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好找到段天明。把大鬍子爺爺的事情說了。
段天明很爲難,說:“這個事情我們早就知道。不是不幫忙。主要是他現在沒有了證明材料。”
鄭好說:“聽說,所有證明材料都交到了村裡。”
段天明說:“沒有錯,前幾年不知爲什麼,鎮武裝部要求上交老兵退伍證,我們就交了上去。”
鄭好說:“證明材料在武裝部,直接去要就是了。”段天明苦笑說:“過了些時間,我們去要,鎮武裝部卻說退伍證丟失了。”
鄭好說:“他們當初拿走材料,給人丟失,現在總得給個補救措施吧?”
段天明一臉無奈。說:“當初上交的都是原件,並且沒有要書面收據。現在人家鎮武裝部說,那是以前的事情,他們現在不管。”
鄭好說:“爲什麼不去找原先武裝部領導和接收材料的人。”
段天明說:“鎮武裝部領導都換好幾茬了,誰還會記得這樣的小事情。收材料的老李,前幾年出車禍死了,現在墳頭草都長老高了。怎麼再找他要證明呢?”
鄭好說:“沒有證明,的確難辦,可是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段天明說:“這幾年村委會每年都向煤城民政局申請補貼,但因爲無證明材料,年年被回絕,現在我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鄭好憤憤不平說:“他們本應該是全民族去敬仰的人。沒想到浴血奮戰換來的不是尊重,不是這個民族和國家的感恩,而是多年來的不管不問。爲這個國家奔赴前線拋灑熱血的人,在死裡逃生後卻無人過問。這太不應該了。天明哥,麻煩你,好好想想,難道就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段天明想了想說:“我也想過,現在唯一辦法是去鎮上找他當年入伍參兵時相關記錄。有沒有不好說。有,就讓鎮上開個證明,再拿着這個證明去煤城找找看,恐怕希望也不大。現在我比較忙,又快到年了,這件事以後有時間再說吧!”
鄭好高興地說:“但凡有一線希望,也不應該放棄啊!”
第二天鄭好吃過飯,謝彩霞來了。鄭鐵山見了謝彩霞很高興,熱情得讓她進屋坐。謝彩霞對鄭鐵山說:“鄭叔,我是來給鄭好送書的。”
說完,她從藥箱裡掏出一本中藥學,對鄭好說:“這段時間與你接觸,感覺你有學醫的天賦,這是中藥學,有空你看看吧!”
鄭好接過書說:“謝謝你,大鬍子爺爺現在好些了嗎?”謝彩霞說:“我現在就是要去他家,和我一起去吧?”
鄭鐵山對鄭好說:“你就跟着彩霞姑娘去吧!”
路上,謝彩霞對鄭好說:“倘若你願意學醫,以後可以經常來我這兒,我可以免費教給你。”
鄭好說:“雖然對醫學很感興趣,可是又對學充滿醫擔憂與害怕。”
謝彩霞看了看鄭好,鄙夷地說:“男子漢大丈夫,害怕什麼呢?”
鄭好說:“人的生命是那麼的寶貴,並且僅僅只有一次,害怕自己學的知識不夠,或者不能夠明確診斷,而耽誤了別人的生命。”
謝彩霞點頭說:“你有這樣想法,說明你是位心地善良的人。我常常也有同樣的擔心。不過盡人力,聽天命。大夫不是神仙,倘若大夫盡了最大力量,仍然無法挽救病人的生命,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她接着說:“田萍告訴我了,他說你講的課比她們老師講的都好。”
鄭好笑了笑。謝彩霞解釋說:“我錯怪你了,你的學習很棒,可是爲什麼沒有上大學呢。在農村種地會有什麼出息呢?”
鄭好說:“你爲什麼老是說農村不好呢,在這裡青山綠水,當農民挺好啊?”
謝彩霞苦笑說:“那是因爲時間短,你不能體會當農民多累,不知道當農民多苦,辛辛苦苦一年,其實根本就賺不了幾個錢,這這裡幹下去,是根本沒有什麼希望的。”
他們邊說邊走,不一會走到大鬍子爺爺家,擡頭看見大鬍子爺爺在開墾院子旁邊的一塊閒地。
謝彩霞說:“喂,大鬍子爺爺,不是告訴你了嗎,這段時間要休息。你怎麼不聽話呢?”
大鬍子爺爺看見了他們,就直起腰來。鄭好見他神采奕奕,滿面紅光,比起前幾日,彷彿像是換了個人似得。
大鬍子爺爺說:“服用了那幾碗中藥,現在身子骨比起從前輕快多了,能吃能喝能睡。有使不完的力氣。我把這塊地整一整,來年開春種些菜。”
謝彩霞不高興地說:“那也不行,生病就要休息。”說完她搶過大鬍子爺爺手中的鐵杴。命令說:“現在回家休息。”
在大鬍子爺爺家,謝彩霞問了大鬍子爺爺最近身體情況。大鬍子爺爺一邊誇讚他們給的藥好用,一邊提出要求說:“那個瀉藥能不能再多吃幾副呢?”謝彩霞斷然拒絕說:“不可以。”
大鬍子爺爺說:“可是我吃了很舒服。”謝彩霞說:“你現在八十多了,大黃芒硝這樣的虎狼藥,如果不是爲了治病需要,怎麼可以亂吃呢?”大鬍子爺爺無可奈何說:“好吧,我聽大夫的。”
鄭好插嘴問:“大鬍子爺爺,你當年曾經參加過朝鮮戰爭,難道除了退伍證,就沒有其它當年參加戰爭的證明嗎?”
