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雲輕運用莫沙白給的釘子攪渾水攪得很成功。
那都是些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的教衆,地位有高有低,高的能做到副堂主,低的則只不過是個打掃衛生的雜役。
這不得不佩服莫沙白這些年來的謀劃,他源源不斷的向行雲教輸送暗探,選的也都是和行雲教或者華庭有過過節心性堅毅的人,事先早已說好,他們提供能力,莫沙白提供讓他們進教的渠道,雙方協力達成目的,是以這些人沒有一個是不主動做事的,就算只是爲了讓自己能夠早日報仇,他們也絕不會倦怠。
混跡在底層的那幾個釘子利用衆人八卦閒聊的契機向底層教衆散佈不利於華庭的言語,同時捧高教中別的高層,說那幾位大人如何如何好,對待手下人如何如何厚道,引人心生嚮往。
而最初進的那幾個人已經或多或少坐到高處,可以爲師雲輕提供機密情報,同時在師雲輕的授意下或者出言挑唆,或者悄悄投奔,讓不少行雲教高層心思浮動,有再進一步,取華庭而代之的想法。
其實他們早就對華庭不滿了,身爲教主,當年他硬是憑藉武力上任後一直不作爲,後來做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跑去千里之外滅了一戶人家,這簡直成了全江湖的笑話。
而且他不理教務不說,這些年來更是情緒喜怒不定,簡直像是個瘋子。
讓所有跟隨過上任教主的行雲教的老人都看不慣的是,當初被華庭所殺的的那一家人的孩子,居然還被華庭硬是帶了回來,還灌了強制失憶的禁藥。這種情況下還不斬草除根,非要養虎爲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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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孩子長大以後,明明對本教一片忠心,雖然說礙於身世不能太提撥,但也絕對是個可用的良才,華庭居然還被他那張臉迷得要死要活,不僅把人拉上了榻,還讓他做了什麼左護法,讓他經手教務。
這簡直就是個笑話,這麼多年誰也沒有見過這樣在前廳和後院都來回走動的存在。要拉到後院就結結實實藏起來,好好做個面首,要想把人的才華好好用起來就應該溫言厚祿以待,讓他在教務中竭盡心血。這樣前不前後不後的,算是個什麼事,那個護法的頭銜更是讓他們像是吞了蒼蠅一樣噁心,自家爲行雲教做牛做馬奉獻一生也沒能得到的位子,危陌塵一個黃毛小兒憑着一張臉就得到了?
說起來他們對於華庭的不滿,居然還都是和師雲輕息息相關的。
舒牧曾經就這個問題說過師雲輕幾句,師雲輕淡淡的笑笑不以爲意道:“大人,我並不在意。他們願意花費精力怨恨於我那就讓他們怨恨好了,怨氣越大,華庭才倒的越快。想要打着‘清君側’的旗子最後卻自己做了‘君’的人並不少見,能夠成爲把華庭弄下臺的藉口,我深感榮幸。事實上這些天來我交代過那些人在煽風點火的時候多提點我的名字,只要能夠達到激怒他們讓他們更加迫不及待的效果,怎麼說我都無所謂。他們明明厭惡於我,卻做了我的幫手,這樣再諷刺不過。”
心態簡直平靜的不得了,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對別人的指責雲淡風輕,即便萬般詆譭穿心過,也不能留有絲毫痕跡。舒牧簡直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成就感,再對比一下當初自己在地牢裡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這是怎樣大的蛻變。
雖然這樣的性子報仇是極好的,但是卻不利於他自己未來的幸福。心中帶着涼薄去看待這個世界,去對待所有人,可以讓自己置身於事外不再受傷,卻也遊離在生活之外,很難得到正常的快樂。
‘一個比一個要難搞的任務目標人物’,舒牧暗暗的在心裡吐槽,上一個齊朗就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人家還只是對愛情失去了信心了呢,現在這個師雲輕倒好,人家是直接超脫於物外,不問俗世了。
早晚有一天他會被自己的目標人物們給虐死。
不過好在齊朗有祁攸,師雲輕有晏甘泊,雖然好人總是被渣拱,但是下一個轉角,總會有另一個好人在等他。
拯救世界的任務就靠你了,晏甘泊!
日子就這樣在隱秘的緊張中滑過,一切看起來是那麼水到渠成,哦,也不是,中間出現過一次小意外。
那時,師雲輕有事情不得不找晏甘泊商量,深夜的時候夜行去了晏甘泊的住所。
回來的時候卻恰逢華庭找了過來,明明平日裡都是華庭讓師雲輕去他那裡,那天晚上華庭卻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不聲不響一個人就走到師雲輕的小院子這來了。眼看着華庭就要進入屋子的前廳了,師雲輕卻還穿着夜行衣站在屋外,沒有辦法,情急之下,舒牧飄到屋內想着師雲輕的模樣急忙使用了“凝身”道具,來不及體會頭一次使用的新奇,舒牧就迎來了華庭的進門。
魂淡,每次這種苦逼的時刻都是華庭這個蛇精病帶來的!
