌軀一晃,迎向馬君武飛去,左掌一推,消了那吸引之力,右手卻趁勢拍活了馬君武被她震穴手法封閉的經脈。

馬君武但覺香風拂臉,一股綿柔之力,迎面撞來,右腿麻木頓失,頭上腳下地落着實地。

這不過一剎之間,他根本就未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定神看去,只見藍小蝶身站三尺以外,臉色十分莊嚴:“你想一死百了,是嗎?哼!今天不交還我《歸元秘笈》,你就是想死也死不成。”

馬君武一心想着那化骨消元散發作後的諸般痛苦,哪裡還會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但他心中又記着答允蘇飛風的諾言,決不自己尋死,是以,他想借別人之手,把自己殺死,既不違背承諾之言,也可免去漫長的化骨之苦……

他心中有了這層想法,哪裡還有什麼顧忌,當下冷笑一聲,答道:“《歸元秘笈》現在天龍幫中一位名叫曹雄的手中,你有本領只管自己去取,大丈夫豈屑與你們婦人女子多言。”說完,轉身急奔而去。

藍小蝶聽得呆了呆,然後道:“你說什麼……”她一句話剛纔說出口,馬君武已轉過身子急奔而去。

馬君武居做神態,大大地刺傷了藍小蝶一片芳心,忽地拔步而起,飛躍追去,她一身武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動作迅快無比,但見白影閃動,走得腳不沾地,片刻間已超越馬君武前面,一轉嬌軀,攔住去路喝道:“站住!你要到哪裡去,哼,我就不信你能走出十丈以外。”

馬君武忽然想到了過去藍小蝶和四個婢女對他的輕視,頓生報復之心,輕蔑地望了藍小蝶一眼,擡頭望天,一語不答。

藍小蝶初次受人這等輕視欺侮,不禁又急又氣,怒道:“哼,你眼瞎耳聾了嗎……”

馬君武聽她聲音顫抖,已知她氣得很厲害,心中一高興,哈哈大笑起來。

藍小蝶聽他笑聲盈耳,心中有氣,舉手一掌,當胸拍去。

但聞馬君武大笑之聲,繞耳不絕,對那當胸擊來掌勢,看也不看一眼。

藍小蝶在掌勢將要擊中馬君武前胸之時,突然想道:“我這一掌要是把他打死,不但再無法追出《歸元秘笈》,而且也難獲戴姊姊的諒解,只怕她以後,永不會再理我了。….”

心念一轉,煥然收回了掌勢,道:“你笑什麼?我恨死你了。”

她畢竟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在急怒之間,言詞仍不脫嬌稚之氣。

馬君武忽然停住大笑之聲,冷冷地說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馬某豈屑對你們婦人女子說謊,《歸元秘籤》現在天龍幫曹雄之手,你自己不會去找他要嗎?”

藍小蝶聽他言詞之間輕侮了天下女子,只氣得星目中熱淚盈眶,道:“婦人女子有什麼不好,你再要血口噴人,我要打掉你滿口牙齒,縱然戴姊姊怪我,我也顧不得了。”

馬君武一聽她提戴姊姊,不覺心頭一凜,付道:白雲飛是何等高貴之人,我豈能在言詞中輕侮到她,當下冷英一聲,道:“白姑娘身份尊祟,氣度高華,英雄肝膽,慈悲心腸,縱然鬚眉亦難及得,那自是又當別論。”

藍小蝶道:“我又哪裡下賤了,今天不說出個所以然來……”話至此處,忽聞一陣衣快飄風之聲,白雲飛身着玄色勁裝,飛落馬君武身側,接道:“蝶妹妹,不要再逼他了,他被人迫服下絕毒藥物化骨消元散,神智早已昏亂不清,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馬君武轉臉望去,只見白雲飛嫩紅的臉上,隱隱透現着倦容,秋水念怨,眉梢帶愁,言來幽幽如訴,不禁心中一酸,長長嘆息一聲,正待說幾句感謝之言,忽然心中一凜,暗道:

我既對鸞師妹那般決絕,豈能對白姑娘言笑如常,讓別人看在眼中,豈不要罵我馬君武是負心移情之人,急忙轉臉他顧,不再向白雲飛瞧一眼。

白雲飛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神情,知他心中蘊藏了無比的痛苦,萬語千言,不知從何說起,想起宵來所見之事,直似萬箭鑽心。

山風吹飄着藍小蝶披肩的藍紗,吹飄着四個白衣美婢的衣抉,十雙圓亮的眼睛,一齊投注在白雲飛的身上。

她擡頭望了藍小蝶和四婢-眼,舉手理理鬃邊散發,緩步繞到馬君武前面,按奈下心中紛亂的思潮,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很痛苦,不過,你不能那樣對待鸞妹妹,要知她心地純潔,不解人間險惡之事,她對你一片情意,也是誠摯無比。

在她的心目之中,覺得和你在一起,是天經地義,極爲自然之事,她對你的摯誠,早已超越了男女間相敬的境界,她希望天下女孩子都像她那樣對待你纔好,我這話並非憑空猜想,只看她幾次三番勸我和你們生活在一起之事,就是很好的證明。剛纔我聽到彭秀葦告訴我你對鸞妹妹的冷漠情形,你認爲你這樣做法,會使她斷絕了心中思念,是嗎?其實你這一想法,完全錯了……”

