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賓帶着魯瀟然和魯辰逸坐着直升機趕到海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警方的打撈的工作還在進行,十多架探照燈將海邊照得如同白晝。
白若心——也就是羅拉,仍然呆呆地坐在海邊,望着大海,寒冬夜晚的海風撲面吹來,像刀子一樣刺在臉上,可是,羅拉卻似乎毫無所覺。
魯辰逸與魯瀟然一左一右扶着魯賓,四下張望,在海灘的人羣中尋找着羅拉。
冬季的海邊一到晚上就成了人跡罕至的荒涼之地,而今天晚上海灘人卻聚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羣,所有的人站在警方的黃色警戒線外面,對着大海指指點點,喧囂不停。
“啊,在那裡!”魯辰逸指向海邊,羅拉的*,在探照燈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靜謐。
魯瀟然去警方那邊瞭解打撈的進度,魯賓和魯辰逸則走向羅拉。
魯辰逸從後面一把抱住羅拉,輕輕地呼喚着她:“姐姐……姐姐……”
聽到魯辰逸的聲音,羅拉的身體輕輕地一陣,她慢慢地回過頭,雙眼失神地看着魯辰逸,過了十幾秒鐘她那不帶一絲血色的雙脣才微微張開,緩緩迴應了一句:“啊……原來是你……”
魯賓看着他的女兒,雖然很擔心,但是現在是非常時間,他更急於馬上知道究竟喬尼和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何喬尼會以這種方式去自殺。魯賓走到羅拉麪前,輕聲問道:“羅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羅拉慢慢地擡起頭,看向魯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反問道:“我……到底是誰?”
魯賓心頭一驚,不明白爲何羅拉會有此一問,魯賓輕咳了一聲,說道:“你……你在說什麼啊?你還能是誰,你是羅拉,是我的女兒,辰逸的姐姐……你是不是受驚過度了?”魯賓的語氣有些急迫,他一邊說着一邊笑着,極力想要掩飾他的不安,但是,他的笑卻太過於勉強了。
羅拉剛想再說什麼,就聽到搜索隊那邊一陣喧譁,羅拉一把推開魯辰逸,迅速起身,向搜索隊那邊跑過去。
魯瀟然聽到魯賓和魯辰逸的叫聲有異,詫異的回過頭,即看到羅拉像瘋了一樣跑了過來,於是連忙迎過去,一下子把她抱住。
“讓我……讓我過去……”羅拉在魯瀟然的懷裡拼命地掙扎着,卻仍然被魯瀟然緊緊地抱在懷裡。
魯瀟然一邊抱緊羅拉,一邊安慰着她。
“冷靜點,你冷靜點,喬尼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魯瀟然大聲地羅拉耳邊吼道。
“不,我要過去,讓我過去……”羅拉拼命地搖頭,她一定要親眼確認喬尼沒事她才放心。
魯瀟然在追過來的魯辰逸的幫助下,阻攔着羅拉,因爲他心裡十分清楚,從事發到現在已經近三個小時了,喬尼是絕無生還的希望了。怎麼能讓羅拉過去親眼看到喬尼的遺體從車裡擡出來,現在的她已經不能再經受什麼刺激了。魯瀟然不停地在羅拉耳邊重複着百分百的謊言,直到羅拉稍稍安靜下來。
“你現在過去也做不了什麼,讓辰逸帶你先去休息一下……”魯瀟然說完即向魯辰逸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帶着羅拉走遠一點。
魯賓無奈地看着羅拉在魯辰逸的陪同下離開,看來,現在是沒有辦法問羅拉任何事了,不過,他心底的那份不安,正在迅速的擴大。魯賓有一種感覺,似乎,羅拉已經知道她並不是真正的羅拉,是喬尼在自殺前將真相告訴給了她嗎?
魯瀟然默默地走到魯賓的身邊,給予他無聲的支持。失去喬尼,一定讓魯賓十分地痛苦,因爲對於魯賓來說,喬尼就像半個兒子。
“對不起,魯賓先生,打擾一下。”搜索隊的負責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魯賓父子的身後。
魯賓和魯瀟然回過來,還來不及阻止,那位負責人又立刻說道:“魯賓先生,我們的搜索隊已經找到了喬尼先生的車子,現在即準備進行打撈,只是……很抱歉,喬尼先生已經確認死亡了。”
話,清晰地傳進尚未走遠的羅拉和魯辰逸的耳朵裡。
魯辰逸看到羅拉站定了腳步,之後就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他有些擔心地說道:“姐姐,姐姐,你還好嗎?”
