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鄭鐵山起的很早,此時此刻,下了一夜的大雪已經住了。
他看了看鄭好,見他面向裡躺着,一動不動。擡手看了看錶,現在五點十五,離上學時間還早。
他沒有喚醒鄭好,在桌上放了一週的飯錢。悄悄地開門,推三輪車出去。然後輕輕關上門。
雖然路滑難走,天氣寒冷。可這樣的天氣拉活是最容易的。城管也很少會出來騷擾。對他來說,這將是美好的一天。
鄭鐵山起牀,留錢,推着車子出去,鄭好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這一夜生病,發熱、全身劇烈的疼痛、雖然躺在屋內,蓋着兩牀被子,依然是刺骨的寒冷,折磨的他一夜無眠。
聽到鄭鐵山走遠,他忍着病痛,翻出傷寒論。
自己身上冷,骨頭痛,頭痛、腿痛、脖子痛、一個勁寒顫、不想吃飯、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這應該吃什麼藥呢?
他來回翻着傷寒論。想着尋找到與自己症狀相符合的方子。
他首先想到白虎湯,白虎湯他是最熟悉的了。不要看書,他都記得白虎湯適應症是:大汗,大熱,大渴,脈大。
大熱這個症狀應該有,自己摸着身上,灼熱燙手,感覺都可以烙餅了。
雖然身上熱,但是感覺上卻冷得厲害。既冷且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真是矛盾啊!
沒有口渴,雖然燒了一夜,只是有些嘴幹,喝了點水潤喉嚨,杯中的水就不想再喝了。
根本就沒有當初徐曉宇他們患病後恨不能喝乾****裡面水,他沒有這個慾望。
摸摸自己身上,異常乾燥。乾燥得一接觸皮膚都會嘩嘩的掉皮屑。根本沒有一點點潤澤的感覺。
鄭好想,是不是皮膚的水分被燒乾了呢?沒有白虎湯適應症中的大汗,這是肯定的。
應該不能喝白虎湯。那麼是不是小柴胡湯呢。想到這裡鄭好感覺頭痛厲害。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許暢踉踉蹌蹌進來。一進門就嚷嚷道:“他媽的,這幾里路就好像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徵,費盡千辛萬苦,總算到了陝北根據地,見到同志了。再多幾米,我恐怕就要犧牲到路上了。”
說完哆哆嗦嗦脫鞋爬上鄭好牀。搶過鄭好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他牙齒打顫,碰的咯咯響,對鄭好說:“鄭好,你要救我,我要死了。”
鄭好問:“怎麼了?”許暢說:“昨天回去,半夜就開始發熱。折騰半夜,好不容易天亮。”
鄭好問:“你在家沒有吃藥嗎?”許暢說:“吃了兩片阿司匹林,可是一點用也沒有。”
他着把頭縮進被子裡說:“又熱又冷,這他媽的真是奇怪啊。”
鄭好說:“你平時有病不是經常打吊瓶嗎?”許暢說:“是啊,今天媽媽要領我去醫院打點滴的,被我拒絕了。”
鄭好說:“爲什麼沒有去?”
許暢說:“出於對同志的無比信任,對我國傳統醫學的忠誠,我毅然而然的決定來找你喝中藥。中藥退熱一副就好,打吊瓶可要好幾天呢!”
鄭好拿了許暢的手,放在自己額頭上,許暢一下子縮回手,驚訝地說:“神醫竟然也發熱了。”
鄭好點頭,“與你一樣,從昨天到現在就沒有閤眼。”
許暢看到鄭好眼睛紅紅的,咧嘴笑了:“我們眼睛都紅了,昨天還捉兔子呢,兔子沒有逮到,自己眼睛倒是紅的像個兔子了。”
鄭好說:“希望那個顏曉雪應該沒有受涼發熱吧!”
許暢說:“八字還沒有一撇,自己泥菩薩過河,倒先替別人操起心來了。”
鄭好嘆氣說:“容貌固是天生麗質,貧苦卻不墜清高之志,美麗與善良融合的如此恰到好處,讓人怎能不心生敬慕之心。”
許暢說:“算了吧,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美麗的女人是身外之物,現在我們還是先把自己小命保住要緊,不然什麼美女都白瞎,都是別人的。”
許暢這麼一說,鄭好感覺冷的厲害,就把許暢身上被子向自己身上拉了拉。
許暢向鄭好這邊貼了貼,說:“不行,我感覺快不行了,快點開出那個什麼白虎湯,我這就去抓了喝。”
鄭好說:“不是所有的病都可以用白虎湯。”
許暢說:“爲什麼,那麼厲害的瘟疫病毒,白虎湯都可以治療,我們現在不過是感冒了,感冒病毒一定不如瘟疫病毒厲害,白虎湯應該可以輕鬆解決。”
鄭好說:“傷寒論是要對症用藥的,倘若什麼病都可以用白虎湯治療,那麼要大夫還有什麼用,人人都可以抓幾副白虎湯放在家裡,有病就喝豈不省事。”
許暢說:“白虎湯不行,就小柴胡湯,當初徐曉宇生病打吊瓶都不管用,不就是因爲喝了小柴胡湯好的嗎,據說小柴胡湯就是治感冒的呢。上次媽媽感冒去藥店買藥,人家給的就是小柴胡顆粒。”
鄭好問:“管用嗎?”許暢想了想,搖搖頭說:“好像後來還是打了吊瓶,是不是那些負責製藥的廠家偷工減料呢?”
