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是個不輕易流淚的人,這是慕容冰雨告訴過我的。
但這一夜,他哭了。
這是一個要強的、忠心得充滿情感的男人。至少那我16歲那年柳河斷橋夜,我知道他也有個香姐。
我問過慕容冰雨關於這個香姐的故事,她沒有講,當時是在雲嶺原始森林裡。她說阿森都沒有了,就不提那種傷心往事,於是我也沒有糾纏着問下去。
我看着阿森,淡然道:“我們先不說這個問題了。現在的問題是,張高已經是我手下敗將,打你黑槍的下屬已經被我宰了。張高現在離你只有直線不到五公里的距離,你要不要跟我走?”
阿森一扭頭。看着我,眼裡突然充滿了殺戮的**,沉聲說:“這個雜種禽獸在哪裡?”
我沒有直接回答,又道:“慕容冰雨和張高又離得幾乎不到五米的距離,你要不要跟我走?”
阿森眼裡又是異彩綻放:“二小姐會有危險的,我要跟你走!”
我點點頭,說:“這就對了。她不會有危險的。一切話,等我們回去再說。”
“可是……”阿森一摸自己的臉,“我毀容不要緊,責罰也不要緊,但無臉再見到二小姐了。”
“不!你應該去見她。你活着,就是她開心的一個極大因素。她說過。家族殘酷的責罰手段應該改變了,至少在她那裡是改變的。我相信,你只要在我身邊,與我合作,她是會極度贊成的。”
“可是……我很希望留在她身邊,繼續保護她。”
我說:“不必了。你需要臥薪嚐膽,艱苦訓練,實施復仇大計。慕容冰雨的身邊已經有辰、東、幽、靜在保護,非常安全。”
他一聽這個,點點頭:“我知道了,也放心了。走吧,我跟你走,現在就回去宰了張高。”
說完,他衝進了自己的屋子,很快又出來了。
他拿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子,看樣子裡面全是錢,可能不算多,但三萬左右還是有的。
我道:“走吧!咱借船用用,走水路回去。慕容冰雨就在斗門鎮對面陽水鎮的碼頭等我們。”
正那時,周旺林從外面回來,打着手電已進了院壩裡。外面,雨都停了。當然,我想,我沒有回去,慕容冰雨是不會讓開船的。
我們來到屋外,這村長有些驚訝,道:“水來,你要連夜和程同志去嗎?”
阿森點點頭,說:“周叔,謝謝你救了我、收留我。這裡是我存下來的兩萬八,都留給你吧!我要走了,和程雨生去做我應該做的事情。告訴春杏,等我完成了心願,我會回來娶她。”
說完,他把袋子往門檻上一放,然後對我點了點頭。
周旺林聽得震驚,喜悅:“我嘞個天了嘞,水來你會說話呀?你……要去拉哥地方啊?把錢帶上吧,出門跑外,米錢不好的。”
大約是阿森願意回去娶春杏吧,周旺林更高興呢,連忙上來。將錢拿起,硬往阿森手裡塞。
我在旁邊道:“周村長,不必了。這錢你就拿着吧,水來是個重恩義的人,你不拿着,他心裡會過意不去。跟我走了,他可能很長時間不會回來了,但生活什麼都不用愁,你就放心吧,他會回來見岳父和心上人的。”
阿森點了點頭,低身緊抱了周旺林一下,說:“周叔,我把船開到陽水鎮碼頭去,鑰匙放在那裡,你記得天亮了坐富貴叔的船去取回來。”
周旺林拍拍阿森的後背:“行行行。水來,跑外了,注意安全,早點回來個嘞,我和杏兒等你!”
隨後,周旺林還是打着手電,將我和阿森送到了小碼頭上。他一路叮囑,頗爲厚道、憨實,就像一個父親送要遠行的孩子。
我也告訴他,要讓整個村子的人都守口如瓶。關於水來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要對外面提起。
他也是答應下來,說周旺林在村子裡的威信還是有的。不過,他還是堅持着把錢給了阿森,讓人無法推託。
我又詳細交代了一遍特科的人下來後,就說水來會潛水,在水裡把罪犯悶得夠嗆,不小心把人家脖子弄斷了。確實也是,阿森殺那罪犯是相當果斷的,直接斷脖子,沒有別的攻擊和傷害。
罪犯身上還有兩顆手雷和一排飛鏢,我都讓大家別碰。看着他屍體就好了。
隨後,我和阿森登船,告別了周旺林等人,阿森開船,朝着長江上游而去。
路上,我只是給阿森講起了罪犯的事情。也說慕容冰雨在榮華號上。阿森知道榮華號,說是廖總經營的船,對於慕容冰雨的安全也很放心。
船到了陽水鎮碼頭的時候,阿森還是往斗門鎮開去。到了那邊,我已看不到我放在沙灘上的殘體了,想來已經有巫縣警方來拉走了這些烈士的遺體吧!
