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內心猛地一顫,還是這場電影出問題了嗎?守着內心對女傭所說的情況的最後一點希望,林夕顫抖了嗓音:“會不會是,情緒積壓後的爆發?過了——”忍着淚水,林夕等待宣判:“是不是就沒事了?”
Josen盯着杯子裡沉沉浮浮的茶葉:“夕,我一直以爲你在心理學上有很好的天賦和優良的造詣,”嗓音低沉得讓林夕心裡發酸,發沉。“但是現在看起來情感真的會影響一個人的理智,”Josen擡起頭來看進林夕的眼睛:“你現在就離開吧,不要回來。”
“Forever?”林夕失神之下念出一句經典的對白,永遠嗎?
“Forever.”Josen用目光死死捉着林夕的,鄭重地回答道。
林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客廳的,甚至成子禹跟在自己身後都不知道。
雖然自從自己和左莫藺在一起之後,就對眼前一切的發生都有着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自己會不會失去這一切,也是反反覆覆在心裡求證過的。
像戀愛中千千萬萬的女孩子一樣,林夕也會疑惑會反思,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這麼好的人垂青自己,這是不是一場夢,夢醒了是不是一切成空。
還是那扇門,還是那樣冷冰冰沒有絲毫縫隙的拒絕,如同那個人的內心,如同這突然間大得空曠可怕的屋子。
自己是不是從來就沒有走進過他的心。
林夕突然覺得害怕,她打了個冷戰,不敢面對即將經過的門,連腳都不自覺地向走廊的另一邊挪動着,直到貼上那一側冰冷的牆壁。
這走廊怎麼這麼長,這牆壁怎麼這麼冰,我的腿爲什麼如此沉重。林夕頭腦昏昏沉沉,看不到遠方,當下的感受卻又如此糟糕。我爲什麼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林夕,你個笨蛋,不要哭啊!
可是哪有說不愛就不愛了,說不哭就不哭了,林夕的淚水因爲太過沉重緩慢的步伐,甚至在地板上連成了線。
成子禹跟在林夕身後心如刀絞,眼看着愛的人心碎,可是自己什麼都做不了,自己當初就不應該放棄把她交給左莫藺,那個深夜和自己信誓旦旦承諾他可以照顧林夕一輩子的人呢!
一輩子那麼長,你怎麼敢給出承諾!
這世上的癡男怨女都曾經是善男信女,花前月下正好配海誓山盟,才高八斗正相隨閉月羞花,景不醉人人自醉,信誓旦旦也會被柴米油鹽磨細碎。
更何況是一個從未癒合開始腐爛的傷口呢!那些新長出來的新嫩的肉正在凜冽的寒風裡快速地枯萎死去,彷彿是對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的無聲嘲笑,左莫藺用手護住胸口。
纔剛感受到溫暖和這個世界的美好,我纔剛遠離了一點那個懸崖邊,爲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爲什麼要讓我得到後又失去?手掌心裡的微弱溫暖根本不能和林夕如同小太陽一般的光芒相比,但是,太陽已經隕落了。
世界比以前更加寒冷刺骨難以忍受,剛遠離了一步的身軀被世界重新一腳踹回了深淵。
左莫藺眼睛裡的光已經熄滅,儘管之前眼神裡是無盡冰冷,卻還是有光的存在,只是現在已經變成了幽寂,木器相互撞擊的巨大聲音似乎完全沒有對這個如果不是出衆的外表就已經沒有任何存在感的男人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
成子禹拎着一個實木的凳子瘋狂地砸着門,門外木屑紛飛。
兩個斷腸人,一個瘋子和一個老人,這個北安市第一豪門別墅一時間竟然成了人人自危的場所。
林夕已經自封五感,她沒有聽到成子禹爲了自己出頭而砸門的聲響,沒有感覺到後面有人跟着自己的腳步聲,看不到長長的走廊盡頭,也止不住淚水的如線滑落。
左莫藺亦是,聽不到飽含憤怒的撞擊聲,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小夕,我不能,害了你。”連聲音都不再發出,只是重複地做着這樣的口型,牽動乾裂嘴脣上的傷口,卻感覺不到鮮血滲出的疼痛。
成子禹除了心痛和砸門,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似乎只有這樣劇烈的聲響才能夠讓自己狂躁的心平靜些許。
Josen跟上來無奈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至於門內的那個,接觸了那麼些天,也能想來現在是什麼樣的。
自古誤人皆是情,誰能把誰救出。
Josen嘆了一口氣上前拉住成子禹,隨即衝着林夕的背影再次交代:“快走吧,回去收拾東西!”