鄭好說:“應該是不對症。小柴胡湯在傷寒論中治療的是少陽症,它的適應症是:口苦、嗓子幹、頭暈目眩,一陣子冷一陣子熱,腋窩底下滿,心中煩,不想吃飯,還想吐。”
許暢晃了晃腦袋,想了想說:“現在難受的很,你說的這些我有的有,有的沒有,懶得再去想。人家說只要是發熱就可以用小柴胡湯,我們是不是喝小柴胡湯試一試呢?”
鄭好問自己:“發熱,心煩,不想吃飯。這些症狀都與小柴胡湯相似,可是又有許多不同。是不是喝小柴胡湯試一試?”
心中糾結,頭痛的更厲害了,這病怎麼就長的不像書上寫的呢?難道書上沒有這個病。
他想到了傷寒論書中有一段寫着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
如果這樣,可就不好辦了。那意思不就是,你的病我沒有治療辦法,你自己看着辦吧!
許暢說:“鄭好,我們必須想個辦法啊,不能老是這不行,那也不行,這也太辜負我對你的信任,對中醫的希望了吧!”
鄭好說:“搞不清楚,總不能胡亂吃藥啊!”
許暢說:“我現在身子像被鞭子抽打過,痛的厲害。還怕冷,像赤身裸體站在了南北極,骨頭都感覺冷。”
鄭好點頭:“你的病應該與我是一樣的。”
許暢接着說:“胸口還發悶,剛纔路上憋的我差點沒有背過氣去。”
鄭好聽到許暢說悶,腦中靈光一閃,說:“悶,是不是就是喘?”
許暢深深呼吸幾口氣,說:“嗓子感覺有些細。這算是喘嗎?”
鄭好也閉上眼,深呼吸。體味這病痛帶來的不適,感覺脖子好像被人扼住似的,很不順暢。
由於他沒有起牀走動,所以沒有許暢說的胸口悶的感覺,剛纔許暢一說,自己深吸幾口氣,感覺彷彿是缺氧。
他猛得以手捶牀說:“我明白了。”許暢嚇了一跳,問:“你明白什麼了?”
鄭好迅速拿起傷寒論,嘩嘩的翻了幾張,大聲念道:“太陽病,頭痛,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痛,惡風,無汗而喘者,麻黃湯主之。”
許暢說:“什麼之乎者也,什麼麻黃湯證?”
鄭好說:“我和你得的是一樣的毛病,都是發熱,怕冷,喘,沒有汗。書中這段條文,前幾天我還翻到過,可是自己得了病,受到干擾太多,想到的太多,反而無所適從,甚至有時候都認爲是得了絕症。”
許暢說:“我現在的確是沒有一點汗,乾熱乾熱的。”
鄭好高興地說:“我也是呀。要不是你提醒,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說完鄭好興沖沖下牀找筆開藥。開到一半,鄭好放下了筆。皺起了眉頭。
許暢着急說:“怎麼不開了,快點開出方子,快點拿出藥,我們還要治病啊。”
鄭好說:“可是這個方子太危險了。”許暢說:“危險什麼?”
鄭好說:“傷寒論上面這麼多方子,沒有一個方子像麻黃湯一樣有那麼多的禁忌症。我數過,一共九條呢!”
許暢問:“哪九條?”鄭好說:“說了你也不懂。”反正這個藥方看上去很不安全。”
許暢說:“管他安全不安全,反正現在是快要難受死了,先吃她孃的再說。我就不相信還能吃死人。”
鄭好一拍桌子說:“好吧,我佩服你這種不怕死的精神。”
沒用多少時間,就開了兩張方子。許暢奇怪地問:“既然是同樣的毛病,爲什麼還要開兩張藥方。”
鄭好說:“昨天在書店看到漢代的度量衡和現在折算是1兩等於現在15.625g,我的處方用的就是這個劑量。”
許暢問:“我的不是嗎?”鄭好說:“你用的是現代劑量。”
許暢說:“傷寒論是漢代人寫的書,當然要用漢代的劑量,用現代人寫的劑量怎麼可以,我也要用你的那張處方抓藥吃。”
鄭好說:“那怎麼可以,那樣的話,方子劑量就太大了,會很不安全的。”
許暢問:“與徐曉宇喝的小柴胡湯是用的漢代劑量嗎?”鄭好說:“不是。”
許暢又問:“那麼治療瘟疫的白虎湯是漢代劑量嗎?”鄭好說:“也不是。”
許暢說:“那麼你爲什麼要喝漢代劑量的麻黃湯呢?”鄭好說:“好奇,想試一試,古代的人爲什麼要用這麼大的劑量。用了到底會出現什麼情況呢?”
許暢說:“拿活體人做實驗是極其不人道的,是731乾的事情。”
鄭好說:“我又不解剖,不動刀,我拿自己做試驗,礙別人啥事。走吧,我們去買藥。”
許暢哀求說:“朋友,我實在是走不動了,這件事就由你代勞吧,我對朋友是充滿信任的,不怕你在藥中下毒。”
鄭好也不想動,可是這件事情總得有人去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