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于歸沒想到謝景州是專程來要香料的,聞言頓時笑:“說什麼討要不討要的,大嫂覺得好用派個人過來說一聲,我就給她送過去就是,哪勞的着你還親自過來一趟。”
阿來將那盒子取過來時,謝于歸就直接將其全部遞給了謝景州,
“這裡面還剩了不少寧神香,想來足夠大嫂用了,只不過大哥還是要提醒大嫂少用一些。”
“這寧神香雖然已經去了溫血的成分,可到底是香料,晚間少燃一些助眠就好,別成天都放着讓大嫂聞着。”
就和是藥三分毒一樣,這些香料尋常也就罷了,懷孕時薰的太多總不是好事。
謝景州將盒子收起來:“你放心,我知道的。”
謝于歸見他眼底下浮着青黑,不由問道:“大哥昨兒個也沒睡好?”
謝景州嘆氣:“你大嫂夜裡睡不着,我哪能睡好?”
餘氏每次一驚醒,他也就跟着醒過來,折騰半晌將人哄着睡着後,自個兒就躺一旁瞧着她的大肚子心驚膽顫到天亮。
“大嫂是不是快要生了?”謝于歸問道。
謝景州臉上既有喜色,也有擔憂:“照汪太醫的意思應該就在這幾天了。”
餘氏那肚子大的有些驚人,謝景州問過汪太醫後,知道餘氏生產的時間大概就在這幾天,整個人連上值的時候都難以專心,每天一出衙門就直奔府裡。
謝二夫人也是擔心餘氏,不僅隔三差五便親自過去看上一眼,平日更是叮囑着餘氏身邊的人,不管餘氏去哪裡時都得有人跟着,就怕她這個時候磕着碰着。
謝景州眉眼之上帶着擔憂,謝于歸安慰道:“大哥也別太擔心了,汪太醫不是說了嗎,大嫂和肚子的孩子都很好,等生產之時也定會順當。”
謝景州嗯了聲:“但願。”
他初爲人父,哪怕汪太醫說的再好,依舊忍不住擔心,可再擔心他也不能替了餘氏生孩子,只能在旁看着。
謝景州深吸口氣,壓下心思後擡眼看了看四周,對着謝于歸道:“你婚期也沒多久了,東西準備的怎麼樣了?可還有什麼缺的?”
謝于歸輕笑:“有母親看着呢,哪能缺了什麼。”
嫁衣是韓恕送來的,操持裡外的婆子是宮裡的老人。
太后人不能過來,便讓了以前服侍的人來謝家幫忙,再加上謝二夫人裡裡外外的倒騰,謝于歸只需要跟木偶似的照着謝二夫人的話做就行了。
至於嫁妝,她那一份是從顧家擡回來的,本就一直捏在她手中,這次成親謝家怕委屈了她又給添妝了不少。
加上太后的,昭帝的,還有劉夫人跟安陽郡主他們送來的,再加上曹浦和胡辛把她以前留下的一些東西也送了過來,裡裡外外擺着庫房裡都裝不下了,那嫁妝單子連她自個兒瞧着都壓手。
餘氏之前也添了不少近來,如今謝景州問起來時,謝于歸說道:“大哥別操心了,我這邊一切都好,你顧着大嫂就行。”
謝景州瞧着妹妹臉上笑容,臉上不由鬆緩了些。
“你大嫂我顧着,可你我也放在心上。”
謝景州神色格外認真,“嬿嬿,你雖然已經嫁過一次人,可在我這裡全當是第一次出嫁,之前我跟你說過的話一直都算數,不管你出沒出嫁,嫁於誰人,你永遠都是我妹妹。”
“私心裡我只盼你平安順遂,跟厲王白頭到老,但若有朝一日你真受了什麼委屈,也別忘了還有哥哥替你撐腰。”
“哪怕他是厲王,哥哥也依舊會護着你。”
謝于歸聽他鄭重其事,看他神色認真,忍不住眼眸微微彎:“我知道的,大哥。”
“他若欺負我,我定回來找你。”
謝景州見她笑容滿面的模樣,忍不住就伸手揉了揉她額發,總覺得她與以前有些不同,卻依舊還是那個會拉着他衣角喚“哥哥”的小丫頭。
等收回手時,謝景州正想與她說話,院子外面就突然有人闖了進來,遠遠就在叫着謝景州。
“大公子,大公子……”
“青麟。”
謝于歸見來人被青麟攔着,連忙叫了一聲。
青麟鬆手將人放進來後,那丫環走近了瞧着才發現是餘氏身邊的人,沒等他們問話就急聲說道:“大公子,少夫人要生了,您快過去看看!”