舒牧一邊吐着槽一邊低眉順眼的給華庭行禮。他深深的感覺自己再這樣玩一次都會被弄的整個人精分了。
“你剛剛在做什麼?”華庭沉着臉發問。
我纔想問你大半夜的不回自己的居所跑這裡來做什麼呢?總不會又……?你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你造不造,現在這麼怒刷存在感是要怎麼樣?舒牧簡直是咬着牙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低沉很正常的說道:“正準備洗漱休息。”
你看我都要休息了你就離開吧,雖然……我知道你是個蛇精病,思維不能以常理度之。
舒牧焦急的想着,他的凝身可只能撐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他就會變回靈體,到時候假如還是在華庭面前,那樂子就大了,一個上一秒還和你有說有笑的大活人下一刻就在你面前逐漸變的透明直至完全消失,這已經完全不是不科學的事了,這分明就是驚悚故事的現實版。
還好華庭沒有說出什麼要留宿的話來,他只是有些落寞的說了一句:“陪我走走吧。”月光下,他整個人顯得有些脆弱,然而他又不是一朵嬌花,舒牧半點也不憐惜他。
但是舒牧很慶幸華庭提出這樣的要求……因爲這樣他就可以和師雲輕換回來了。他先是順從的跟着師雲輕走出了院子,又走了幾分鐘,這纔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匆匆向華庭告罪:“屬下該死,夜晚溼氣重,未曾考慮到教主的身體。請容我回去取一件外袍爲教主披上。”
危陌塵在華庭面前一向沉默寡言,饒是華庭一直把危陌塵當成師清越的替身看待也清楚的知道危陌塵其實對他只有忠心,全無愛意,接觸間每每行動僵硬。此時他卻忽然對自己口吐關心之語,配上月光下危陌塵那張酷似師清越的臉,他明明知道這溫柔來的如此虛假,卻還是忍不住沉醉其中,就好像回到了二十餘年前的少年時期,曾經那個人也像這樣關心過他。
他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舒牧可不管華庭此時是以怎樣的心情點下的頭,他只知道此時此刻他終於有機會和師雲輕換回來了,師雲輕肯定已經趁着剛纔短暫的間隙回到屋內,換回原本的衣物。
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屋內,舒牧果然看見了已經整好着裝的師雲輕,他立刻解除了凝身道具,示意師雲輕隨意拿上一件外衣跟他走。在路上,他把自己剛剛脫身的經過都說給師雲輕聽了,希望他可以完美的演下去。
沒有人知道舒牧心中的痛,那可是“凝身”啊,他目前得到的最神秘的道具,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用掉了,本來他還想着這個說不定能作爲一張底牌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呢。自從簡單的查看了使用方法,知道“凝身”可以完全僞裝成另外一個人連氣息都一模一樣或者虛構出一張在這個世界完全不存在的只屬於自己臉以後,舒牧就對這個道具報以最大的期待,希望他可以在關鍵的時刻救場,如今就這麼在大戰開始之前就用掉了,舒牧心滴血般的疼。
“從歌,使用‘移運’以後,華庭的運勢不是會越來越差,而師雲輕的運勢會越來越好麼?怎麼還會出現這種意外?”舒牧苦哈哈的問從歌。
“這是一種大趨勢,並不意味着小細節也會如此……而且這不是有你救場嗎,現如今一切都進行的這麼順利,總體上氣運還是傾向於師雲輕的。”從歌想拍拍舒牧的肩好安慰他,可惜礙於身高這實在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他只能抱着舒牧的腿給了他一個看起來很滑稽的擁抱,“其實我覺得這樣很好,對你們都是一個警醒,知道即使是在’移運’的加持下,也需要小心謹慎。”他說的嚴肅,雖然配着軟軟的小臉沒有什麼說服力的樣子,但是舒牧還是認真聽進去了。
師雲輕在手上搭了一件外袍走近華庭,步履輕緩,面待關切。“讓您久等了。”他一邊帶着歉意的說着,一邊彎着身子動作輕柔的給華庭披上外衣,表現的毫無可以指摘之處。
原本在他離開期間已經平復了心緒,分清楚了師清越和危陌塵的華庭不自覺的又放鬆了身體,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感覺不過是這一會兒,再回來的這個危陌塵比剛纔更叫人感覺危險,也居然更讓人戰慄的想要靠近。
原本想要看着危陌塵懷念師清越的念頭就淡了些,最後兩個人就真的只是在後花園裡走走停停,看了看月色。不僅是今晚的危陌塵奇怪,華庭也覺得自己今晚很奇怪,倘若是以前,相處這麼長時間,他必然已經耐不住心中的妒火對危陌塵責備譏諷了。
沒錯,他每次看到危陌塵的時候都是心懷妒火,一想到這是師清越和別的女人共同的孩子,他就覺得嫉恨萬分。那個人他從來都不曾親近過,那個女人是何德何能,居然能被冠上師夫人的名號,還能陪伴他十年的時間,甚至爲他孕育孩子。看着危陌塵的那張臉的時候他還能壓制心頭熊熊燃燒的妒火,然而一旦想起那個女人,他就忍不住要責備鞭打危陌塵一番,看到他痛苦的表情,華庭會覺得心中無比的快意。
然而今天晚上,他沒有。即便沒有特意的去壓制,他的心中也沒有燃起怒火。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神色溫順依舊的危陌塵,忽然不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忽然過來找他是對還是錯了。
一直藏在袖中的玉笛終究也沒有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