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坐在病牀上接受檢查的人神色如常,站在病牀前的人臉色卻是灰白灰白的。不知道的直懷疑醫生是不是弄錯了病人。因爲無論怎麼看,那站着的人都更像是病人。
謝聿檢查過,對着面色緊繃,臉色極爲難看的小兔道,“沒什麼大事兒,都是皮外傷,就右手擦傷比較嚴重些,這幾天可能有些不方便。”
“謝謝。”
“不用客氣。我去配藥,先給他打針破傷風。”謝聿離開。
小兔看着席少川包裹起來的手,破了的衣服,腦子裡是他護着自己的樣子……一時沉默。那種危險的情況下,她沒想到席少川竟會衝過來。
小兔不言,席少川也沒說話。
病房內一時靜悄悄的。
謝聿所想的,小兔抱着席少川因爲感動哭泣的畫面並沒出現。
靜默,少時,席少川開口,“我有點兒渴了。”
“哦,我,我去給你買水。”說完,快步走了出去,腳步有些不穩。
席少川看着小兔的背影,直到人走遠,眉頭漸漸皺起。
篤篤篤……
聽到敲門聲,席少川擡眸,看門打開,宮昦擡腳走進來。
兩人對視,一個不鹹不淡,一個眸色涼淡。
“傷的怎麼樣?嚴重嗎?”宮昦開口,眼中涼淡消散。
“只是皮外傷,讓你失望了。”席少川淡淡道。
宮昦聽了,笑了笑,“確實有些失望。”說着,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有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是你做的?”
宮昦輕笑,“就知道你會想到我。可惜,你想多了。我真要對你動手,也不會用這麼拙劣的辦法。”
開車撞席少川,哪裡有直接開槍上子彈來得快。
“而且,我答應過一個人,絕對不會對你動手。既答應了,就不會失言。雖然,這時常令我感到特別惱火。”
席少川聽了,靜默。
宮昦的話,可以聽,別當真。
“差點釀出大禍,爲衆生積德的司機,已經被警方的人帶走了。我當時到現場看了一下,初步斷定是司機酒駕,至於有沒有什麼內幕,暫時還不好說。畢竟,這世上看你不順眼的人應該有很多。”
宮昦說着,起身,走到席少川跟前,看着他,眼裡滿是探究和好奇,“只是沒想到,像你這樣無心無情的人,竟然也會不顧安危衝出去救人?實在讓我意外。你當時是不是也跟那司機一樣,是喝了酒意識模糊了?”
席少川:“你可以走了。”
“我跟小兔打個招呼再走,她好像嚇壞了。”
席少川看着宮昦,眼底情緒不明。
宮昦微微一笑,不再開口。
***
事在學校門口發生,校長眼睜睜看着,當時差點沒嚇出心臟病來。發生這麼大的事自然不能只是說一句‘唉呀媽呀!嚇死我了’然後就回家躺着去了,必須要動彈起來纔對。所以,在送席少川去過醫院,確定沒什麼事後,當即去了席氏去見席少騰。
席少騰聽完校長的敘述,有好大一會兒反應不過來。
他弟席少川奮不顧身的救人?這……是他聽錯了,還是校長老眼昏花哪裡看錯吧?他是不是把哪裡冒出來的天使看成席少川了?
“吳校長,學校門口是不是裝的有監控?”
“有。我一會兒給您送過來。”
“席少騰點頭,起身,往外走着問着,”那個司機呢?“
”已經被警方帶走了。“
席少騰聽了不再多問,不管是不是意外,這件事兒都不能善了。差點鬧出人命,誰他媽的還會寬容大度?
有的時候這種不寬容,就會被人說是不善良。既然人沒事,爲什麼不得饒人處且饒人呢?對此……呵呵。
如果犯了錯的都被要求‘寬容以待’那,遇到胡亂猜疑,無中生有,隨意栽贓的是不是也應該‘不去計較’?
”媽,這肯定是席氏二少做的。“陳英秀指着報紙上關於商黎的報道,臉色灰暗,語氣堅定激動,”因爲我過去對商小兔不夠好,現在他也不讓我好過,落井下石替小兔出氣。媽,再這樣下去,商黎可就真的毀了呀!“
商老太聽了,面色冷硬,”滿嘴放炮,你是親眼看到他做了,還是親耳聽到他說要讓你好看了?“
”我雖然沒親眼看到,也沒親耳聽到。但我肯定就是他。“陳英秀說着頓了頓,猶豫了一下,掙扎了一下,最後開口,”上次因爲席少雋害的商黎小產的事,我去找商小兔,想請她向席少川開個口,請他幫忙教訓一下席少雋……“
說着,先爲自己辯解一句,”我當時也是一時衝動,結果卻都被他聽到了,他肯定是誤會了,心裡不高興了。隨着商黎的事都全面在報道上被鋪開了,所以……“
”別說了。“商老太厲聲打斷,”你是真當我是老糊塗了是不是?“
請小兔開口?分明是拿她當傻蛋去忽悠吧!