謝景州“唰”的一聲站起身來,腦子裡都是蒙的。
謝于歸也是一驚,只是比起謝景州要更冷靜一些,沉聲說道:“穩婆呢,還有母親他們,都在嗎?”
“穩婆已經叫了,夫人也已經過去了,少夫人疼的厲害嘴裡叫着大公子。”
謝景州手腳發軟,也顧不得跟謝于歸招呼,直接就朝着門外衝了出去。
謝于歸也沒經歷過生產,可總聽人說女子生產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哪怕餘氏康健她也依舊擔心,強壓着心中着急對着青麟道:“去請汪太醫過來,以防萬一。”
青麟連忙點點頭就轉身出去,而謝于歸隨手將那疊案卷塞到了榻上小桌下放着的抽屜裡,就領着阿來朝着謝景州的院子疾步而去。
……
謝景州的住處跟謝于歸住的地方不算太遠,她匆忙領着人過去時,就見到院中不時有人出入,而謝二夫人領着謝景州站在外面,兩人都是看着正屋的方向。
屋中隱約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謝于歸快步過去說道:“大嫂怎麼樣了,生了嗎?”
“哪有那麼快。”
謝二夫人見自家閨女一臉着急的模樣,想起她先前沒跟顧延圓房,說到底跟沒出嫁的姑娘家一樣,她解釋說道:
“這生孩子又不是下米做飯,米下鍋一會兒就好了,哪有那麼快就出來,從疼起來到生出來快的也得兩、三個時辰,慢的五、六個時辰也是有的。”
謝于歸驚愕,這麼久?
謝景州一聽還得疼上五、六個時辰,臉都白了,只恨不得能直接進屋去守着餘氏。
謝二夫人沒工夫理會兩人,見裡頭穩婆出來,她上前詢問了兩句,就有條不紊的交代着下人去廚房煮些雞湯麪來,讓餘氏吃一些好有力氣生產,又讓人備着參片和吊命的東西以備萬一。
幾人在外間守着,等汪鑫陽過來時,餘氏雖然偶爾叫痛,情況卻還算好。
汪鑫陽進去替餘氏瞧了一眼,出來便讓人去熬了一些催產的湯藥,而在府衙當差的謝柏宗聞訊也已經趕了回來,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後,裡頭餘氏的叫聲突然就變得淒厲了起來。
謝景州在外臉色慘白滿頭大汗,想要進去被謝二夫人轟出來後,就圍着門前團團轉。
“謝公子彆着急,令夫人身子康健,很快就能生下來的。”
汪鑫陽在旁勸說。
“大哥,汪太醫既說沒問題,就一定沒問題,你先別慌。”
他轉來轉去滿臉着急慌亂的樣子,惹的謝于歸也跟着心慌。
謝柏宗眼睛一直盯着產房,低斥了聲:“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不穩重。”他訓着兒子,卻緊張的手都握了起來。
謝景州嘴裡應下來,可臉上焦急擔憂卻半點沒少。
餘氏的叫聲斷斷續續,疼起來時嘶聲叫痛聽得人心中都揪了起來,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房中餘氏叫聲一歇,緊接着沒多久就傳來小孩兒的哭聲。
謝景州身形一晃,滿臉虛汗的一屁股坐在臺階上。
那邊餘氏收拾妥當,屋裡血氣也散了些後,謝二夫人才讓人放了外間諸人進去,隔着一道屏風站在外間抱着個包的密密實實的襁褓出來,滿屋子的人都圍了上去。
“是個小子,長得特別壯實。”謝二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嘴巴像攸寧,眼睛倒是像他母親,是個好看的。”
謝柏宗看着自家長孫臉都笑皺了,而謝于歸也是忍不住湊上前去,卻只瞧見粉嘟嘟的一小團兒,愣是瞧了半天都沒瞧出來他哪裡長得像謝景州和餘氏。
謝于歸好奇道:“母親,你哪兒看出來他像大哥大嫂了?”