馬君武黯然嘆道:“我已經沒有幾日好活了,我要在還未瘋狂之前,要她心中恨我。”

白雲飛道:“唉!你如果沒有服下絕毒藥物,我也沒有勇氣和你說這些話……”她微一沉吟,接道:“不過天下事也不能一概而論,我也聽人說過,那化骨消元散乃當今之世最毒的一種藥物,但它致命時間,要延伸三年之久,也許在三年之內,我能替你尋得療治藥物。”

馬君武搖搖頭,苦笑一下,道:“姊姊好意,我只難心領了,別說我不願忍受那漫長歲月的化骨之苦,縱然是我能夠忍受,也不願再活下去……”他仰臉望天,大笑一陣,接道:

“我馬君武自信二十年來,未做過一個件傷天害理之事,可是爲什麼皇天卻降給我這麼多恨事,回首往年,失足成恨,我還有何顏去見父母,有何顏去見恩師?天阿,天啊!我馬君武承蒙你加惠獨厚,使我一介俗凡之人,得受絕世風儀的戴姊姊憐憫,天使般鸞師妹厚愛,可是又爲什麼加諸我這等創心碎膽的痛苦……”他說到真情激盪之處,兩眼淚水泉涌而出,一陣陣熱血由胸中直向上翻,全身抖頻不停,無法再接下去……

白雲飛淒涼一笑,道:“事情不能怪你,你不必引咎太深,更不能因錯就錯,再創碎鸞妹妹一片芳心,她天性善良,純潔無邪,受不了你那等冷漠的打擊……”

馬君武道:“正因她善良無邪,胸無城府,我就更不忍讓她看到我身受那化骨之苦,那將留給她永難磨滅的刨痕,漫無止境的悲傷,姊姊乃大智大慧之人,武功文才並絕塵世,敬祈看。

在我的份上,能對她善加照顧,我縱然死在泉下,也一樣感受大思……”

白雲飛道:“你就是不囑託什麼,我也一樣會盡心照看於她……”

馬君武忽然朗朗一笑,截住了白雲飛的話,道:“聞此一言,死而何憾……”至此處,忽然想到了藍小蝶的《歸元秘笈》尚在曹雄身上,沒有收回,當下接道:“姊姊,我還有一個未了心願,亦望姊姊能代我完成。”

白雲飛道:“有什麼事,儘管說吧!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爲你辦到。”

馬君武轉臉望了藍小蝶一眼,道:“這位藍姑娘的《歸元秘笈》,還在曹雄身上,望姊姊能代我追回,交還原主。”

白雲飛道:“你只管放心養病,這些事我當替你辦好,縱然追蹤他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完成你的心願。”

忽聽藍小蝶幽幽一嘆,道:“既然找出竊盜我《歸元秘笈》的真犯,你只管安心休息,我自當去找那個姓曹的算帳就是。”

馬君武想到自己被迫服毒一事,都是爲追討《歸元秘策》而起,不禁心頭火起,冷笑一聲,道:“如不是藍姑娘步步相逼,馬某人也不致受人暗算,被迫服毒…。”講至此處,忽然想起藍小蝶對自己有一番救命之思,微微一頓,口氣轉爲和緩接道:“不過我這條命是姑娘所救,如今再爲追取姑娘的《歸元秘笈》而死,自是十分公平之事。”

藍小蝶嬌軀一晃,人已躍到了白雲飛身邊,牽着白雲飛一雙手,道:“戴姊姊都是我不好,害他被人迫服下化骨消元散,也害了那位李家姊姊,也害了你。唉,雖然我不是有心,但事情卻是由我逼他交《歸元秘笈》而起……”

白雲飛闇然-笑,道:“這件事怪不得你,曹雄用心陰毒,加上陰差陽錯的巧合,似都是天意的安排,如果我不逞強好勝和人動手,早些追在他和曹雄後面,也不致讓曹雄毒計得逞……”她幽怨地望了馬君武一眼,又道:“或是他能聽信我告誡之言,小心一點,也許不被人暗算。”

馬君武道:“他藉着交給我《歸元秘笈》的機會,突然下手拿住了我右肘關節,而且出手迅奇,使人無法封架。”

白雲飛輕聲道:“蝶妹妹,西域三音神尼一派的武功中,可有一種叫拂穴錯骨法的?”

藍小蝶略一沉思,道:“不錯,而且那拂穴錯骨法中,還有五招擒拿手法,均是精奇無比之學,如果不知破解之法,很難閃避得開。”

白雲飛道:“這麼說來,曹雄武功確實是三音神尼一脈了,但這位老前輩早已在三百年前和天機真人比武時,互傷身體,武功又無傳人,不知曹雄在哪裡學得西域武功?”