請席少川幫忙?她分明是想利用席少川去鬥席少雋。
看他們堂兄弟斗的灰頭土臉,她什麼都不沾的出口惡氣。
她這如意算盤打的可真好呀!只是,她當別人都是傻子是不是?
”事情走到這一步,商黎是自作自受,你也是一樣。自己心思不正,別把什麼屎盆子都往別人都頭上扣。“商老太說完,冷着臉,擡腳走人。
平日裡總覺得她偏心,什麼都不跟她說,什麼都不想管。現在有事了,就想起她這個老太婆了,這樣的兒媳婦怎麼想怎麼堵心。
看商老太丟下一句在陳英秀看來,就是幸災樂禍的話,就那麼擡腳走人。陳英秀氣的差點沒吐血。
有這樣的婆婆,她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好!她不管是吧!咱們走着瞧。
看陳英秀怒氣衝衝的離開。商文從轉角處走出來,冷哼一聲,快步朝着商老太離開的方向追去。
本來只是接到指令來接人,沒想到聽到這些。有些人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
丁嵐,商城,商哲。
席少騰,許文靜,席翊,還有宮昦。
短短時間,病房內站滿了人。
感謝,關心,後續照料,該說的,該安排的……
一切完全不用席少川費神。
大家說着,席少川聽着,只有兩個人特別沉默。
一個是小兔,還有一個是丁嵐。
對席少川鄭重說過謝謝,丁嵐既默默站在一旁,不再多言。
而小兔喂席少川喝過水,在牀邊坐下,靜靜望着他的手發呆。
”走吧!“
席少川開口,小兔擡頭,看他站起,隨着起身,扶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去。
席少騰:”少川,一會兒我讓保姆過去。“
席少川沒說話,轉頭看向小兔。
小兔靜了一下,開口,”不用保姆,我都會做。“
”不用保姆怎麼行?“
”嗯,不用。小兔都會。她知道我喜歡吃什麼,也知道我喜歡穿什麼,也知道我討厭什麼。“
席少騰:……”那司機呢?總需要吧?“開車小兔可不會。
”不用,小兔電動車騎得很好。“
”嗯!他想去哪裡,我都能載着他。“說着,扶着席少川離開。
席少騰站在原地,看着兩人的背影,怎麼感覺怪怪的。
許文靜看着,只是看到了美好。在席家人口中,席二是最壞的那個,可是在她眼裡,在某些方面席少川比他們都純粹。就如現在,頭髮亂了,衣服破了髒了,臉上貼着創可貼,手包成了糉子,整個人看起來無一處不狼狽……
但,這一刻,他比席家那些表面光鮮亮麗的都來的更順眼。
宮昦:美好嗎?他只覺得刺眼。
丁嵐:封弈說的沒錯,有朝一日能護住小兔的不是商家任何人,只有席少川。現在,這話被證實了。她應該高興放心纔對。可是,爲什麼心裡這麼不安呢?
***
穿衣,餵飯,洗澡,梳頭……
席少川傷到右手,所有不方便做的,小兔都包攬了。
席少川坐在沙發上,看着忙完他,趴在餐桌上寫作業的小兔,眸色幽暗。
照顧他,小兔做的很好。
好到出乎意料。
你所有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到。剪指甲,刮鬍子,準點喂他吃藥,時刻提醒他不許喝酒……每一件,細緻到一個極致。
所有的事,都做到很好。除了,話突然變得的很少。
被護着,他沒有因爲男朋友的英勇感動到痛哭流涕,也沒有高興到歡天喜地。只是,開始用盡力氣的對他好。也許,這是她表達心裡感動高興的一種方式。
嘴上不說,心裡都清楚。只是……這樣的方式,席少川發現自己不喜歡。
”商小兔。“
聽到喊自己,小兔轉頭。
席少川:”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小兔握着筆的手緊了一下,隨着鬆開,放下,擡腳走到席少川身邊坐下,”想對你說的有很多,只是還沒想好怎麼說。“
”那就想好了再說。“席少川說完,起身去了臥室。
看席少川身影離開視線,小兔垂眸。一滴淚滴落,瞬時又隱沒無蹤,不留一絲痕跡,讓人懷疑是不是看錯了。
因爲席少川受傷,學校從此也多了一景……
一個騎着電動車的女孩兒,每天載着一個高大的男人,來來去去。
這是秀恩愛,秀到一個新高度。
只是,明明兩個人看起來很好,爲什麼楊一妃偶爾撞見小兔偷望席少川的眼神,心裡忽然感到傷感呢?
明明看起來很好,爲什麼之前在小兔臉上看到的,那一抹熱戀中才有的幸福色彩卻不見了呢?
