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的是冬天有荷花,原來真的和那小男孩說的一樣,竟然在水面以下!
燕博此刻哪裡管得了那麼多,或者說甚至都不去想小女孩的話更像是荒唐之言,反正幾乎是本能一般朝着那荷花方向奮力潛游。
在燕博身後,水下有人淺水而追,水面上踩着船隻桅杆的高手速度更快。
對於燕博而言,已經真正到了生死一線的地步。
“嘩啦啦啦.”
前方荷花所在似乎帶起了一片水花,不知道爲什麼,那一片的水中星月光輝好像尤其明亮,比其他昏暗的水下更爲明顯,這也是爲什麼黑夜中燕博能在水下遠遠望見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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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換成白天,只怕是反而看不真切。
明明有些遠,卻給人的感覺十分清晰,水波讓荷花與荷葉所在水下微微晃盪,那兩根空着的莖杆應該就是小男孩摘走的花苞,而中間的那一個就是僅剩的荷花!
瘋狂划水的燕博心中不斷計算着距離和時機,在某一刻猛然朝着一側踢水躲避。
“譁~~~”
一道白芒從水面落下,帶起一片細小的水花,緊接着是“噗通~”一聲。
那名刀客從空中頭下腳上持刀入水,卻被燕博堪堪避過,卻也在後背到肩頭留下深深傷口,鮮血涌出染紅了一部分江水,而燕博依然在拼命遊動。
後面追殺之人雖詫異於燕博竟然躲過了這一刀,卻也明白對方只是垂死掙扎,在這冰冷的娥江之上,燕博根本是無處可逃的。
刀客沒有選擇和其他人一樣遊着去追,而是上浮身體再揮手往水中拍下一掌,整個人直接騰空而起,在那桅杆上用腳一點,手中長刀在夜空帶起白芒,直接落向燕博的方位。
燕博當然知道自己在這娥江上避無可避,但他現在眼中只有荷花,而此刻不過數尺之遙!
也是在這短短的距離,那荷花的花苞在燕博眼中也愈發璀璨,恍若星光月華環繞,好似勝過世間一切美麗事物,讓他這個喜好花卉之人都爲之心醉。
明明是生死之間,但此刻的燕博卻生出一個純粹的念頭。
如今尚未展顏,已然如此動人,他日若是盛開,必定絢爛奪目.
師祖師尊師弟皆已身死,白羽道也已經覆滅,曾經對大晏的忠義也成了笑話,我燕博心中所繫的也就是那點嗜好了!
近了近了,十尺,五尺,三尺.
荷花啊荷花,若真的折你者死,那麼必有守護之物!
此刻的燕博雖然是伸手去折花,卻也僅僅是假意,心中對這花升起珍視。
恍若喜好的哀念相合,彷彿眼前獨存的荷花也是獨存的自己,燕博根本沒有傷花的念頭。
可惜或許不能見你花開了,冬荷難生,或許也會很快凋零吧
燕博這如走馬燈一般的思緒閃爍,一步之遙顯得有些漫長。
也是此刻,半空中的刀客也再無保留,手中長刀隨着縱躍的身體再次落下,月光灑在刀身上猶如白雪,而水中的燕博則清晰呈現在他眼中,已經可以預見到其人被斬爲兩半。
只是在刀光落下的這一刻,刀客卻見到燕博朝前伸手了,也是這一刻,順着燕博的手臂,刀客好似發現了什麼。
那是荷葉?
也是這一刻,變故徒生!
在燕博的手距離荷花僅僅一尺左右的範圍,一道片氣泡好似剎那間浮現在荷花周圍,隨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周圍爆發。
“轟——”
娥江江心炸起一道大浪,燕博和已經追到他身後的兩個水下武者,甚至是正揮刀落下的刀客,都被捲入這大浪。
一時間,四人全都掀飛,又隨着浪花一起入水。
此刻的水下根本不似剛纔那般平靜,已經徹底化爲了一片激流,四人就好似陷入一片漩渦,在水花氣泡的混亂中無法掌控身形。
一個充滿怒意的聲音從水中傳來。
“大膽惡賊,竟然真的想要毀我娥江寶蓮——”
天上明明是晴空萬里,但這聲音在水下恍若驚雷,在水花聲傳來的時刻,四人耳中都是轟鳴一片!
不論是燕博還是刀客,亦或是另外兩人,此刻奮力在水中睜大眼睛,周圍好似有無數黑色水草在飄蕩,但這不是水草,而是一縷縷長髮。
順着這些“水草”看去,其中一個武者頓時被駭得憋不住氣。
“嗚嗚嗚嗚.嘩啦啦.”
大團氣泡升起,手腳更是劇烈掙扎,而其他人同樣驚駭不已。
因爲那“水草”的盡頭其實在一個“人”的頭上,此刻水中正有一個身形魁梧的赤膊男子懸浮,他頭髮長達數丈,手持一柄巨大鋼叉,雙目幽光面容兇惡,正在盯着水中之人。
很顯然,這東西根本不是人!
