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天很清楚,這羣人之前很可能是暫時離開了鹿靈縣城,因爲這段時間他搜尋了很久都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畢竟鹿靈縣城並不大。
而今天現身肯定是另有目的的。
難道這羣疑似南晏人的傢伙,竟然想要在大庸的地界上動大庸的朝廷命官?
那邊的酒樓上,段嗣烈和楚航越喝興致越高,其他桌都已經停下了,只看着這兩人一杯接着一杯,桌旁已經有好幾個空酒壺了。
很顯然這已經成了一場特殊的較量,並且段嗣烈和楚航雖然一個武將一個文官,卻聊得異常投機,更有種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覺。
楚航之文韜盡舒治國安邦之抱負,段嗣烈武略盡顯護持山河之氣概。
這場酒,段嗣烈沒有用內力來作弊,因爲坐在對面的楚航不過一個普通人。
終於兩人臉上也顯露了些許醉態。
“不喝了不喝了,飲酒適量便好,喝得太多,便會影響明日的公務了!”
楚航這麼說着,伸手擋住了酒杯,不讓段嗣烈再倒酒,後者也不勉強,露出開懷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日也算盡興了!”
一旁陪同的縣丞偷偷睜開一隻眼睛,要不是裝睡,今天是躲不過一場醉了,但聽到自家縣尊大人的話,還是忍不住暗自咂舌,看着那些個空酒壺,就這還是適量?
還清醒着的一些親兵和縣衙的捕頭這會也對楚航十分佩服,這酒量實在是強悍了,而段將軍能喝則是很正常的。
楚航不喝了,段嗣烈自己也不喝了,他將酒壺放下,轉頭從酒樓的窗戶看向遠方的街道。
“酒席是盡興了,段某便活動一下手腳,抓幾個鼠輩當謝禮吧!你等好生看護楚大人,若少了一根汗毛就軍法處置!”
“是!”
親兵們紛紛應諾,就連已經醉了的那些也有人條件反射般應聲,而現在看着都十分清醒的,本身也代表着不俗的功力。
“段兄的意思是?”
楚航微微皺眉,隨後也看了一眼窗外,似乎也有了一絲被窺探的感覺。
“嘿,楚兄且稍等片刻,段某去去就回!”
說完這句話,此刻並未着甲的段嗣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順手就將依在柱子上的一杆鐵槍抓在手中。
下一刻,段嗣烈將抄起座位旁披風,向着窗口用力一擲,身形輕輕一躍,好似模糊了一下,就已經消失在楚航眼前。
一直觀察着酒樓的一羣人正在商量着一會半途動手還是如何的時候,有人忽然見到酒樓那邊的窗戶好像被人丟出了一塊布。
或者說,這是一小團陰影出了窗戶,就猶如一塊布一樣隨風飄了一下,在一種怪異的扭曲感中迅速變大。
僅僅一息之間,那一團布一樣的不規則陰影竟然就到了街道上空,而那形狀延展之間已經是一名持槍而來的武者。
這身法之快,更兼變化莫測,等其他幾人聽到風聲的時候已經遲了。
“嗡~”
來人手中幽光一閃,鐵槍直接脫手而出,槍體震動纓蘇如幻,段嗣烈貫槍而出,聲音先至已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小心——”
只有人來得及喊出一聲,槍影一閃,已經從幾人身邊穿過,直接擊中後方一人,也正是武功最高的謀劃者。
“當~”
那人想要用手中的刀磕開長槍,但劈在鐵槍之上,鐵槍竟然紋絲不動,槍尖直接點中此人,“噗~~”地一聲在肩頭炸開血花。
“呃啊.”
沉悶的痛呼之中,鐵槍去勢不止,更是擦着鎖骨穿入其軀體,帶着他不斷後退。
“嘭~”地一聲,鐵槍扎入了街道後方的青石中,竟然將被洞穿的人斜着釘在地上。
而此刻的段嗣烈,不過是剛剛落地,並且伸手接住自己的披風,將之隨意斜系在腰間,一步步朝着遠處那些人走去。
“呃啊.快來幫我把這槍拔出來!”
那首領用還能使勁的左手抓住槍身,但自己根本拔不出來,又有兩人趕忙過去幫忙,分成上下抓住槍身,但提起內力又運勁之下,鐵槍竟然紋絲不動。
“哼,就這點能耐,難怪要藏頭又不敢露尾了!”
段嗣烈活動着手臂,只是這麼一步步走來就給人強大的壓迫感,這個武將的武功已經超出了幾人的理解了!
“快跑,你們不是他對手,不要送死,保全自己!”
爲首者一聲大吼之下,周圍幾人竟然真的全都逃命,紛紛縱躍向各方,段嗣烈略微詫異之下也是眉頭一皺,根本不管地上的人,身形一躍而起,點在屋頂追人而去。
追逃者身法差距太大,往往幾個呼吸,段嗣烈就能追上一人,而對方就算想要反抗也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或一點或一腳或一拳或一掌,根本無需第二招,段嗣烈就能將對方制住。
這些人武功確實還算可以,但也僅僅是還算可以了,放到江湖上也就是二流水準,更不用說和如今的段嗣烈比了,雙方武功境界上的差距用天壤之別來形容毫不過分。
遠處的屋脊陰影下,目睹這一切的裴長天已經驚得瞪大了眼睛。
這名武將究竟是何方神聖,這武功高得恐怖,自己還在盤算着如何出手如何護住楚大人,而此人一個披風障目顯身出手,片刻就和欺負小雞仔一樣將所有人拿下了!