藍小蝶道:“我想姊姊必已知那破解拂穴錯骨法中五招擒拿手法,雖然也只有五招,但學來甚是不易,如無數日之功,難以應用克敵,但在《歸元秘笈》之上,卻另有一種奇奧的武功,名叫回龍三式,名雖三式,實每一式中,都暗藏着攻、守各三招的精博變化,攻敵三招連環出手,守在三招,合一防敵,三式中暗含着一十八種變化,九招攻敵,九招防守,這回龍三式學來雖難,但卻是拳掌之中大成,如果馬相公早會這回龍三式,也不致被曹雄擒拿住右肘關節了……”她轉臉望了馬君武一眼又道:“如你願學,我就把這回龍三式傳給你,也好減少我心中一點愧咎。”

馬君武淡然一笑,道:“藍姑娘好意心領,只可惜在下福緣不夠,難領高誼。”

藍小蝶聽得微微一證後。纔想到他已服下化骨消元散的奇毒,七日之後,巨毒即將開始侵入骨髓,幾處關節的骨胳。也即開始軟化!生命即將不保,自然沒法子再學武功。

她歉然嘆息一聲,閉目不語,《歸元秘笈》療傷篇記載的各種療毒解毒之法,閃電般在她腦際閃過。

要知藍小蝶已把那《歸元秘笈》上所有記載字字深嵌心中,只不過片刻工夫,已把療傷篇一字不漏地想了一遍。

白雲飛目光何等銳利,看她神態,已知她思索瞭解化骨消元散的辦法,暗道:想那《歸元秘笈》,乃兩位蓋世奇人手錄,包羅萬有,三音神尼又久居西域邊睡,化骨消元散出產於藏憎密制,想那位居在阿爾泰山的三音神尼,定然知道調製和解救之法……”想到此處,不自覺臉露笑容,歡慰地望了馬君武一眼。

但聽藍小蝶一聲長嘆!霍然睜開眼睛,說道:“戴姊姊,我已想遍了《歸元秘笈》上療傷篇中所有記載,在全篇最末一段,亦有提到了這化骨消元散,乃是西藏密宗一派中配製的一種獨門藥物……”

白雲飛道:“那上面既有記載,想必有療救之法,目前時間無多,妹妹請說出需要藥物,咱們好分頭去找。”

藍小蝶搖搖頭,道:“療傷篇中,細載有械、毒、掌等各種傷勢的療救之法,唯獨對這化骨消元散,只記錄了一個大概,想那合錄《歸元秘笈》的兩位老前輩,對藏僧密宗一脈,所知的亦不甚多……”

白雲飛道:“難道真的就沒有療救之法嗎?”

藍小蝶道:“療救之法倒有,只是至寶難得,欲尋無處。”

白雲飛道:“究競是什麼珍貴之物?你且說來聽聽。”

藍小蝶道:“需要萬年火龜,可是在這茫茫世界上,往哪裡去找第二隻萬年火龜呢?”

白雲飛心頭一冷,道:“難道除了萬年火龜之外,就沒有別的藥物可代替嗎?.不知祁連山青雲巖大覺寺的雪參果是否可以療得?”

藍小蝶搖搖頭,道:“全篇之中,只提到一次化骨消元散,而且只指出萬年火龜可解此毒,卻未再提到其他藥物。”

馬君武微微一笑,道:“姊姊不必再費心了!曹雄在迫我服藥時,已經說過,除了他黔北總壇放有三粒解藥之外,遍天下再也沒有藥物能夠解得化骨消元散的奇毒。”

白雲飛朗然一嘆,道:“我不能要你以血肉之軀,去熬受那漫長歲月的化骨之苦,但望能多等上七日時間,我要在這七日之內,趕往黔北,看看能否替你取回解藥,也許皇天見憐,能使我僥倖得手,但不管如何,你要面心等待七日,解藥能否到手,七天內我一定回來……”

藍小蝶忽然接道:“姊姊,我和你一起去,只要天龍幫真的存有解藥,那一定要想法取到手中。”

白雲飛展顏一笑,道:“有妹妹和我同去,那自是萬無一失。”

藍小蝶嘆息一聲,道:“姊姊千萬不要把我估計得太高,我雖已姻熟《歸元秘笈》上各種口訣,但卻並未學過,我能夠運用克敵的本領,究競有多少,連我自已也不知道,黔北之行,還要憑仗姊姊大力,妹子只不過是隨行助威而已。”

忽聽馬君武大聲叫道:“兩位盛意,我只能心領了,我……

我已……”但見他口吐白沫,臉頰流汗,說到我字之時,人已不支,撲通一聲,仰面向地上摔去。

白雲飛吃了一驚,柳腰微擺,人已到馬君武身側,正待伸手相扶,忽見馬君武向後仰身子的,突然一頓,藍紗飄飄,藍小蝶已搶先一步,扶住了馬君武。

擡頭望了白雲飛一眼,忽然臉上一紅,道:“我伯他摔着了,心裡一急,就伸手扶住了他。”

說着話,把馬君武向白雲飛身邊推去。

這等時候,白雲飛也無暇推辭,輕伸玉臂把馬君武扶住,右手伸縮之間,連續拍了馬君武天靈、琥機兩處要穴。

只聽馬君武噓一口氣,睜開了眼睛,接道:“我已服下了蘇飛風給我一粒毒藥,只怕難再提得過一天時間,姐姐一片好心,只怕我已難身受了。”他叫過姊姊之後,忽然想起藍小蝶剛纔說過的話,緊接着又道:“藍姑娘一番盛情,我這裡一併謝過,只恐我今生今世,無法酬報大恩了。”

藍小蝶嘆道:“我害你成了這個樣子,心中十分不安。唉,你心裡不恨,我就很滿意了,哪裡還想要你報答什麼。”言詞委婉動人,神態間無限感慨。

馬君武只聽得怔了一怔,轉臉望,但見她如寒星的大眼睛中,點點淚光欲滴‘。

看到藍小蝶悽楚模樣,想到剛纔對人的冷漠神情,不禁心生愧歉之感,長嘆一聲,道:

