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好掏出中藥,低頭剛要咬開。門突然被推開,“啪”一聲,頭頂的大燈亮了,屋內瞬間明亮起來,照得猶如白天。
一位穿着防護服,大眼睛的護士站在門口。她手裡還拿着體溫計。
鄭好愣了。護士也愣了,她是來給病人記錄血壓和體溫的。見病房突然多出一個人。
嚇的她手一鬆,體溫計掉在地上。“啊呀”要喊。
鄭好把中藥拋在一邊,手中盛小便的塑料袋也顧不得了。飛身竄過去,一手去捂護士的嘴,另一手迅速把門關了。
他感覺自從練了移身幻形分筋錯骨十八式後,自己反應比從前快多了。
可是雖然快,卻仍然沒有能夠阻止護士發聲。
匆忙中竟然忘記對方還戴着防護罩呢。他的手捂在了對方防護罩上。尖銳的叫聲幾乎把鄭好耳朵刺穿。
鄭好心中冰涼:“完了,一切都完了。武警很快就會衝進來,自己也很快就會被採取強制措施而隔離。辛苦熬好的中藥,也會被武警發現,拋進垃圾筐。所有希望化爲泡影。”
可是叫了足足約有一分鐘,外面竟然沒有一個人來。原來護士聲音雖然響亮尖銳,可是畢竟隔着厚厚的面罩,鄭好固然因爲防護罩堵不住對方的嘴,可是對方發出的聲音卻也不易傳出。
更重要的是,這幾間隔離病房是匆忙中用學校微機室改造的,隔音效果極其好。
並且現在是深夜,所有人都睡了。即便有人能夠聽到,也因爲是誰在做噩夢呢。
更何況,這裡是瘟疫病房,又不是銀行金庫,誰會活的不耐煩,進到這裡面來呢,躲避還來不及呢!
鄭好見不能捂住對方嘴,趕忙把食指放在嘴邊,做噤聲手勢,並且說:“你不要亂喊,我不是壞人,我是好人。”
大眼睛護士停止了呼喊,問:“你是誰,你爲什麼到這裡來。”
鄭好解釋:“我有治療這次瘟疫的藥,我是來給病人送藥的。”
大眼睛護士上下打量了他,看着有些眼熟,說:“你是那個白天找教授,說是有治療瘟疫秘方的小孩嗎?”
見對方認出自己,鄭好十分高興。連忙說:“是呀,是呀,我就是白天找教授的那個學生。你認出我了嗎?”
說完他要去關頭上大燈。可是挪了兩步,下體一陣鑽心疼痛直襲過來。
低頭一看,連接自己小便處的那個塑料袋,不知什麼時候,被護士踩在了腳下。他痛苦的蹲下身捂住了肚子。
大眼睛護士此時懼意已無。見對方突然捂着肚子,蹲下身去。十分奇怪,問:“你怎麼了,剛纔不是還挺兇得嗎?”
鄭好指了指她的腳,大眼睛護士低頭一看。訝然失笑。“你自己帶着個導尿袋,還給別人送秘方,先治好自己的病再說吧。我活這麼大,就沒見過你這樣胡鬧的。”
鄭好等她擡起腳,趕忙用手提了導尿袋。忍着疼痛,把燈關了。
見鄭好關了燈,大眼睛護士警覺起來,嚴肅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麼,爲什麼關燈?”
剛纔一番折騰,他周身已如水洗一般,沒有了一絲力氣,口腔開始變得乾燥,他癱軟在地,攤開手,無奈地說:“我現在能幹什麼呢?”大眼睛護士見他此時形同廢人,才放下警惕。
鄭好指着身旁的中藥說:“麻煩你拿了給她喝。”他指了指李瑤乙。
大眼睛護士搖頭說:“我不可能替你辦這件事情,你又不是大夫,我憑什麼聽你的?”
鄭好說:“現在治療瘟疫的唯一方法,就是這些中藥。請你要相信我。”
大眼睛護士搖頭說:“我憑什麼相信你,要是毒藥怎麼辦,這讓我不是害人嗎?”
鄭好說:“我與她無冤無仇,爲什麼辛辛苦苦熬了中藥來毒害她呢?”
大眼睛護士說:“那,她是你什麼人。”鄭好說:“同校同學。”大眼睛護士說:“你與她僅是同校同學,爲什麼來救她呢?”
鄭好被問得一時語塞,“是呀,自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圖什麼呢?”
他心中急躁起來。感覺被輸液暫時壓住的火就要熊熊燃燒起來。知道自己的嗓子很快就要嘶啞,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拿過一袋中藥,咬開了,咕嘟嘟喝了半袋說:“這是中藥,不是毒藥。你們學醫的應該知道傷寒論吧,這個中藥叫白虎湯,傷寒論上面的方子。”
護士將信將疑。她學護理,可是也學習一些簡單中醫。她說:“白虎湯好像學習過,是清熱解毒的方子,書上沒有說可以治療傳染病呀?”
