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福妻子衣服都溼了,滿是濃濃的農藥味道,此刻發福取來了臉盆和手巾。
謝彩霞吩咐發福把她妻子身上沾有農藥衣服趕快脫去。鄭好趕緊轉過臉,走到門口。
此刻柱子提着一袋子東西,肩上揹着藥箱,從遠處飛奔而來。
到了鄭好面前,氣喘吁吁地問:“謝彩霞呢?”鄭好向院子裡指。此刻謝彩霞正在給病人用溫水擦拭身上的農藥。
發福過來接過柱子手中的東西交給謝彩霞。謝彩霞衝着鄭好喊:“喂,鄭好,你在門口乾什麼,涼快嗎,快些來幫忙啊。”鄭好猶豫一下,還是轉身過去。
謝彩霞翻開眼皮看了看對方的眼睛,又用聽診器聽了聽。此刻發福媳婦嘴裡不停地嘔吐者粘呼呼像痰一樣的東西。
謝彩霞對鄭好說:“你把藥箱裡的阿托品拿出來打開。”她自己則迅速撕開一支注射器的包裝。
鄭好打開一支阿托品,遞給謝彩霞,謝彩霞拿起來迅速抽吸,並對鄭好說:“太少了,這是0.3mg的,打開5支。不然病人根本不能達到阿托品化。”
鄭好再次取出四支,迅速打開,謝彩霞抽吸後迅速注入對方體內。
謝彩霞把用完的注射器拋進藥箱,利索地從袋子裡拿出一根暗紅色的膠皮管子,她說:“這是胃管,洗胃救人的,成人插入長度約45--55cm可以到胃。測量方法有兩種:一是從前額髮際至胸骨劍突的距離;二是由耳垂至鼻尖再到胸骨劍突的距離。”
她邊說邊把胃管從病人耳垂至鼻尖再到胸骨劍突,快速測量了距離。然後取醫用棉球沾了潤滑液,上下潤滑胃管。
她說:“這是石蠟油,用它潤滑胃管,胃管才能夠順利插入。減少因摩擦對病人食道等器官的損傷。”
謝彩霞左手持紗布托住胃管,右手持鑷子夾住胃管前段,向對方的鼻孔熟練地送入胃管。
插入到咽喉部14cm,謝彩霞大聲對發福媳婦說:“嫂子,請你配合,現在開始吞嚥東西。”
插管子時,發福媳婦面孔扭曲,像是極爲痛苦。此刻她神志尚存。大概已經後悔喝藥,很聽話,依照吩咐,開始吞嚥。
謝彩霞將胃管向前推進。發福媳婦臉色突然變得鐵青,呼吸急促,不停咳嗽。
謝彩霞見狀趕忙回抽胃管。鄭好緊張地問:“這是怎麼了?”謝彩霞面色凝重,說:“有可能剛纔插到氣管裡了。”
過了片刻,發福媳婦漸漸平靜,謝彩霞囑咐她繼續大口吞嚥,順勢將胃管推進至預定長度。這次發福媳婦沒有再咳嗽。
謝彩霞囑咐鄭好把聽診器放在對方胸骨最下方,她拿着注射器快速經胃管向胃內注入約10ml的空氣,鄭好耳中聽到咕咚一聲。
謝彩霞問:“聽到什麼了嗎?”鄭好說:“好像是管子插進水中吹氣,吹出氣泡並不斷破裂發出的聲音。”謝彩霞點頭說:“這是氣過水聲,管子已經在胃裡面了。”
謝彩霞一邊說,一邊用針管回抽,鄭好見有橙黃色液體流入管子。
謝彩霞點頭說:“現在可以洗胃了。”說着把胃管的漏斗放低,讓鄭好擠壓橡皮球,抽盡了胃內容物。
此刻發福兒子已經提了一桶溫水。謝彩霞試了試水溫。拿好漏斗,讓鄭好舀了溫水倒入漏斗。每次約500ml溫水。
然後迅速將漏斗降至低於胃的部位,並倒置於旁邊一個水桶內,患者胃內容物和胃內灌洗液一起流出。
強烈的酸餿味,夾帶着蒜臭味,還有許多莫名其妙的怪味,一陣陣衝過來。
這些氣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覆蓋,讓人躲無可躲,藏無可藏。薰得鄭好幾乎窒息。待到沒有液體流出,謝彩霞吩咐鄭好繼續灌水。
發福媳婦又是鼻涕,又是眼淚,並且肢體不停扭動。想必是十分難受。
經過反覆灌洗,胃內容物越來越少,胃內灌洗液逐漸清晰,刺鼻的氣味漸漸聞不到了。直至洗出液變得澄清、一點味都沒有,謝彩霞纔將胃管反折後迅速拔出。
然後拿起聽診器對鄭好說:“你看看她眼睛的瞳孔是不是大了。”
她自己則把聽診器放在病人胸部不同位置。仔細傾聽。鄭好見對方滿臉通紅,像是塗了薄薄的胭脂。瞳孔變得很大。
謝彩霞放下聽診器對鄭好笑笑說:“還好,已經阿托品化了。”鄭好見她一直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容,心中的壓抑也總算稍有放鬆。
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救護車的鳴笛聲。發福兒子正在引導者一輛救護車向門口靠近。
車一停,從車上迅速下來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個是大夫一個是護士。
大夫顯然與謝彩霞認識,他問謝彩霞:“病人怎麼樣了?”謝彩霞說:“已經洗完胃,而且阿托品化了。”大夫對謝彩霞豎起大拇指說:“好樣的。”
救護車走後,鄭好問謝彩霞:“什麼是阿托品化?”謝彩霞說:“內科學上面都有,回頭去我那裡取了看吧!”