”小兔,你真的還好吧?“
”嗯,還好。“
週末
”封弈回來了,我過去一趟,大概晚上回來。“
”好。“仰頭親親他,”晚上我等你吃飯。“
席少川看看她,轉身離開。
站在陽臺,看席少川離開,走遠,不見。在陽臺靜站良久,轉身回到次臥,拿出鑰匙打開一個抽屜,拿出一個手機,按下開機鍵,按下一組號碼,接通,開口,”都查到了嗎?“
【查到了,我已經發到你郵箱了。】
”確定信息來源都是真的嗎?“
【我的把柄還被你握着怎麼敢糊弄你。】說着,頓了頓,【不過,我實在想不通,我和那人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有我這個電話號碼你又是從哪裡……】話沒說完,電話被掛斷。
靠!
想他一探子,竟然被人反偵探了。更重要的是,他連威脅他的人是什麼樣都不知道。可那頭的人卻好像對他無一不知。這沒穿衣服一樣的感覺真他媽不好。
小兔打開郵箱,靜看良久,伸手點開郵件……
郵件不長,所述的事也不過才簡短的幾件而已。
可是,這幾件已經夠了。讓她連最後一絲期望都消散了。
叮咚,叮咚……
聽到敲門聲,小兔坐着沒動。
叮咚,叮咚,叮咚……
可是來人,卻像是故意的一樣,使勁趕按個不停。
小兔起身,打開門,一個意外之人出現眼前。
沈浩把手裡禮物遞過去,看着小兔,不鹹不淡道,”我來看望席少川。“
”謝謝。“
”我能進去坐坐嗎?“
小兔聽了,看看他,側開身,”請進。“
”謝謝。“
沈浩走進來,在沙發上坐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主動緩解尷尬。
小兔倒一杯水放在他跟前,看一眼電視上的動畫片,走到一邊坐下。
沈浩真的是來探望席少川的嗎?看他帶的禮物就知道,明顯不是。席少川可不喜歡吃薯片和棒棒糖。
他明顯是有什麼事。不過,他不說,小兔也不想問。
兩人就這麼坐着,各想各的心事,屋裡響着大頭兒子小頭爸爸的動畫片。
【我最近比較煩,比較煩,比較煩,總覺得日子過得有一些……】
手機鈴聲響起,小兔擡頭看向沈浩。看他拿出手機,一臉糾結,一臉煩躁的表情。就在小兔以爲他會直接掛斷,或關機得時候,他按下了接聽鍵……
【在哪兒?我去接你。】直接,乾脆,沈笒的聲音。
”姐,我不想去。師兄不是已經都說了嘛,我已經沒事兒了,你搞毛還要讓我再去那鬼地方?“
【之前約好的,不能失約。】
”我不管,我不去。我不喜歡那老頭!“
【可是你不能否認他看的很準。】
”就是因爲準,我纔不喜歡。被他盯着,感覺自己跟沒穿衣服一樣,光溜溜的……“說着,猛然想到什麼,擡頭看一眼商小兔,嘴巴抿了抿,隨着移開視線,滿是排斥,”反正我不喜歡。“
【所以,你打算繼續躲着?】
沈浩不說話。
【如果我找到你,你是不是跟我去?】
”你找吧!找到我,我就跟你去。“
【你是不是躲到席二那兒?】
沈浩:靠。
”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太老套了。你在那裡等着,我五分鐘後到。你若再敢跑,呵呵……你會後悔的。】說完,電話掛斷。
沈浩癱倒在沙發上,滿臉的鬱悶,隨着起身,“我走了。”既然躲不過,那就不躲了,去樓下主動等他姐姐來押解。
“沈姐姐要帶你去看相嗎?”在沈浩走出門口時,小兔開口問道。
沈浩:“你都聽到了?”
“嗯,你講的聲音很大。”沈笒聲音也不小,想忽略都難。
沈浩也覺得沒什麼值得遮掩的,順便吐槽一下,“是去看相,找那比封師兄更邪乎的神棍。”
比封弈還邪乎?那是不是說,她也可以再讓人看一次,也許,也許……
“什麼樣的人?在什麼地方?”
“怎麼?你也想去看?”
“說不定會去。”
“那人不太好遇,喜歡說一切靠緣分什麼的。不過看的確實挺準的!什麼時候你閒了,可以去xx山溜達溜達,反正離帝都的也不遠就當爬山鍛鍊身體了,說不定可以遇到他。”
聞言,小兔臉色微變,伸手拉住沈浩,“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白髮白鬚,五十多歲,看起來慈眉善目的?”
沈浩挑眉,“你見過?”
小兔呵呵……
“沒有。就是覺得道行深的人好像都長那樣。”說着,伸手把門關上。
不好遇爲什麼讓她遇到了。
看的挺準……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
之後幾天一切如常,直到席少川身上的傷全好。
從醫院出來,對着漫天的晚霞,小兔望着席少川開口,“二叔,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