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
遠山似沒入雲海。
山腰處濃霧繚繞,蒼白的顏色襯出幾分哀思之情。
“爸,起霧的話不好開車,要不要走路上山?”男生望着窗外瀰漫的水汽問。
“嗯,待會把車停在山腰的停車場,咱們走路上山,聽說那邊修了路,到時候可以從新路下山”
四人一邊登山,一邊望向浸在山霧中的某個角落。
“我去年似乎沒來拜祭吧?怎麼多了幾座?”他看着遠處幾座新墳。
大人都在燒香,插花。他一不小心被紙錢的菸灰衝了眼,於是先和他姐到臨近處散步。
“莫江啊,這霧真濃,一會兒就有些看不清前面”她邊說便獨自向不遠處探路。
“莫韻,你別摔下山了”莫江說着便往回走。
“莫江……莫江?快來祭拜”霧中傳來母親的聲音。
“來了”他答應一聲,便往前走去。
“這邊,別走錯了”莫江跟着聲音向左。
“之前這棵樹不是……在我的左邊嗎?”他回憶起來,或許是山中樹都差不多。
“嘶……怎麼又開始疼了”他揉了揉眼睛,那種灼痛感不減,只好眯着眼睛。
他撿旁邊的線香,拜了拜,便把香插入土中。
“謝……”霧中又傳來破碎的聲音,這次卻像是碾成粉末,混合在這濃霧中。
“莫江!”
山路上的莫韻正望向四周,自己的傻弟弟不知道去哪了。
“嗯?”莫江轉身走下小坡,看見莫韻站在樹旁。
“你怎麼走那邊去了?快點,媽剛剛催我們呢”莫韻向前走去。
“我剛剛不是……”他的聲音減弱。
“嗯?我剛剛發現了下山的路”莫韻並未察覺到弟弟的疑惑。
“沒什麼,走吧”莫江眨了眨眼睛,生理淚水將灼痛感驅散。
流程過後,已三個小時。
此時霧已散去,山中景色一覽無遺。
“走吧,回去了”母親說完便動身。
“那座墳不要拜?”莫江點了點剛剛自己去的那邊,只有一座孤墳。
“內個……可不是我們家這邊的”母親頓了頓,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向前走去。
莫江視力極好,一眼便望到自己插的香。
因爲那裡沒有其它的線香,連僅剩的一支假花也都慘敗。
他背後一涼。
好巧不巧,下山的路離那邊很近,於是莫江又掃一眼墓碑上的碑文:
鄭楓溪,xxxx年四月四日
因爲被草葉擋住了一些,所以他沒能看清年份。
“……”他突然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吸霧出現幻覺了。
……
……
“所以,你是看見假的我和那個死了的鄭楓溪坐一塊?”殷哲明靠着車窗問。
“嗯,之後我撿了那個安全帽纔出來”
聽到這裡,殷哲明臉色有些慘白。
“你知不知道,我們這邊,和你不太一樣”殷哲明拍了拍剛拉上來的楚沫爲。
“我也是從車站醒來,但我看見列車裡面紅色的地毯他嗎突然翻涌起來,跟腸子一樣。我覺得不對,於是把自己的一塊痂扔進去,結果瞬間就沒了”
殷哲明揉搓膝蓋——在博物館裡摔的傷已經痊癒了。
“爲什麼是不一樣的呢?”楚沫爲突然問。
“或許,這是夢中夢”莫江猜測道。
“嗯,每個人心中的恐懼不同,可能莫江怕蛇,於是火車就變成蛇”殷哲明摩挲着下巴。
“你不怕蛇啊?”莫江不屑。
“對啊,我也怕蛇,爲什麼我不是夢到這個呢”殷哲明很是疑惑。
“可能是和最近記憶的東西有關,我記得你之前給我推薦個紀錄片,裡面描述了動物腸道如何蠕動”楚沫爲解釋道。
“嗯,可能你之前記住鄭楓溪,於是就夢到她”殷哲明看向窗外,仍舊漆黑一片。
雖然殷哲明如此想着,但他更願意相信,是鄭楓溪以這種方式來感謝莫江。
可,這是怎麼做到的?他想不明白。
莫江心裡卻在後怕。
要不是鄭楓溪,他根本不會下車。夢裡的殷哲明太真了,神態動作、語氣詞,一般無二。
他回想起之前濃霧中的道謝,簡直不可思議。