沒過多久,段嗣烈已經拎着數人回到了街上,即便是此刻,那名被釘在地上的人依然沒能掙脫鐵槍,只是將大槍稍稍拔出了一些,血已經染紅了他身下的一片石板。
這首領劇烈喘息着,用左手指着段嗣烈。
“嗬,嗬,嗬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誰了!”“哦?那我是誰?”
段嗣烈一步步走向那邊,伸手按在槍柄上,面無表情的看着地上的人,因爲揹着月光,在下方人眼中其面部一片陰影,恍若兇魔。
“伱,你是段嗣烈,嗬,嗬嗬.十幾年前的武林大會天下第二.沒,沒想到你的武功,竟,竟然如此恐怖.”
“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嗣烈大笑起來,隨後笑容收斂,抓住槍柄將之一下拔出。
“倒是有些見識,就是武功差了點,段某連手腳都沒熱起來呢來人!”
“在!”
酒樓方向立刻有幾名親兵衝了出來。
“將此一干人等抓起來,聽後發落!”
“是!”
幾名親兵帶着笑容衝向已經沒能力反抗的幾人,沒想到纔來鹿靈縣,似乎就有功勞送上門來了,自家將軍果然威武!
段嗣烈看着地上的人冷哼一聲,或許這些人和前幾天的事情有關吧。
正在這時,段嗣烈忽然心頭一動,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向遠方。
從始至終都躲在屋脊下陰影處的裴長天心頭猛跳,他從頭到尾大氣都沒有喘一下,難道被發現了?
“還有個高手?”
段嗣烈低語一句,身形一躍而起,好似一隻大鵬展翅而飛,落到居民屋頂之後腳下一點,以極快的速度衝向裴長天方向。
此刻的裴長天哪還有半分僥倖,戴着面具的他直接縱身躍起,全力施展輕功向遠方跑去。
“好輕功!”
段嗣烈讚歎一聲,腳下身法更快幾分。
二人一追一逃,時不時腳尖輕點屋頂,在鹿靈縣的屋頂上形似鬼魅又好似兩隻低空飛鳥。
“段將軍,我和這些傢伙並非一路人,此前在外監視,不過是想要出手幫忙而已!”
“你以爲我會信麼?”
段嗣烈此刻手已經熱起來了,腳下一踢,幾張瓦片頓時碎裂,化爲一片飛星射向前方的裴長天,這一招正是當初丁飛雄的佛珠慈悲的變招。
“嗚~”“嗚~”“嗚~”.
碎瓦的破空聲猶如哀鳥鳴叫,裴長天心中警兆大起,也不敢大動作閃避,否則破綻更大。
情急之下,裴長天身若無骨,瞬間扯下外衣,不知是他舞動外衣還是他的身形隨着外衣飄蕩,衣衫獵獵作響,又好似一張剛中帶柔的大網。
同樣是呼嘯之間,飛射的碎瓦就被這舞動的柔軟衣衫接下大半,有的碎裂有的則成了粉末,而裴長天自己則連連後退,七八步才停下。
不過這一下,裴長天的身法也停下了,再想跑掉已經不可能了。
段嗣烈也已經在後方落在屋頂,看着這個帶着面具的人露出讚賞之色。
“好功夫!我本以爲剛剛那一招至少得見紅的,不過這樣更好!”
段嗣烈戰意心中起,猛然衝向前方,裴長天自知此戰避無可避,更知道自己絕非對方的對手,但此時的心頭卻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打就打!”
對方功力比自己高,不能硬接拳掌,裴長天手中的外袍就好似成了他的特殊兵器,通過這衣衫同段嗣烈交手。
雙方在屋頂狹窄之地交錯出手,拳腳掌都不落下,身法之快在夜間就如同兩道陰影在不斷變化扭動.
段嗣烈越打越興奮,猛然提高几成功力,躍步向前一掌打出。
裴長天甩動衣衫擋在面前,身形似乎要從另一端擺脫掌力籠罩,但此刻的段嗣烈卻笑了,他手臂好似成了一條大槍,輕輕一抖就將衣衫纏在手臂上。
下一個瞬間,掌風驟起,猶如槍頭擺動,掃向身法閃避到一半的裴長天。
裴長天雙目瞳孔劇烈收縮,雙臂交叉運起全身功力格擋。
“嘭~~”
段嗣烈一掌扇在了裴長天雙臂之間,掌中炸開一團霧氣,竟然是一掌也將自己體內的酒氣打了出來。
裴長天雙臂欲碎,在痛苦的同時反而雙腳離地。
“噗~”
一口鮮血飆射而出,直奔段嗣烈面門,在段嗣烈避開的時刻,裴長天自己已經如同一顆炮彈,倒飛向遠方,在空中就已經翻轉身形借力遠去。
“咳~咳咳咳.”
人在半空的裴長天開頭的一聲咳嗽,出來的都是血,後面的咳嗽則再也抑制不住,但腳下的身法卻越來越快!
段嗣烈站在原處的屋頂並未再次追去,因爲這會那人已經跳下了屋頂,消失在了視線中,他回頭看看酒樓方向,再追就真的追太遠了,恐被調虎離山!
看着手臂上纏繞的衣衫,段嗣烈也是若有所思,不得不說這人的武功也相當高明,且有些滑不留手。
城中遠方,自覺已經逃過一劫的裴長天這會真的難以抑制自己的咳嗽了,他不斷“咳咳”低咳,壓抑聲音的同時快速騰挪,而心中既有恐懼也有更多的興奮。
段嗣烈,段嗣烈!
這就是當年天下第二的實力麼,我能算是在他手上走了幾招,一個照面的功夫就好似生死之間徘徊!
好強!
當年的大會天下第二尚且如此,那麼天下第一人的麥凌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