“姑娘已對我有過一番救命之思,馬君武已深感無以爲報,昨宵之事,都怪我交友不慎,學藝不精,如何能怪姑娘……”說到此處忽感腹中一陣絞痛刺心,再也接不下去,全身冷汗如雨,泉涌而出,但他卻咬牙苦忍,不出一句呻吟之聲。

白雲飛聞到他全身涌出的冷汗,有一股強烈腥臭之氣,觸鼻欲嘔,但她又怕刺激馬君武、一鑲之後,立時強把眉頭展開。

只聽李青鸞如泣如訴的哭喊之聲,道:“武哥哥……武哥哥……”聲音愈來愈近,轉眼之間已到幾人停身之處。

馬君武轉臉望去,只見李青鸞白衣白裙之上,滿是草屑灰土,長髮散亂,嘴角間仍淚水溢着鮮血,心中一陣側然,大喝一聲。挺身而起,張開雙臂,迎接着李青鸞飛撲而來般的來勢。

他全身早已痠軟無力,全憑一股猛勁挺身掙脫了白雲飛的扶持,身子尚未站穩,忽覺頭一暈又向後面栽去。

李青鸞奔來之勢勁快無比,馬君武往後倒栽之時,她已衝到身側。

白雲飛驚急地叫道:“鸞妹妹,快些停住……”喊聲末落,李青鸞已攔腰按住了馬君武向後仰栽的身子。

她這奔衝之勢,用盡了全身氣力,迅如雷奔一般,一時間哪裡能收勢得住,慌急之間,雙足用力一頓地面,連她和馬君武一齊騰空而起,向後凌空飛去。

只聽藍小蝶啊的一聲,嬌軀晃動,斜裡迎向兩人飛去,玉臂揮揚之間,把李青鸞和馬君武凌空急飛的身子擋住,輕飄飄地放在地上。

原來藍小蝶身後兩尺所在,是一塊高可及人的峭立山岩,如果不是她及時挺身攔住兩人,李青駕和馬君武勢非一齊撞在那峻峭的山岩上不可,而她卻在這危亡瞬息的一剎,救了兩人。

忽聽白雲飛冷笑之聲,劃破了幾人驚駭之後的沉寂,說道:“鸞妹姊,你想不想替你武哥哥報仇?”

李青鸞巳聞得馬君武身上強烈的臭氣,心中大感糜繼,回過頭幽幽答道:“怎麼?武哥哥真的不能活了嗎?”

白雲飛道:“他被曹雄迫服下絕毒無比的化甘消元散,所以才那樣地對待你,要你心裡恨他……”

李青鸞忽然展顏一笑,滿臉茫然悽苦之色一掃而空,接道:“我知道啦。武哥哥是爲我好,他怕在死了之後,我也不要活下去,所以故意那樣對我,要我心裡恨上他,就不再想念他了。唉,其實,他死了,我。….”

忽聽一聲嬌聲接道:“你們儘管放心,他決死不了的。”原來是蘇飛鳳走了過來。

白雲飛聽得一怔,道:“你說什麼?”

蘇飛鳳緩緩走到李青鸞身側,嗅了嗅,道:“我說他死不了……”她微微一頓,望望李青鸞,又道:“兩個時辰之後,替他做一碗薑湯服下,讓他好好睡上半天,三日內他就可完全復元。”

說完,轉身緩步而去。

白雲飛微一錯步,攔住蘇飛鳳去路,道:“三天時間,彈指即過,你等他好了再走不遲:”

蘇飛鳳幽幽說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不過……”

白雲飛陡然一揚薰眉,冷冷接道:“恕我無興致聽你談下去,眼下要緊之事,是如何救他性命。令尊是天龍幫主。想你必知那化骨消元散的解藥存放之處,暫息我天機石府幾天,待我取回解藥之後,再放你下山。”

要知蘇飛鳳從小就在蘇朋海嬌縱慣養之下長大.做事素來任性,極大部分的武林人物,因震於她父的威名,大都不敢惹她,這環境養成她一種驕縱的性格,是以一受白雲飛冷漠莫落,不禁大感羞惱,當下怒道:“我不告訴你解藥存放之處,你待怎麼樣?”

白雲飛只聽得微微一怔,暗道:“想那化骨消元散解藥的存放之處,定然十分隱密,如非天龍幫極重要的人物,決難知道,如至死不說,倒是不易尋得。”

正感爲難之際,忽見蘇飛鳳臉色由嗅怒變成堅決之色,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已服用過解藥,如果那解藥效能未失,三日內可除清他身上餘毒,不必再勞玉趾長途跋涉了。”

白雲飛轉頭望了馬君武一眼,答道:“如果他三天不能好轉,怎麼辦呢?”