大鬍子爺爺搖搖頭說:“沒有了,前幾年所有資料都交到村裡了。”鄭好有些失望。
他們臨走,大鬍子爺爺拿出一把錢,大都是一角五角,最大的是一元。他說:“我現在就這些錢了,你們拿去當藥錢吧。”
謝彩霞說:“爺爺你給的錢不夠,我們的藥錢是很貴的。”
大鬍子爺爺說:“我開春賣些菜再還其餘的。”謝彩霞笑了,說:“開玩笑的,爺爺,我怎麼可以要你的錢呢!”
她問鄭好:“我的藥都是自採的,便宜,不要了。不過你的十多元,倘若不要,你會不會很心疼?”
鄭好說:“我爸爸就是抗美援朝老兵。他們爲了這個國家命都可以不要,錢又算什麼。”
大鬍子爺爺說:“自古看病拿錢,不要錢怎麼可以。”謝彩霞說:“大鬍子爺爺,我們呢從來沒有給人用過大承氣湯的中藥。這次你是我們的實驗對象。我們用你做實驗,怎麼好意思再收你的錢呢!”
大鬍子爺爺說:“那爺爺以後生了病再給你們做實驗,練本事。”
鄭好回家把大鬍子爺爺的情況給鄭鐵山說了。鄭鐵山聽後唏噓不已。
鄭好說:“他現在住的房子都成了危房。生病沒有人管,唯一的生活來源是靠種地賣菜維持生活。可是畢竟八十多了。不知道他這樣還能堅持幾年。”
鄭鐵山說:“是啊,雖然當初響應國家號召去前線,並沒有想到活下來以後要得到國家多少金錢補助,可是淪落到今天的境地,卻的確讓人心寒。”
鄭好說:“應該儘量幫幫他。這是國家應盡的義務,我應該找國家要幫助。”
鄭鐵山說:“你想幫他要補助嗎?”鄭好說:“是,他沒有一個親人,自己又年邁力衰,不能沒人管,沒人問。最近天明哥沒有時間,所以我先去跑跑看。”
鄭鐵山說:“所有證明都丟了,這件事辦起來恐怕很困難。你打算怎麼去要補助呢?就這麼空着手去嗎?”
鄭好說:“難道我要買些禮物,送給那些管事的人嗎?”
鄭鐵山說:“不是這個意思,我去他家一趟瞭解一下情況。”
兩個小時後,鄭鐵山回來了。他告訴鄭好:“入朝時老爺子所在部隊番號是516部隊二營三連。他的正式名字是段寶貴”。
說完他又從身上掏出一個破舊的搪瓷飯缸。上面寫着“中朝友誼萬歲。”另外還有一顆子彈。
他說:“飯缸是他當年入朝用的,子彈是從他身上取出的。至今他腿上還有一顆當年沒有取出的子彈。這些都應該算是證物吧,”
此刻鄭好明白了父親剛纔問話的含義。倘若一點對方情況都不知道。又怎麼去幫助對方呢?
一月五日,星期一,大寒。鄭好早早吃過飯。龍山河已經結了很厚的冰。此刻不需要繞道過橋。推着自行車,踩着結冰的河面就很輕鬆的踏上了去夏鎮的大路。
到了鎮武裝部,還沒有人上班。鄭好支好車子,跺着腳在門外等了約一個多小時。
八點三十五分,纔有一個胖男人縮着頭,提着熱騰騰的包子,打開了武裝部的屋門。
鄭好跟進去。那個人見了鄭好,不高興地說:“你是誰,這麼沒禮貌,不敲門就闖進來。”鄭好說:“我是龍山的。”
“彭”對方很不滿意的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然後拿起暖瓶倒水。
倒完水後,他從桌子下面拉出一個電暖氣,插上電。脫掉棉衣,坐下來。
他冷冷地問鄭好,:“你是龍山的,到這裡來幹什麼?”鄭好說:“我們村有個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老人,前幾年把退伍證交到咱們鎮武裝部。可是讓鎮上弄丟了。”
對方說:“那是從前他們搞丟的,你想幹什麼?”
鄭好說:“既然退伍證丟了,那麼可不可以幫着查查當初老人的參軍證明?”
胖男人說:“你是誰,你說給你找就找嗎?”鄭好說:“我是這個老人的鄰居,他委託我幫他尋找。”
胖男人說:“他爲什麼不讓自己子女來。”鄭好說:“他無兒無女。”胖男人說:“你回村去開證明吧!”
鄭好問:“開什麼證明?”胖男人說:“開什麼證明,你們村裡自然知道。”
說完他再也不理鄭好,自顧吃起早餐來。鄭好沒有辦法,只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