這是什麼水中惡鬼,水中妖物?
燕博同樣驚駭不已,但他也是最快反應過來的。
夜叉!傳說中的水中夜叉!真正的厲害妖怪,一般聽命於水神,甚至本身也能成爲水神!
不過很顯然,此刻的這個夜叉正處於盛怒之中,左手持叉不動,右手則朝前一揮。
下一刻,水中激流猶如無形鎖鏈甩動,狠狠打在燕博身上,打得其身上爆出一蓬血水,而水流更顯湍急,掀起大浪,也將所有人全都被裹入其中也越沉越深
“嗚嗚嗚”
刀客此時渾身內勁爆發,一刀揮出竟然斬斷一條激流,身形在此刻如若游魚,雙腿猛然一蹬“嘭”地一聲竟然竄出水面,身形帶着流水騰空而起。這一刻,水面浪濤之中,夜叉半個身子踏浪而出,看向半空中的刀客,後者手持利刃也驚駭地看着江面。
一息之後,刀客雙腳在岸邊落地,身形踉蹌着後退了好幾步才停下,而那波濤之中的妖怪始終看着他。
在刀客死死握着刀柄緊張戒備的時刻,那夜叉卻緩緩沉入水中,整個娥江江面卻依舊波濤洶涌,好一會之後才漸漸恢復平靜
“嗬,嗬,嗬,嗬”
直到這一刻,刀客才劇烈喘息着,有種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感覺。
說實話,在刀客這,這感覺甚至比當初同人一起設伏圍攻韓師雍還要恐怖,雖然那會幾大高手聯手都難以拿下那妖人,可也沒有如此強烈的無力感。
那是什麼東西,水鬼麼?
糟了,他們呢?
刀客看着似乎是已經恢復了平靜的江面,眺望各處卻再也沒看到燕博和另外兩人的身影。
好一會之後,身上的冰涼感也越來越強,刀客終於還是離開了江邊。
——
娥江水下,燕博和另外兩個武者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隨着水流被直接帶到了水底深處,又被夜叉帶入了娥江水府之內。
水府書閣內,忽然有水族在避水膜外匯報。
“總管大人,抓住幾個妄圖採荷的惡賊,請總管大人發落!”
隔着水府禁制,又隔了一重書閣禁制,江珠兒倒是並未留意到外面的事,畢竟也只是夜叉自己控水,沒有法力交鋒的動靜。
而此刻一聽,江珠兒也詫異擡頭。
“還真有不知死活的來偷啊?帶我過去!”
“是!”
娥江水府之內,紫泥潭邊,三個人懸浮在水中,人在水中,頭髮衣衫都隨着水流微微晃動。
水神水府的禁制之內,水流淨若無物,甚至能容常人再次吐納呼吸,但這三人此刻顯然都沒什麼氣息。
江珠兒過來的時候,有兩名夜叉統領和一些水族就在旁邊,見她來了則紛紛行禮。
“總管大人,就是此人!”
一名夜叉指向了燕博,江珠兒皺眉看着已經沒了氣息的他,背部的口子幾乎深可見骨,此刻依然有一絲絲血水滲出。
“那他們兩呢?”
見總管看向另外兩人,夜叉如實彙報。
“此二人似乎是在追殺此人,還有一人武功不俗,在水中竟然掙脫激流逃上岸去了,他們從江邊打到江心,我原以爲江湖恩怨,卻沒想到此人竟然妄圖折去紫荷,遂果斷出手!”
說着夜叉也補充一句。
“此人乃是一名術士,確實比常人有更多盜花可能!”
江珠兒微微皺眉,看了一眼那兩武者又看向燕博。
“他斷氣多久了?”
“僅僅片刻而已。”
魂魄尚未離體,身中機能猶在,此刻燕博的死其實在江珠兒眼中還不能算是真死了。
只是這一刻,江珠兒卻忽然察覺到一絲異常,她的視線掃向一邊,那是燕博身上溢出了一縷血水,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氣息,但在周圍水流飄搖之中有少許滲入了靈藕泥潭中。
江珠兒立刻擡頭,隨後身邊一道水流升起,帶着她直接穿過水府禁制遊向高處,直至游到了水下的荷花荷葉邊上。
嗅了一下氣息之後,江珠兒伸手觸碰了一下僅剩的花苞,卻發覺上面有一絲絲血水晃盪。
這似乎僅僅是因爲剛剛那人在這裡流了很多血,此刻血液多少有點殘留在花上,所以此刻江珠兒晃了一下,溢出的血水也隨着水流散向了遠方。
可這不是普通的荷花,若是一般污血應該根本附着不到靈藕和紫荷纔是。
思慮片刻之後,江珠兒回到了水府下方。
“這兩個清晨送回水面,讓江濤推他們去岸邊有人處,至於他嘛,用寒冰牀保住肉身鎖住魂魄,先當個活死人!”
幾名水族面面相覷,這不該直接餵魚?
但總管有令或許另有深意,水族便也立刻應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