蘇飛鳳知她不相信自己之言,冷笑一聲,道:“我若要存心害他,用不着這等費事,昨宵我已讓他服下解藥。”

白雲飛聽她如此說,不禁輕咬一下櫻脣,對她揮手說道:“你走吧!但望從今之後,你別再見他就是。”

蘇飛鳳只聽得心生怒火,正待發作,瞥眼見李青鸞揮動着手中白絹,替他擦試汗水,山風吹飄她衣快長髮……

蘇飛鳳猛一咬牙,接道:“但請放心,我決不忍傷害到你和這位善良的鸞妹妹。”

白雲飛心頭一跳,道:“我……”

蘇飛鳳淒涼一笑,道:“你對他百般愛護,他心中早已把你看成天人一般。”

白雲飛蹬然一嘆,垂首不語。

只聽蘇飛鳳繼續說道:“我那位曹師兄不但生性陰毒,而且心機最多,他既然有了防備,必然要把那《歸元秘笈》密藏起來,姊姊縱然武功絕世,只怕也難迫他交出,這件事宜智取。”

白雲飛道:“哼,他要不交出《歸元秘笈》,必讓他以命抵償。”

蘇飛風道:“就算姊姊殺了他,只怕也無法取回《歸元秘笈》,如果讓這部奇書落入江湖敗類手中,無疑替江湖種下一顆殺機的種子,二十年後,武林問必起風波,造成浩劫。”

白雲飛道:“以你之見,該當如何取回?”

蘇飛鳳道:“我和他從小就在一起長大,對他生性處事,知之甚深,如果姊姊能信得過我,三日內我必把《歸元秘皮》送到天機石府。”

白雲飛道:“好,我等你三天就是。”

蘇飛鳳聽到白雲飛答應等候三天,便轉身奔行,行了幾步,忽然又回過頭來,緩緩走到白雲飛身旁,低聲說道:“在他餘毒未清之前,最好是不要和他在一起,那將極易鑄成大錯。”

白雲飛粉頰一紅,道:“知道了,謝謝你諸多關心……”

蘇飛鳳似是言猶末盡,幾度啓動櫻脣,欲言又止。

白雲飛道:“你有話儘管請說。只要我力能所及,自當盡力助你。”

蘇飛風闇然一笑道:“我想還是三日之後,送還《歸元秘笈》之時,再和姊姊說吧。此刻寸陰寶貴,不宜再延誤時間了。”

說罷,轉身疾奔而去。

直待蘇飛鳳那背影消失在山南轉彎之處,白雲飛才轉身向馬君武和李青鸞停身之處走去。

只見馬君武盤膝坐在地上,全身汗滾如雨,雙目緊閉,臉上肌肉抽動,神情似很痛苦。

李青鸞臉上淚痕縱橫,緊依着他身側,屈膝而跪,右手不停用白絹擦着他臉上汗水。

藍小蝶和四個白衣美婢,環繞兩人而站,一個個嬌屆凝重,神情悽然。

白雲飛剛剛走近兩人,馬君武忽然睜開跟暗道:“姊姊。她走了嗎?”

他雖在極端痛苦之中,仍然留心着蘇飛風一舉一動,只是他藥性正在發作之時,全身痛苦難當,無力開口喊叫。

白雲飛微微一笑,道:“她只是暫時離去,三日內即將再來看你,你已經服過解藥,只要靜養數日,就可復元了。”

馬君武聽得心頭一凜,道:“怎麼,我死不了啦?”

李青鸞道:“摁!你自然是死不了的,因爲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要是死了,有很多人會很傷心得大哭一場。”

白雲飛側目望了李青鸞一眼,道:“他雖已服下解藥,但也非一兩天能夠復元,咱們把他扶迴天機石府去養息,好嗎?”

李青鸞扶起馬君武道:“武哥哥,我揹着你走好嗎?薰姊姊要我們回去。”

馬君武掙脫李青鸞攙扶的雙手,笑道:“我自己能走。”言罷,當先帶路,向前走去。

李青鸞緊隨身後,白雲飛走在中間,藍小蝶和四婢走在最後,三手羅剎彭秀葦卻和幾人保持了一段距離,遠遠地跟在後面。

馬君武正值兩種藥性在衝突發作之時,全身高熱,燒得頭昏腦脹,兩腿痠軟,走得很慢;他又不讓人扶他趕路,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向前奔跑,六七裡的山路行程,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左右,好不容易纔到了聳雲巖下。

這時,聳雲巖下正打得激烈異常,月光照耀之下,但見刀光如雪,劍影縱橫,難以分辨敵我。

白雲飛目光銳利,雖在刀光劍影之中,仍能看出那些搏鬥之人,當下冷笑一聲、對李青鸞道:“你師父和師叔全都來了。”

李育鸞喂了一聲,定神看去,但見寒光如山,哪裡能看得清楚場中之人,正待問話,忽聽白雲飛低聲說道:“對方武功很高,我去替換他們下來休息。”話出口,人已凌空而起。

直向那刀光劍影之中衝去。

三手羅剎一見白雲飛親身臨敵,立時拔步飛躍,一連兩個縱身,已超過馬君武、李青鸞,就在那躍身飛奔的瞬息時問,右手已套上鹿皮手套,探囊扣上一把毒沙。

這位昔年縱橫江湖的女魔頭,自追隨白雲飛後,對主人忠誠異常,她不但武功高強,暗器絕毒無比,而且閱歷豐富,見聞廣搏,處事決斷,機智過人,的確是白雲飛一個好助手。

就在三手羅剎二次縱躍落地之時,忽見劍影刀光之中,傳出來白雲飛上聲清叫:“住手!”刀光忽斂,劍影頓消,雙方各自躍退。

馬君武定定神,舉手拭去臉上汗水望去,只見崑崙三子並肩而立,各自手執長劍,玄清道人除了手中長劍之外,背上還斜揹着一柄綠把古劍。

在崑崙三子對面八尺之處,也站着三人,正是峨嵋四老的超元、超塵、超慧,手中各握兵刃。超無用的是一柄銀光閃爍的戒刀,超塵雙手捧着銅鉢,超慧手橫長劍。

這三僧三道,兩女四男,正好可分成三對火拼。

白雲飛卻站在雙方之間,原來她運集玄門一元真氣,飛入幾人搏鬥場中,雙手在一剎間,連續拍出六掌分襲六人,喝令六人住手,她擊出的六掌,力道輕重如一。六個人同時覺到一陣潛力直逼而來,再聽到一聲住手的呼喝之聲,果都依言收了兵刃,向後躍退。

