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曉彤在那天在邢牧野公司爭吵中昏倒之後,再醒來就躺在一家醫院裡的。她在醫院的特護病房裡,條件不輸於她住過的任何一家醫院。
特護病房裡條件很好,裝修一流,還具備一定的娛樂設施。護士全天二十四小時監護,話不多但是笑起來很有一股親和力。醫生也定是回來檢查單曉彤的身體狀況。
通過和醫生的簡短交談,單曉彤知道她的病情暫時控制住了,只是還需要系統的治療。如果說單曉彤真的有什麼不滿意的話,那麼大概只有太空蕩了吧。
沒有人過來刺激傷害單曉彤,同樣也沒有人來關心她愛護她。她像是被全世界遺忘了一樣,只有每天在護士查房的時候才能說上兩句話,有那麼一點存在感。
不得不說,單曉彤覺得自己寂寞了。人一旦獨處在一個環境裡,就很容易想太多。單曉彤也不例外,她每日都會想很多。
最開始單曉彤只是在想杜峰和杜青青,她整日詛咒那兩個騙走她所有財產的人不得好死,每日都要像一個祥林嫂一樣唸叨很多遍,可是時間久了也會覺得乏味單調。
單曉彤覺得索然無趣之後,又開始想別的。她想念自己有過着有錢人特有的奢侈生活,有時也會想想自己和闊太太們談論的八卦。誰家的小姐私奔了,誰家男孩子出櫃了,誰家破產了……
她能接收到的消息少得可憐,久而久之也想的少了。她又開始回憶從前的往事,想起她過去對杜九卿做的點點滴滴。
曾經她爲了榮華富貴不顧杜九卿死活,現在一切離她遠去,單曉彤才明白什麼事鏡花水月一場夢,什麼又是人間至寶。過去她總欺騙自己她沒有做錯,現在看來她做錯了好多事情。
她對杜九卿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單曉彤這才意識到自己過去做的多麼過分,她有點想念杜九卿。雖然杜九卿在她改嫁之後不怎麼聽話,可是以前確實是一個好孩子……
大概是回憶太久遠,單曉彤想的太投入以至於沒有發現邢牧野的到來。
邢牧野進來也不打擾單曉彤沉思,而是在一旁默默打量着單曉彤。她已經年紀不小了,容貌被保養得很好,眉眼間細細看去和杜九卿很相像。
儘管邢牧野不喜歡單曉彤,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單曉彤安靜下來的模樣和杜九卿有幾分相像。
“在想什麼,那麼入神?”邢牧野問單曉彤,只是語氣裡沒有多少柔和,聽起來冷硬又刻板。
單曉彤猛地回神,目光落到邢牧野身上,這個男人無論第幾次看都會讓人驚豔。
邢牧野是雕刻家筆下最完美的作品,完美的五官沒有一絲女氣,反而棱角分明,帶着男人獨有硬朗和瀟灑。眉眼間不經意流轉出的狂傲不羈足以讓不少人折服。
杜九卿找了一個丈夫。單曉彤這麼想着,臉上的笑容淺淡寧和,她說:“人老了總會忍不住想起過去的事情,想多了就入神了。”
“過去的事情?”邢牧野重複了一遍,問單曉彤說:“那你有想九兒嗎?”
邢牧野冷硬的態度只有在唸到“九兒”這兩個字時纔會多一點微不可查的柔情,如同他的人一樣只會在杜九卿面前卸下所有僞裝,毫無防備。
單曉彤被他冷硬的態度噎了一下,要換以前她肯定要和邢牧野吵起來,但是她在醫院待久了,性子磨平了一點。難得有人主動跟他說話,單曉彤心中還是喜悅更多一點。
“有啊。我……”單曉彤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一句:“我有點想杜九卿了。”
邢牧野的反應倒是很冷淡,在他看來現在單曉彤孤立無援,像個喪家之犬一樣被人拋棄。只有他肯收留單曉彤,並且也是看在杜九卿的面子上。
這樣單曉彤一個人在醫院待久了,也會有所反思,這並不稀奇。“你呢?你想她嗎?”單曉彤看着邢牧野,目光灼灼地問他。
邢牧野避重就輕直截了當地回答說:“九兒是我唯一的妻子。”他這一生只有杜九卿一個妻子,她不在他身邊,他肯定是會思念的。單曉彤贊同的點點頭,繼續說:“這很好。”她想邢牧野的思念肯定和她的不一樣,她想起杜九卿逐漸有了愧疚,而邢牧野想起杜九卿應該是出於愛的思念吧?
兩個人之間的談話就這麼無疾而終。
單曉彤想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邢牧野似乎與單曉彤主動交談的想法不大。兩個人就這麼沉默着,沉默着。
沉默久了,單曉彤有些尷尬地轉移目光,她看着這個房間裡她看過無數遍的東西,看過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到了那個一直空着的花瓶上。
水晶花瓶空着的,這麼久了都沒有插進去一支鮮花。因爲沒人回來看單曉彤,醫生和護士體貼中帶着疏離,更不會這麼做的。邢牧野今天來也沒有帶花,所以這個花瓶就一直是空着的。
單曉彤看得久了邢牧野也注意到她的目光。邢牧野明白單曉彤在想什麼,可是他沒有主動開口。
單曉彤自顧自地說:“花瓶一直都是空着的。以前……不會是這樣的。”
邢牧野不明白單曉彤是說的在杜家的“以前”還是更早的“以前”,他只是覺得單曉彤的聲音帶着哀傷和感慨。
“杜九卿小時候喜歡花,他爸爸給她買了一個花瓶放在家裡。杜九卿在上下學路上,或是出去玩兒了,必定會帶一束花回來。都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可是能在花瓶裡開很久。”
“等到花快要凋謝了,她就會拿着新的花回來。每一次都是很高興地把花交給我,讓我給她插到花瓶裡,替她照顧着。”
單曉彤說到這停了下來,現在沒有人會給她送花了,也沒人把花交給她照顧了。
儘管單曉彤沒有明說,邢牧野也能感覺到,單曉彤希望杜九卿來看看她,她是真的想杜九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