阿森讓我在船上等他一會兒。他還是想把錢給周旺林和春杏留下。
我理解他,於是也就在船上等。
二十分鐘後,阿森回來了,說進了春杏的屋,留了字條和錢就走了。
我們開着船,到陽水鎮小碼頭停下來。阿森拿着鑰匙去找了碼頭一個睡下的管理人員。人家認識他,叫他水來,問他咋來了。
阿森把鎖船鏈子的鑰匙給了管理人員,說周叔會來取走。管理人員還吃了一驚,說水來你咋個會說話呢?
阿森淡淡地笑了笑,不解釋。便和我往碼頭偏僻處走去。
到了僻靜處,我們脫了衣物褲子下了水,舉在手裡,朝着榮華號游去。那時的遊輪已經安靜了,沒有什麼燈光,只有泊船警示燈和一些客艙窗戶裡有燈。經過那麼一鬧,估計也沒什麼人有夜生活的心思了。
我們游到了我下水的包間外面,爬上船。上去的時候,我們舉着的衣物都沒怎麼溼,都是屬於水性很好的人了。
包間門還是鎖着的,我點的菜已經冷了。我換上自己原來的衣物,把阿森的還他,然後帶着他出去。
餐廳裡沒人吃飯,廚房都關門了,反正我也不用結帳的。
不多時,回到507號艙房外面。在504號房的外面,沒有黑衣漢子把門了,整個四星、五星區域都安靜了。五星區的專職服務檯上。服務員都趴着睡着了。
張高他們的501似乎也沒有小提琴和薩克斯的聲音了。估計是槍戰發生了,他們嚇得都無心羣亂了吧?
不過,看這通道的牆壁上,有不少的彈洞,可以想象船上發生的槍擊是多麼激烈。
我帶着阿森進了507,讓他在客廳裡先坐着。
這情況。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驚瞪瞪地望着我。我拍拍他的肩膀,輕聲說:“慕容冰雨在裡面休息,很多事情一會兒再說。”
他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我在想呢,他很可能覺得我這個花臉鬍子大叔。怎麼可能和慕容冰雨同住這樣的艙房?確實,追擊罪犯太久,臉上生汗,我的仿生面膜下生出了暗斑,臉上真有點花。
我進了臥室,關上門。只見慕容冰雨躺在牀上。正熟睡之中。淡淡的睡眠燈下,那睡姿神情好美。
牀頭小櫃上,放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小雨,我知道外面發生了槍擊事件,但你一定會平安回來了,我和孩子們在夢裡等你;爲了孩子和未來,我要放下擔憂,好好休息;有人往門縫裡塞了紙條,說你追罪犯去了,不必爲你擔心;其實,我也不擔心,因爲你是奇蹟的所在,平安回來是你必須要做的事情;我吩咐了阿幽他們,不到你回來,不會開船。
塞紙條的人是誰,我猜大約是他們吧?
看着紙條,我很感慨。慕容冰雨不是小女人,她冷靜、從容,一絲也不慌張,有一種大氣在身。這樣的女人,才真正是豪門繼承人的風範。
我毀掉紙條,丟入垃圾桶中,然後伏下身,情不自禁吻了吻她的額頭。她沒有像什麼電視劇裡一樣,突然醒來,然後抱着我哭。
反而是我把她叫醒的,她睜眼看到我,睡眼朦朧,帶着迷人微笑。有絲絲嬌怨:“小雨,回來就好好休息,我也睡得好香啊!你也累了吧,趕緊睡呢,再也不能壞了,會傷着寶寶的。”
我將她抱了起來,呵呵,她的睡衣下是空的,身形極度迷人,一身淡淡百合香,讓人熱血涌動。可我輕聲道:“來,把該穿的穿上,客廳裡有人在等着我們。”
“誰啊?”她莫名有些緊張。
我笑笑:“看到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