三天後鄭好家的地總算全部澆完。一個星期後,發福媳婦出院了。
據說花了五千多。鄭好在衛生室看到她來取藥。她命雖然留住了,可是五十多歲的人乾癟的像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一陣風都彷彿可以把她給吹走。
謝金雨家的井被填上了。不知被誰填的。都說這口井不吉利,這纔剛剛打好,就差點死了兩個人,要是留着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呢?
填上了就填上了,謝金雨沒有說什麼,他媳婦也一聲沒有吭。他們的孩子在醫院住了一週,花了三千多。他們對新打的這口井也怯了。打井風波就這樣過去了。
龍山村人雖然還有人打井,但是再也沒有人打出謝金雨家那樣好井。
現在龍山所有人都盼着能在下次澆地之前,老天爺能痛痛快快地下幾場透地雨,這樣就可以省去許多打井買油的錢。
太陽照常一天天升起,熱辣辣的照耀着大地。雨,一直是個希望,是所有種地人的夢想,遙遙無期。
最近計劃生育好像又嚴起來了,每天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計劃生育宣傳車在村前村後宣傳。
鄭好在謝彩霞衛生室,充耳所聞的也是東邊誰家因爲超生被抓去流產了,西邊誰家因爲沒有及時辦理娃娃證被抓了。
這天早晨,唐樹貴找到鄭好,問鄭好有沒有時間,可不可以幫着他去段天明那裡蓋個章。
因爲東莊有白事,他必須趕過去。鄭好知道唐樹貴的嗩吶隊比較忙。問明白原來是買農機辦補貼的事情,就爽快答應了。
鄭好趕到大隊,會計告訴鄭好,鎮計生辦的人來了,段天明去配合工作了。
鄭好問明情況,原來是小龍山西頭段天奎媳婦桂枝懷上第四胎了,計生辦來過許多次,但都沒有逮到,這回終於逮到了。段天明跟着去做工作。
既然去忙工作了,鄭好想着下午再去找段天明。回來路上恰好經過段天奎家。
鄭好跟着謝彩霞來給段天奎打過吊瓶。對段天奎瞭解一些,知道他婆娘懷了第四胎。前三胎都是女娃,死一個傻了一個,這回好不容易再懷上,還說找人驗了是個男娃,再有兩個月就要生了。
此刻看到他家門口停着計生辦的幾輛車,上面寫着‘堅決打擊偷生躲生,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等殺氣騰騰的標語。
十幾號人站在段天奎家門外,其中還圍了一些看熱鬧村民。四五個流裡流氣看着像流氓的地痞,手裡拿着鐵棍氣勢洶洶砸段天奎家門。
指揮砸門那人是宋大和,鎮計生辦主任。他滿臉橫肉,雙手叉腰。旁邊跟着的還有段天明。
段天奎的家門應該是從裡面頂上了,但門太破舊了,很不結實,一棍就砸得直晃盪。
很快,門就砸開了,這些人破門而入,裡面傳來女人的叫罵聲,沒一會兒就見段天奎與他的老婆桂枝被宋大和他們從房間裡面拖了出來。
是真的拖出來的,宋大和他們一米八幾的大個,段天奎的老婆估計也就一米五,長的特小巧,挺着個大肚子,被他們拖着就像拖一隻懷孕的貓。
看到計生辦那些人這麼粗魯,村民騷動了,桂枝這麼大個肚子,這麼拖拽會出人命的。村民中有些人就開罵了,說欺負女人不是個東西。
宋大和惱羞成怒,指着村民們吼道:“叫什麼叫,他一家嚴重超生,這是犯法的,按照規定要強制引產,你們誰敢再亂叫,通通抓去蹲班房!”
他身材高大,吼起來特別有氣勢,人羣的士氣一下子弱了下去。
說完,他就招呼幾個人把桂枝往汽車上拖,要帶到鎮醫院去引產。
“唬誰呢,七個月的孕婦照規定就不允許引產了,別以爲我們不懂法,你們這是濫用職權!”鄭好挺身而出,擋住他們。
宋大和沒想到竟然有人這麼大膽,他愣了愣,擡手指着鄭好威脅道:“你是誰,最好別在這強出頭,信不信我讓你蹲號子去。”說話間幾個痞子過來開始推搡鄭好。
看到鄭好,段天明有些吃驚,他一把拽過鄭好說:“你這是幹什麼,這裡沒有你的事情,快回去。”
鄭好推開段天明說:“她已經過了引產時間,你們在知法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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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下就變得非常緊張,就在雙方馬上要動手的時候,桂枝卻突然連連喊痛,然後就見她身下淌出一片水漬。
“不好,羊水破了,這是要早產了!”不知誰驚叫了一聲。
宋大和被這突然出現的狀況搞懵了,那羣痞子也有些傻了。
“快去找謝彩霞,快把人擡屋裡去。”鄭好喊。許多大嬸子小媳婦都過來幫忙。然後就聽屋裡面一陣雞飛狗跳。
謝彩霞揹着藥箱很快趕來了。沒過多久,就聽到屋子裡面一聲嬰啼,她生了。
鄭好鬆了一口氣,只要孩子出生了這事也就只能這樣了,不管是不是早產都是一條人命,誰也不敢怎麼樣了。段天奎也開心地笑了。
宋大和知道這事黃了,一招手:“我們走。”他們把段天奎塞進汽車。
宋大和在經過鄭好身邊時候,狠狠瞪了鄭好一眼,冷冰冰的眼神讓鄭好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