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悝也是將林玧琰二十等功爵補註親手傳給了秦公,並且言明,自己並未說出來九品軍功授爵制的弊端,而是公子琰自己提出來,將老秦目前現行的二十等功爵的種種利處融入到大秦目前的體系之中,尤其是重點彌補老秦二十等功爵之中關於耕種之中的弊端。
即是推行公子琰所說的,非戰事狀態之下的二十等功爵制,如公子琰所說“即將建功立業的戰場從浴血奮戰的沙場之上轉換爲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田畝之中”。
恰巧韓悝長於內政之事,尤其是善於盡地力之教,當下明白了公子琰心中所想,不得不說,公孫鞅的二十等功爵制乃是領先了這個戰國亂世的功爵制度,不得不說,老秦公室之所以有底氣兵出函谷關,爲了收復河西之地不惜和如今隱隱成爲了中原霸主的魏國展開大戰,也是並非沒有理由的。
老秦如今推行的二十等功爵制,乃是比原先大秦九品軍功授爵制更爲完善的耕戰體系,這是因爲九品軍功授爵制乃是林玧琰爲了暫時刺激大秦士卒的士氣而想出來的權宜之計,雖是有意繼續推行下去,但是其中弊端已經是顯露無疑。
倒不像是老秦的二十等功爵制,乃是公孫鞅殫精竭慮,夙興夜寐提出來的具體的耕戰體系,且是在老秦之中實踐了七年之久,期間公孫鞅不斷的完善,終於是造就了呈現在林玧琰面前的二十等功爵制。
其中也是有着不符合大秦目前的國情,即是二十等功爵制暴露出來的侵略他國野心太明顯,不斷用着戰爭澆築與維持的二十等功爵制,似老秦這般不加以遏制,雖說能夠最大的調動國力應用於戰爭之中,但也是不可否認,越是被戰爭拖得越久,隱患便是越來越大。
天下列國之間的戰爭,乃是諸侯的野心,但也是不可否認,最痛恨戰爭的乃是最爲平凡的平民百姓。
天下諸侯畏懼老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乃是普天之下的百姓痛恨因爲暴虐而起的老秦!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便是這個道理。
秦公也是擡起頭,權衡了好一會兒,纔是看着韓悝問道:“韓卿認爲,此番大秦當推行老秦的二十等功爵制?”
“是,也不是……”韓悝如是說道,隨後纔是看着秦公解釋道:“君上,如公子琰所說一般,九品軍功授爵制的弊端,老秦的二十等功爵制亦是有之,眼下雖是被掩蓋住了,但終有一日定然暴露無遺,故此,臣也是諫言,老秦二十等功爵制的確是有着可取之處,但終究需要改變。”
“即老秦二十等功爵制所創造的耕戰體系乃是以【戰】爲住,而大秦當以【耕】爲主!”
韓悝言語剛畢,視線裡不可避免的想起來了半日之前公子琰在自己的面前,說起來的種種。
韓悝原先認爲的“盡地力之教”僅僅是富國強兵之術,乃是雄國崛起的不二良策,但是如今,韓悝纔是知曉,放眼整個中原的格局來看,韓悝的盡地力之教絲毫不遜色於那些百家諸子提出來巨頭學說,甚至還尤勝之。
往昔的時候,韓悝並不如此覺得,但是如今,經歷了與公子琰的促膝長談之後,韓悝的格局因此而變得不再侷限於大秦的崛起之途中。
半日之前的東宮之中,韓悝靜坐在一旁的桌案旁邊,聽着公子琰的慷慨陳詞。
“何爲我諸夏之民,又何爲東夷,西戎,北狄,南蠻?最根本的並非是公侯伯子男看重的禮儀制度,追根究底,乃是諸夏之民乃是耕種之民族,而東夷西戎北狄南蠻乃是遊牧、狩獵之民族!”
“那些或是風花雪月,或是睥睨天下,或是遵循古法,或是窮則思變,着手的是天下,但是不可離開的乃是土地,乃是中原百姓之耕種!”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若是沒有平民百姓的耕種,那些英雄造勢時的豪傑如何是能夠崛起在方寸之間?”
“衆人皆是認爲嶺南之地乃是南蠻之地,究其原因,乃是嶺南之地的耕種體系並不如中原,試問韓子,若是有一日,嶺南之地的耕種體系超越了中原列國,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大秦之民因此而是成爲了開化之民,如此的大秦,諸侯列國自是牴觸,但是韓相也是想想,列國的百姓能不向往如此的國度?”
“不戰而屈人之兵!”林玧琰亦是轉回身,盯着韓悝說道:“公孫鞅的心血盡數凝聚在二十等功爵制之中,但若是論起來在盡地力之教上,韓子遠超那公孫鞅,這補註不過是東宮的小小建議而已,真正地大局,真正地耕種爲主的耕戰體系,還需要韓子去創建!”
……
公子琰的言語還是在韓悝的耳畔之中依稀想起來,韓悝也是挺直了腰背,這段時間,韓悝也是逐漸聽聞了那位舊友公孫鞅在老秦之地推行新法而實行的鐵血手段。
與此相比,韓悝在大秦的所作所爲無疑是顯得過於軟弱了一些,或許是想要追起老友的步伐,韓悝在出了東宮之後直奔秦宮宣政殿的途中,已經是心中暗暗下了決定,便是要在這大秦,堅定不移的推行以耕種爲主的二十等功爵制。
秦公也是在考慮,整個大秦,能夠讓秦公值得託付的不過是寥寥數人而已,林玧琰在列,韓悝,甚至是比林玧琰更值得秦公託付。
似乎是注意到了韓悝面容之上的的毅然之色,秦公也是問道:“韓卿是決意了麼?”
韓悝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如今的大秦需要更進一步的變法,方能夠不弱於戰國亂世的潮流之中!”
秦公沉默許久,終是緩緩地擡起了頭,看着韓悝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走到了韓悝的面前,擡起韓悝的手臂說道:“韓卿爲孤大秦殫精竭慮,孤豈能夠有不信之理,韓卿儘管放手去做,孤當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