林夕心裡卻在倔強地重複:“我不走。”
我爲什麼要走,之前心裡驗證了千百遍,我們可以走到最後的,心裡小小的林小夕和林夕一起倔強地擡起頭,就算是地獄,我也要和我認定的人一起面對。更何況左莫藺他,絕對不會拋下我的,我不走。
終於捱到了自己的房門前,往日裡覺得溫馨的裝扮原來都是因爲有那個人的存在,林夕的目光裡儼然都是嘲諷,現在那個人,已經被世人的眼光——林夕已經將Josen的宣判當作了世俗的解讀——已經消失在那道門後面,只有我一個人還在堅持,苦苦堅持。
莫藺,左莫藺,別這樣好嗎?林夕手壓上門把手,皮膚因爲連日的糟糕心情和不規律的飲食甚至已經出現了細微的乾裂,像是驟然間的一個妙齡少女老了十歲。
林夕現在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個左莫藺曾經面臨過的深淵,而逼過來的,是一整個世界。
可是似乎每個女孩子也都有過徵集世界的夢想,每個年輕的男孩子想拯救一整個世界,而每個女孩子也都有信心救出來一個人的一整個世界。
左莫藺,我不會放棄你。
林夕壓下門把手,轉身將自己鎖進了房間。
就算世界都將我壓向深淵,左莫藺,你也在我身後。我相信你,林夕的眼淚漸漸在臉上乾涸,你的心性那樣堅定,你的性格那樣剛強,你怎麼可能會因爲幾個電影鏡頭就不要我呢?
林夕終於體會到與世隔絕的意味,門關上後世界清靜下來,聽不到砸門聲也沒有Josen的勸慰聲
,背靠着門板林夕漸漸滑落。
如同不可知的命運和可見卻選擇視而不見的意外,緩緩降臨。
林夕靠着門板睡着了。外面的世界被背後的門隔離在外,這幾天的疲憊終於有人來幫自己稍抗,林夕終於支持不住,昏沉睡去。
醒來時窗外已是滿天繁星。肩膀和後背痠痛得像是被人打過幾拳,林夕用手撐着地勉強站起來,腿上像是爬着千萬只螞蟻。一個趔趄林夕重重靠上了門板,實木的門板也低沉地呻吟了一聲。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是林夕所熟悉的那個人的節奏,一重、一輕、一重。
聽說這是標準的叩門禮儀,自己愛的人從來什麼都是完美。
林夕以爲自己聽錯了,驟然的叩門聲讓大夢方醒的人差一點魂飛天外。剛剛那些支離破碎的夢境又一次浮現眼前。
是左莫藺,是他決絕的臉,是他從來沒有對自己有過的冰冷,是自己剛進左宅時候那個宛若神祗的男人。
五彩的黑白的破碎片段在林夕眼前一閃而過,門外的人似是不耐煩,再次的敲門聲打斷了林夕不自覺的回憶。
林夕艱難地翻過身子來,一隻手撐着門,一隻手壓下了門把。
喀嚓喀嚓,細微的機械聲在靜寂的空氣中傳遞。
門裡門外待門開。
終於門把手壓到了最後,門外的人似是終於失去了耐心,猛地一推門,林夕踉蹌着倒向自己的牀。
林夕緊張得都忘了自己是靠在門板上的,一推之下自然被門帶倒。
門外的人似乎也是沒想到,雖然手上帶了力道也感覺出來門不同以往的沉重,卻還是沒想到林夕竟然會被門推倒。
門反彈在牆上撞出巨大的聲響。
看着那個嬌小的身子向後摔倒,左莫藺在房間裡磨礪了三天的心性仍然不由自主地動搖了。
緩緩收回自己一步跨前的腳,同時斂起自己眼中一閃而過的貪戀,小夕,你離開我依然會像一顆太陽一般閃耀,我不能讓你,隕落在我這裡。
林夕摔倒在牀上,之前背靠着門睡着了,現在的身體不僅疲憊而且疼痛,甚至似乎有些着涼,讓林夕的頭腦愈發昏沉。
被子上似乎還有那個人的味道。“莫藺,”林夕的臉埋在被子裡,含混不清地呢喃着那個自己魂牽夢縈的名字。
沙啞的聲音比任何的催.情藥物都能讓人動情,只是左莫藺早已經無堅不摧。背對着門口的林夕自然沒有機會發現那一抹能出賣這個男人唯一弱點的慌亂目光。
林夕強撐着身子,“痛——”輕聲地呼痛沒有換來往常的關心,而是背後的沉默,林夕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忽然有點不敢轉身了,雖然這三天無論自己在門外如何絕望,那道門都始終都沒有開啓過其實已經告訴了自己不是嗎?自己現在不自覺逸出口的呻吟又是在等待誰的安撫呢?
可是沒等到那個結果前,任誰都不願意放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