鄭好說:“你們書上說什麼我不知道,可是白虎湯是治療這次瘟疫的有效方劑。剛纔我心中還好像要燃燒一樣。現在卻像下了一場涼涼的秋雨。嘴脣感覺也溼潤了許多。”說完他站了起來。
護士驚訝的望着鄭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纔面前這個少年還有氣無力,聲音沙啞。
喝過中藥後,轉眼間,對方已經像換了人似的,精神煥發,神采奕奕。就是吸毒,打興奮劑也沒有這麼快的效果啊。
鄭好把手中半袋中藥送到李瑤乙嘴邊,輕輕傾倒進李瑤乙乾涸的嘴脣。“咕咚,咕咚咕咚”李瑤乙嚥下了中藥。
大眼睛護士沒有阻攔。半袋藥喝完。鄭好問:“現在好些了嗎?”
李瑤乙沒有做聲,也沒有眨眼,她一口一口的吞嚥。她的嗓子像燒乾的木條。每一次吞嚥,都是那麼的艱難,但是求生的慾望讓她忍着巨大的痛苦,一點點吞嚥着。
對方喝了中藥很大一會,卻沒有任何反應。預期中的立竿見影,覆杯而愈,並沒有如期而來。
護士說:“你的白虎湯沒有作用。你快些回病房吧,不然我就叫警察了。”
鄭好說:“應該有用的,大概是病太重了,讓我再給她喝一袋。”
大眼睛護士有些憤怒了:“不可以,這裡是病房,你絕不可以再胡鬧。中藥不能治療瘟疫。學過醫的都知道。”
她向鄭好做了最後通牒:“喊到三我就叫人了。”“一二……”
沒等到對方喊到三,鄭好妥協了,無可奈何地說:“好好,護士姐姐,我這就回去。”
他走到門口,回首看,見李瑤乙還是靜靜躺着,沒有一點動靜。嘆了口氣,隨手關門。
就在他關門的一剎那,他聽見了一個微弱聲音“中藥…..”那聲音雖然細若蚊蚋。但是在鄭好耳邊卻彷彿打了個炸雷。
大眼睛護士也聽到了,她四周張望一下,除了自己就是病牀上的病人,這裡再沒有其他女人。她奔到李瑤乙面前。她問:“是你說話嗎?”李瑤乙再次說:“中藥。”這次聲音清晰了許多。
大眼睛護士眼睛溼潤了,激動地連聲說:“你能說話了,你竟然能說話了?”
要知道這個病情最嚴重的病人,已有五天不能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可是現在……,她幾乎不能相信這剛剛發生的一切。恍惚如在夢裡。
鄭好沒有任何廢話,一步跨過去,拾起掉在地上的那袋中藥。咬開了中藥袋子,給她緩緩倒入嘴中。
他聽見了李瑤乙咕咚咕咚的吞嚥聲。那聲音是世界上最動聽的音樂。
鄭好回到病房,他現在疲乏困倦,很想倒頭睡一覺。可是又擔心喝完中藥,自己病好後,被驅逐出傳染病房。
夜長夢多,今天夜裡必須再給病人送藥。那怕勢比登天難,也要去努力。
此時他雖然呵欠不已,可是比之喝藥之前,身上輕鬆百倍,猶如去掉枷鎖一般得輕鬆。
白虎湯真的像猛虎一樣,瘟疫被它一掃而光。鄭好從被子裡又取了幾袋中藥,打算挨個給病人送去。
剛要拉開門,突然聽到走廊內腳步聲聲。走得好像很是匆忙。
腳步雜沓,進來的人彷彿還很多。鄭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慌忙跳上病牀,拉好被子,閉上眼睛裝睡。
可是外面嘈雜聲持續不斷,竟彷彿無休無止。“嗡嗡嗡…….”睏倦再也擋不住,竟然睡着了。畢竟有三天沒有好好睡覺了。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他懊悔不已,恨自己竟然睡着了。剩下的病人怎麼辦呢?
這時有護士進來用體溫計給他測體溫。體溫測量完以後,護士呵欠連天的看體溫表,突然她止住呵欠,睏倦的雙眼瞪得很大。
她低下頭對鄭好說:“再量一遍。”鄭好沒有辦法,只得再次測量。
護士拿了測量的體溫計,瞪大眼看。連說:“不發熱了,不發熱了。”她拿了體溫計飛快得向外奔跑。
鄭好心中涼了,“完了,完了,任務完不成了。恐怕自己馬上就要被趕出去了。”
很快鄭好就聽見了外面腳步聲,鄭好聽見了羅應旭教授極其興奮而高調的聲音:“你剛纔說十六病室鄭好的體溫也恢復正常了?”
“是的,”剛纔那位護士回答羅教授。“有沒有量錯體溫。”護士肯定地回答“不會的,我測量了兩遍。”
羅英旭領着一羣護士和大夫飛快的奔進來。鄭好見羅英旭兩個眼睛佈滿血絲,雖然很疲憊,卻似乎相當興奮。
他吩咐旁邊一個護士“給他抽血,給他化驗,包括昨夜那個好轉的女孩。要快,一定要快,化驗結果出來,我要出報告,這次瘟疫馬上就要被我們攻克了。”
說完他告訴旁邊大夫說:“把這兩個病人的病歷給我,我要仔細研究治療方案。”
給鄭好抽血的女孩,大大的眼睛。鄭好馬上認出了她,是昨夜那個大眼睛護士。
大眼睛護士對她微微一笑,雖然隔着厚厚的防護罩,鄭好依然能夠感覺出對方釋放出來的善意。頓時心中感覺暖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