“啊——!”魯瀟然剛要表示感謝,羅拉的刺耳又尖銳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緊接着就聽到魯辰逸在後面喊到:“哥,攔住姐姐。”
魯瀟然在與魯辰逸的合力阻截下,纔好不容易將羅拉攔下。
“你冷靜點啊,冷靜點……”魯瀟然與魯辰逸按住近似瘋狂的羅拉,直到她全身的力氣耗盡,跌坐在地上。
羅拉在魯瀟然的懷裡,淚水不停地從她失神的眼中流下,她反覆地嘟噥着:“是我的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的錯……”
“哥哥,怎麼辦?姐姐怎麼會這個樣子?”魯辰逸的眼角不禁也溼潤了,他的目光一會兒擔心地看向羅拉,一會又無助地看向魯瀟然。
魯賓走到大家身邊,看着守望相助的三個孩子,這是他一直都想看到情形,如今,他終於如願以償,可是,卻沒想到是用喬尼生命換來的。
魯賓嘆了一口氣,對魯瀟然說道:“公司是不是預定了酒店,帶她過去去休息吧,順便叫個大夫去看看,警局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明天等羅拉的精神狀態好轉之後,再讓他們過來錄口供……看剛剛的情形,我怕辰逸一個人無法照顧羅拉,你和他一起去酒店吧,這邊有我和劉秘書處理就好了。”
魯瀟然點點頭,他也覺得以羅拉目前的狀態,只憑魯辰逸一個人一定搞不定。
“如果有什麼事讓劉秘書給我打電話。”魯瀟然說完,一個公主抱抱着羅拉,即要帶她離開。
經過魯賓身邊的時候,一直混亂的羅拉突然指着魯賓,瞪大眼睛看着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斷斷續續地說道:“都……都是……你……你的錯……”
羅拉昏倒前,似乎看到喬尼的車子慢慢地浮出海面……
幾個小時後……
羅拉醒過來的時候,魯賓一個人守護在她的牀前,看情形,他是故意地支開了魯瀟然和魯辰逸。
看到羅拉醒過來,魯賓慢慢地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房間裡一下子亮了起來。可是,這份耀眼奪目的陽光卻驅趕不走每個人心中的陰霾。
“要不要吃些東西?”魯賓看向羅拉,她的臉色差到了極點,一整晚的睡眠並沒有給她真正的休息。
羅拉慢慢地搖了搖頭,現在的她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而且,比起吃東西,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雖然魯賓想讓羅拉再休息一下,但是,他心中卻牽掛着喬尼的身後事,只不過,羅拉現在的精神狀態可以讓她冷靜地面對喬尼的死訊嗎?魯賓看向羅拉,不知道接下來的談話會不會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經。
猶豫再三,話未說出口魯賓又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就在魯賓不知所措的時候,反倒是羅拉先開了口,她低聲問道:“喬尼……還活着嗎?”
魯賓看着羅拉,她低着頭,盯着交叉着的雙手,她的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裡。羅拉她……她的心裡其實很清楚,在那種情形下,喬尼是絕無生還的可能。
“不……”魯賓小心翼翼地說道:“喬尼他……他的葬禮會在三天後舉行……”
喬尼到底還是死了嗎?他到底還是死了嗎?他以那麼激烈的方式去結束他的生命,現在,他終於得償所願了……喬尼,你再也不用獨自一人生活在這個沒有羅拉的世界了。那麼,在天堂裡,你是不是已經和羅拉相聚在一起了呢?淚水漸漸地模糊了羅拉的視線,她的手背傳來一陣陣地刺痛,她知道那是她的淚水流進了手背上被指甲刺進的傷口裡。
魯賓看着羅拉,她沒有像魯賓擔心的那樣發狂、尖叫,甚至於……她連一點的聲音都沒有了。魯賓走過去,想看羅拉到底怎麼了。
走到牀邊,魯賓卻發現她的淚水早就浸溼了被子……難道,羅拉在哭嗎?
這似乎還是魯賓第一次看羅拉在哭,只是,他看着眼前的羅拉,卻覺得那爲喬尼所流下的淚水,卻不是羅拉的淚水。
她,並不是羅拉。
她,不再是羅拉了。
魯賓突然覺得一陣頭暈,他跌坐在椅子上。魯賓知道,這一次,他是徹底失去他唯一的女兒了。
喬尼走了,帶走了所有的幻想,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了。只維持了一年的美夢,終於,還是破滅了,這還真是太短暫了。
魯賓突然有一點責怪喬尼,怪他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爲什麼要把羅拉從這個世上完完全全地帶走了……
“喬尼他……臨走前說了什麼?”魯賓想知道喬尼最後的願望是什麼,就算有些責怪他,但是,畢竟他一直把喬尼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而且,喬尼這麼愛着羅拉,做爲羅拉的父親來說,還是十分感謝喬尼的。
“他說……他已經再也無法忍受沒有羅拉的日子了……”羅拉一邊說着話,一邊慢慢地擡起頭,直視着魯賓的眼睛,嘴角帶着悽美的笑容,輕聲地問道:“你……知道喬尼他……爲什麼會這麼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