“叮咚~”
機械的電子音傳來,殷哲明心有餘悸,連忙下車,順帶對着半張臉掉落的乘務員做了個鬼臉。
“真是小朋友……”莫江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又連忙走開。
楚沫爲下車忽的轉頭,就在列車飛速行駛前,他瞥見乘務員的表情不像之前那麼僵硬。
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他連忙揮去這個想法。
“原來外面是……”殷哲明眼睛放光。
“你這麼興奮幹什麼?”楚沫爲走來。
“有街道噢”莫江轉頭答着。
“滴答”
“我去,這不是……”楚沫爲也看傻了。
“我知道了!咱們最近不都看了那部很火的古裝劇嗎?所以我們共同夢見這裡!就像我們都會在假期夢到開學一樣!”殷哲明興奮地搓手。
“哎呀,針不戳,應該把那個乘務員小姐拉下來的……”莫江已經習慣殷哲明胡說八道,淡淡地走向前。
只見一片熱鬧景象:市井街頭,人來人往。
飯館茶樓,路邊接連着的糕點鋪子,木刻香囊,各類精緻的小玩意應有盡有。
殷哲明似魚歸大海,撒丫子往前跑。
莫江伸出的手又放下,嘆了口氣。
“他就這樣,第一天認識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是個深井冰”楚沫爲看着夜市,覺得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滴答”
他望着一個推車板的老伯,連忙走近。
“話說你們有沒有聽到……”殷哲明從遠處喊着,便看見楚沫爲扶起車板,老伯卻瞪大眼睛將他推開:
“滾!滾!”老伯單手舉起,左袖空空蕩蕩。
“……”楚沫爲不解,卻聽到“咚”一聲。
“你他嗎劈我瓜是吧!”
只見殷哲明罵着,一腳踹翻一個路人,砸在對面攤子上。
那路人掙扎許久,莫江發現不對:
“這裡的人都有殘疾!”他看着各人,有些褲管空蕩,下裙隨風飄動着,或是獨眼的屠夫正在切肉。
而這時,這些人忽的扭曲,全都以極快的速度跑向瓜攤。
“滴答”
“殷哲明!”莫江有些焦急。
楚沫爲飛奔出去:
“我來了!”
然後被旁邊的獨臂老人絆倒。
“嗤……嗤……”路人詭異地扭動身軀,嘴裡發出不成句的零碎詞語:
“不……得……得……”
“你看,這麼多人來買你瓜了”殷哲明反倒悠閒地坐在板凳上,對着身旁一身着蓑衣,頭戴斗笠的男子說。
“……”
一路人忽地撕下袖子,露出裡面皮焦肉爛的手臂。
“不得好死!”他動作極快地向殷哲明襲來,將他肩膀扎破大半。
“唔!”殷哲明咬牙忍着,任憑鮮血流下,這種疼痛並不是悶悶的鈍痛。
尖銳的刺痛感大面積擴散,異物沒入皮肉中,不斷傳來涼意和陣痛。
“怎麼……?說話……不算話?”殷哲明大口喘氣,強忍着問道。
楚沫爲被厚厚的人牆擋住,於是推着攤子想要撞開人羣。
“別碰攤子!快撒手!”莫江剛要去攔,卻來不及。
這時楚沫爲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幾個攤子撞翻,連帶着這一排,全部倒在人羣上。
“啊嘞?”楚沫爲發現自己掀翻了一排攤子。
人羣忽地奔向楚沫爲,莫江不幸被掀翻在地,旁邊的攤子倒下,重重砸向他的太陽穴。
楚沫爲被人羣踩踏,頸部被屠夫生砍三刀,劇痛難耐。
殷哲明身上的血汩汩流下。
“滴答”
“鐺——”那人拔出西瓜刀,在空中點了幾下,又指着殷哲明。
“言而無信……你明明說……”殷哲明瞪着他。
話還未完,一刀落下。
……
“滴答”
……
“你這麼興奮幹什麼?”楚沫爲走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