峨陰的兩僧一尼,雖不認識白雲飛,但看她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能同時把六個相搏高手,迫得罷手躍退,心頭甚是驚駭,一時間怔在當地,望着白雲飛發呆。

白雲飛先回身對崑崙三子一禮,笑道:“三位老前輩遠來是客,暫請稍息風塵,由晚輩來對付他們。”說罷,臉上笑容突斂,轉頭望着超元三人,問道:“三位在哪座名剎當家,來我這聳雲巖意欲何爲?”

超元聽她出言毫不客氣,不禁也動了怒,冷笑一聲,道:“這僻山荒野之區,什麼人都可以,女施主這句話,不覺問得太過分嗎?”

玄清道人微微一笑,道:“白姑娘想必不認識對面三位高人,貧道先替幾位引見、引見吧。”說完,緩步而出,臉上毫無半點不愉之色。

超元大師低宣了一聲佛號,心中暗暗讚道:“三清觀主果然不凡,雖在敵對之間,仍不失磊落胸懷,這玄衣少女分明和他們極爲熟識,武功又是那樣難測高深,他不借機挑撥,引爲己用,反而挺身替我們引見,看來他那涵養功夫,比我老和尚還要高上一等了。

只聽玄清道人哈哈一陣大笑,指着超元說道:“這位老撣師乃峨嵋派掌門人的師兄,蛾嵋四老之首的超元大師。”

超元急把手中戒刀還入鞘中,合十笑道:“道兄這等高稱,貧僧當受不起。”

玄清道人微微一笑,又指手託銅鉢的和尚笑道:“這位乃貧道江湖好友,超塵大師,乃峨嵋四老之三。”

超塵長笑一聲,道:“剛纔你們崑崙三於不問青紅皁白,攔住了我們去路,拔劍就刺,糊湖徐塗地打了起來,那時你就想不起咱們是老朋友了?”玄清道人也不辯駁,又指着超惠笑道:“這位是峨嵋四老中的超慧師太。”

超慧冷笑一聲,道:“幾位莫名其妙地攔住了我們動手,誤了我等大事,既然已成敵對,又攀的什麼交情……”

玉真子聽他言詞刺耳,不禁大怒,厲聲接道:“事出誤會,彼此都有不對之處,你這等盛氣凌人,難道我們還怕你們不成。”

超慧冷冷答道:“不管是否誤會,既已動手,就該分個勝負出來纔對。”

超元大師只看得一皺眉頭,正想出言喝止,超慧已仗劍躍出,她心中憤恨崑崙三於攔阻去路之事,按不下心中怒火。

只聽白雲飛嬌叫一聲:“回去!”呼的一掌,劈空打去。

但覺股凌厲絕倫的勁道直撞過來,超慧右手仗劍,左掌疾翻,硬接了白雲飛一記劈空掌力。

雙方內力一撞,超慧臉上微微變色,身軀搖顫,僧袍波動,但她仍然把這一掌接下。

白雲飛左掌忽在劈出右腕上一按,那擊向超慧的潛力,忽地加強,重重疊疊,直逼過去。

超慧只覺那重疊撞來的勁道,一次比一次增大,一道比一道凌厲,而且綿綿不絕,有如長江大河一般,不禁心頭大駭,片刻之間,已然汗水如雨落,既難再往前移動一步,又不能收掌後退。

因那重疊逼來勁道,連綿如浪,一次緊接一次,她乃久經大致之人,心知只要一收左掌抗拒的內力,勢必要被撞來的潛力當場震斃,但如再撐下去,亦將活活累死,進既不得,退亦不能,場面尷尬至極。

這時,超元、超塵都已看出超慧的尷尬危機,如再不伸手:相助,怕她難再掌得過一盞熱茶時間。

正待出手相助,忽見白雲飛按在右腕的左掌一收一拍,超慧突覺通身潛力一減一加,當場被震得向後疾退了七八步,剛剛退到她原來站的位置。

超元、超塵目睹超慧身軀直向後退,雙雙大吃一掠,再也顧不得在武林的身份,一齊出手相救,超元右手一揚,打出一股強猛的拳風,斜裡直擊過來,超塵掄動手中的銅鉢,猛向白雲飛搏擊過去。

白雲飛並末存傷人之心,震退超慧之後,立時收了攻襲的內家勁道,正想詢問崑崙三子,何以會造成這場誤會,超元強勁的拳風已自逼到身側,同時,超塵的巨大銅鉢,也抉着雷霆萬鉤之勢當頭劈下。