旁邊走過來的穩婆頓時笑起來:“謝小姐,這剛出生的孩子大多都是黑黢黢皺巴巴的,老婆子我還是第一次瞧見這麼生出來就這麼好看的孩子。”
“您瞧瞧小公子這模樣,濃眉大眼的,瞧着就是個俊俏哥兒。”
謝于歸聞言稀奇的看了看,瞧着那粉糰子只有不甚明顯的眉形,依舊沒覺得好看在哪兒,倒是謝二夫人被穩婆這話說的眉開眼笑,張嘴就讓人看賞,連帶着整個院子裡的下人都得了賞錢。
謝景州跟餘氏的孩子是二房長孫,也是整個謝家第一個重孫輩的孩子。
謝太傅親自替孩子取名,依照文子輩取名爲文弘,小傢伙見風就長,不過幾日就褪去了那點紅色,變得白嫩起來,而謝于歸此時才發現那穩婆說的不錯,小傢伙的確長得好看。
躺在搖籃裡穿着柔軟的棉衣,睜着黑溜溜的眼睛,白白嫩嫩圓嘟嘟的,腦袋上冒出軟軟的細絨,瞧着就讓人歡喜。
韓恕過府探望時,謝于歸正蹲在弘哥兒旁邊逗他。
小傢伙眼睛還看不見東西,卻已經對聲音有了反應,謝于歸輕輕拍手時他會有迴應,哪怕只是稍稍轉動眼珠也能讓她驚喜,而奶孃就在旁邊笑眯眯的站着。
謝景州和韓恕站在門外時,瞧見裡頭謝于歸自言自語,不時逗着小傢伙的模樣。
謝景州低笑:“嬿嬿很喜歡孩子,這幾天尋着時間就過來看弘哥兒。”
他雖然也喜歡自己兒子,可大多時間卻陪着生產之後受了罪的餘氏,反倒是謝于歸時不時就要過來看看弘哥兒。
謝景州說道:“以前總覺得嬿嬿還是個孩子,哪怕要嫁人了也依舊是個小丫頭,如今見她這樣,便覺着等你們成婚以後有了孩子,她定然會是個很好的母親。”
韓恕聽着這話忍不住露出笑來,他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
兩人入內時,奶孃連忙行禮,謝景州讓她起來後,纔跟韓恕一起走到謝于歸邊上。
“大哥?”
謝于歸手指還捏着小傢伙的手,擡頭見韓恕跟在謝景州身旁,不由露出笑:“你怎麼也跟着大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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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恕說道:“聽說大嫂產子,本來前幾日就該過來看看,這就是弘哥兒?”
“對啊,你快來看。”
謝于歸連忙朝着他招手,將人叫到身旁之後,纔對着他說道,“你瞧弘哥兒,是不是長得很好看?”
韓恕低頭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小傢伙臉上,半晌才嗯了聲:“是好看,眉眼像大嫂,嘴巴和鼻子像大哥,瞧着白白嫩嫩的,長大了定然俊俏。”
謝景州頓時笑起來:“我母親也總說,弘哥兒撿着我跟他娘好看的地方長呢,就嬿嬿之前非說瞧着不像,你看看王爺一眼就瞧了出來。”
“那會兒弘哥兒不是還沒長開嗎?”謝于歸嘀咕。
“明明是你眼拙。”謝景州戲謔。
謝于歸翻眼瞪他一下正想說話,就感覺到自己手指突然被握緊,她驚訝低頭,就瞧見弘哥兒小手握的緊緊的,頓時欣喜:“弘哥兒認得姑姑了?”
她拉了拉身旁的韓恕,“弘哥兒,這是姑父。”
韓恕陡然被她拉着將手放過去時,觸碰到小傢伙軟乎乎的小手,瞳孔猛的睜大,而當小傢伙當真抓住了他指尖時,他只覺得新奇又膽怯,僵着手不敢動彈,生怕不小心就戳壞了軟的跟豆腐似的白嫩糰子。
謝于歸笑道:“弘哥兒認你這個姑父了呢,往後你可要疼他。”
韓恕見小傢伙捏的緊緊的,忍不住眉眼舒展時嘴角翹起。
他取了一枚玉佩出來,放在弘哥兒枕邊。
謝景州見到那成色極好的玉佩頓時嚇了一跳:“王爺,這太貴重了……”
“這是我給弘哥兒的禮物。”韓恕說道。
謝景州聞言還沒說話,謝于歸就直接將玉佩放在襁褓裡層:“又不是給你的,大哥這麼急着拒絕幹什麼,對不對弘哥兒,這是姑父給的見面禮。”
謝景州聞言有些無奈,韓恕卻極喜歡姑父這詞。
好像一句話,他和她便不分彼此。
韓恕學着謝于歸的模樣輕捏了捏小傢伙的手,手邊卻碰着同樣逗弄他的謝于歸的手,他眼裡盛滿了笑,連聲音也泛着暖意:“姑父給的,不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