白雲飛嬌軀一側,右手一引超元擊來拳風,向當頭而下的銅鉢上反擊過去。

超元大師乃峨嵋四老中功力最爲深厚之人,而且久經大敵,見聞博廣,忽覺自己擊出力道被一股吸力一引,立時覺出不對,趕忙一吸丹田真氣,想把擊出的內家真力收回。

他見機雖然夠快,但仍然晚了一步,擊出力道已爲白雲飛借用,但見白雲飛皓腕翻轉之間,一股強勁的潛力,正擊在當頭而下的銅鉢之上。

只見超塵那巨大的鋼鉢忽然倒翻過去,似欲脫手而飛,整個人的高大身軀也被那銅鉢倒轉之力,帶得懸空打了兩個筋斗,才落着實地幸得超元及時收回一部分擊出力道,白雲飛又未存傷人之心,本身真力未隨勢發出,超塵纔算未被震傷。

她在片刻之間,這挫了峨嵋四老之三、不但使超元等驚心功魄,就是崑崙三子也看得一個個目瞪口呆。

忽然藍小蝶嬌甜聲音。起自一側說道:“戴姊姊.你已經很累啦,快些運功調息一下,讓我來對付這三個和尚。”聲音瀝吸如黃英婉唱,聽來嬌柔動人,餘音末絕,人已緩步而出,肩披藍紗飄飄,豔光照人。

白雲飛微微一笑,道:“不要啦!這三人並不是咱們仇人,彼此動手,只因事出誤會……”說此一頓,轉臉望着超元等三人接道:“幾位既非爲搶奪《歸元秘笈》而來,不知何以會和崑崙三位道長動手?”

超元衡量眼下敵我情勢,心知定難佔得便宜,當下一笑,答道:“貧僧等緊迫一個仇人到此,崑崙三子突然現身拔劍,攔住去路,這中間的原因何在,貧僧到現在還是難以瞭然,看來還得請三位道兄解說了……”突然,他目光落在馬君武身上,不禁心頭微微一震。

這時,超塵、超慧都已看到了馬君武,登時臉上變色。

兩月之前,馬君武爲救助蘇飛鳳夜闖萬佛寺,囚押萬佛寺中半月之久,後來藉着佛寺憎人送飯機會,逃了出來,仗五行迷蹤步的奇奧身法,脫出羣僧圍截,闖出了萬佛寺,三日後他又重上萬佛頂探聽師父下落,和峨嵋中幾個高僧動手,那一戰打得慘烈無比,馬君武得玉策仙子之助,連傷了峨嵋門下幾個傑出的弟子,但馬君武也被峨嵋派的心雷和尚擊中一杖當場重傷,玉策仙子也因援救馬君武被超凡打中一拳,傷得也十分厲害,幸得蘇飛鳳帶天龍幫紅、黃、白三旗壇主及時趕到;救了兩人……

當時,馬君武受傷之重,只餘下奄奄一息,但峨嵋派卻在那一場搏擊之中,損傷慘重無比,門下四個成就最高的弟子,一個死在馬君武劍下,一個死在玉蕭仙子手中,掌門人超凡大師,又被天龍幫生擒而去,開了峨嵋前所未有的先例,是故,在三人看到馬君武仍然好好地活在人間之時,心中情緒異常複雜,既驚且怒。

馬君武神情卻十分鎮靜,毫無激動模樣,望了三人幾眼,奔向玄清道人,拜倒地上,說道:“弟子叩見師父。”

玄清道人微微一聳兩眉,道:“你福緣不淺,競然還沒有死?很好,很好,我正有很多事需要問你個明白。”

這當兒,李青鸞也急奔而來,撲身拜在玉真子的身前,道:“師父……”她這數月之中,連受很多委屈,心中積存無限的憂苦,只喊得一聲,已然珠淚滾滾,紛披玉頰。

玉真於看她白衣白裙之上,血漬殷紅,滿沾塵土草屑,臉色慘白,長髮散亂,心中甚是憐惜,伸手挽起李青鸞嬌軀,握住她手臂問道:“快些告訴我,誰把你打成了這般模樣?”

李青鸞搖搖頭,道:“沒有人打我,是我自己跌成了這個樣子。”

玉真於掃掠了白雲飛和馬君武一眼,輕輕嘆息,未再迫問。

她乃見多識廣之人,李青鸞豈能騙得過她,她心中雖明白其中另有原因,只是不便誼問,因爲一旦問情由,只怕難以處理。

玄清道人微微一笑,望着馬君武道:“快去見過你兩位師叔……”

馬君武依言起身又對通靈道人、玉真於跪拜下去,通靈道人揮手讓他起來,玉真子卻冷哼了一聲,望也沒有望他一眼。

白雲飛故意背身而立,擋住峨嵋三僧,暗裡卻凝神靜聽幾人對答之言,藍小蝶站在白雲飛身後,側臉望着崑崙三子,馬君武所受師長冷漠情形,盡看眼中,不由心波微蕩,暗生憐惜,付道:他本是一個很好的人,怎麼常常受人冷淡,如是韌和他相識之人,也還罷了,何以他自己的師父、師叔也是這般對他……想到數日以來對他的諸般誤會,憐惜之外,又加上一層愧咎之心,不禁黯然一嘆。

但見馬君武淡淡一笑,站起身子,對師長冷漠之倩,似是全未放在心上,神色如常,一語未發。

只聽玄清道人低沉嚴肅地說道:“未得我吩咐之前,不准你擅自離開我一步。”

馬君武躬身答道:“弟子敬領師渝。”說完垂手靜站一側。

白雲飛雖未轉身相望,但已把玄清道人和馬君武對答之言,聽得字字入耳,她乃聰慧絕倫之人,略一沉思,已猜知崑崙三子心中懷疑到馬君武有什麼不規之行,眼下衆目毆映,不便詢問……這期間最使人擔心的事,是他已心存死志,崑崙三於如有什麼責問之處,他若不肯詳言申訴,只伯要造成可悲的後果……”

轉頭望去,只見玄清道人緩步走來,合掌對超元大師一禮,笑道:“咱們峨嵋、崑崙兩派,素無嫌怨,我們拔劍攔路,原想請問劣徒被貴派囚禁打傷之事,不想引起誤會,以致動手,現下劣徒既然僥倖保得性命,貧道也不願重提過去這段微小嫌怨,傷我兩派和氣……”

十、初試玉琵琶 猝見歸元笈十六、仁心蹈陷阱 歹徒盜秘笈四、俠僧隱幽洞 神駒越千嶺六、初試馭劍術 巧破百毒掌十三、靈龜得復失 羣雄詭又詐八、雲飛救青鸞 龍女救曹雄六、初試馭劍術 巧破百毒掌十五、藍衛話往事 小蝶通神功五、明心現麗影 留字訴衷曲十、初試玉琵琶 猝見歸元笈十二、誤入臥虎嶺 株守萬年龜三、巧施回春手 夜傳迷蹤步九、龍玉冰失足 蘇飛鳳癡情十二、誤入臥虎嶺 株守萬年龜四、俠僧隱幽洞 神駒越千嶺十七、山雨風滿樓 浪誦江湖險七、賊子心歹毒 玉女情最癡十八、逼服化骨散 苦心遭誤解四、俠僧隱幽洞 神駒越千嶺一、秘笈現江湖 劫運揭序幕十七、山雨風滿樓 浪誦江湖險十九、羣雄爭秘笈 決戰白雲峽十三、靈龜得復失 羣雄詭又詐三、巧施回春手 夜傳迷蹤步三、巧施回春手 夜傳迷蹤步十二、誤入臥虎嶺 株守萬年龜八、雲飛救青鸞 龍女救曹雄八、雲飛救青鸞 龍女救曹雄十三、靈龜得復失 羣雄詭又詐八、雲飛救青鸞 龍女救曹雄一、秘笈現江湖 劫運揭序幕十一、生死見真情 兩女護君武十一、生死見真情 兩女護君武十五、藍衛話往事 小蝶通神功十八、逼服化骨散 苦心遭誤解四、俠僧隱幽洞 神駒越千嶺一、秘笈現江湖 劫運揭序幕五、明心現麗影 留字訴衷曲十五、藍衛話往事 小蝶通神功三、巧施回春手 夜傳迷蹤步十、初試玉琵琶 猝見歸元笈十九、羣雄爭秘笈 決戰白雲峽十、初試玉琵琶 猝見歸元笈一、秘笈現江湖 劫運揭序幕十六、仁心蹈陷阱 歹徒盜秘笈五、明心現麗影 留字訴衷曲五、明心現麗影 留字訴衷曲十五、藍衛話往事 小蝶通神功十三、靈龜得復失 羣雄詭又詐十九、羣雄爭秘笈 決戰白雲峽一、秘笈現江湖 劫運揭序幕四、俠僧隱幽洞 神駒越千嶺八、雲飛救青鸞 龍女救曹雄十八、逼服化骨散 苦心遭誤解四、俠僧隱幽洞 神駒越千嶺十五、藍衛話往事 小蝶通神功十二、誤入臥虎嶺 株守萬年龜十四、荒峽琵琶引 禁宮翠蝶夢十五、藍衛話往事 小蝶通神功六、初試馭劍術 巧破百毒掌十二、誤入臥虎嶺 株守萬年龜二、俠門憶情愁 深谷驚絕藝八、雲飛救青鸞 龍女救曹雄十七、山雨風滿樓 浪誦江湖險十八、逼服化骨散 苦心遭誤解十七、山雨風滿樓 浪誦江湖險九、龍玉冰失足 蘇飛鳳癡情十、初試玉琵琶 猝見歸元笈十三、靈龜得復失 羣雄詭又詐十二、誤入臥虎嶺 株守萬年龜九、龍玉冰失足 蘇飛鳳癡情十二、誤入臥虎嶺 株守萬年龜四、俠僧隱幽洞 神駒越千嶺十、初試玉琵琶 猝見歸元笈四、俠僧隱幽洞 神駒越千嶺十九、羣雄爭秘笈 決戰白雲峽二、俠門憶情愁 深谷驚絕藝十九、羣雄爭秘笈 決戰白雲峽九、龍玉冰失足 蘇飛鳳癡情十三、靈龜得復失 羣雄詭又詐七、賊子心歹毒 玉女情最癡十六、仁心蹈陷阱 歹徒盜秘笈三、巧施回春手 夜傳迷蹤步五、明心現麗影 留字訴衷曲十一、生死見真情 兩女護君武一、秘笈現江湖 劫運揭序幕三、巧施回春手 夜傳迷蹤步五、明心現麗影 留字訴衷曲十六、仁心蹈陷阱 歹徒盜秘笈十三、靈龜得復失 羣雄詭又詐一、秘笈現江湖 劫運揭序幕三、巧施回春手 夜傳迷蹤步八、雲飛救青鸞 龍女救曹雄一、秘笈現江湖 劫運揭序幕八、雲飛救青鸞 龍女救曹雄六、初試馭劍術 巧破百毒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