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沈懿站在水晶棺旁,摘掉眼鏡,一臉着迷的看着水晶棺內沉睡的身影,幽幽開口道:“玉兒,今天我又來看你了。”

唐宋心咯噔一聲,這個稱呼,還有這語氣,沈懿真的是那個男人。

又覺得哪裡不對,那女子是跟着他離開才死的,還是……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事?

可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可以肯定,沈懿並非普通人。

而這樣的人,爲什麼會一直出現在自己身邊?

唐宋一步步走近那水晶棺,也看清了棺內的身影。起初,唐宋真的有些不太敢確定,畢竟女子雙眸緊閉,仔細看去,當真是那夢裡的女子。不過夢裡她衣着太過素雅,此時卻身穿一件繡着白梨金絲的白衣,腰間繫着一條花紋繁複的錦玉腰帶,上面斜斜地掛着一隻白玉短笛。

“你覺得她美嗎?”沈懿淡淡道。

不知怎麼,看着這張臉,唐宋不自覺的擡起手,抵在胸口,那裡在隱隱作痛。

沈懿眯着雙眸,見唐宋的反應,輕笑:“你是法醫,也會怕屍體嗎?我見你那日見屍體從解剖牀上起身,都不這般怕,爲何現在如此?”

唐宋沉着呼吸,質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爲什麼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

一個正統的abc會說出這樣“爲何”、“這般”的字眼麼?

唐宋匪夷所思的看着沈懿,問:“你到底是誰?她又是誰?”

沈懿笑意很淡,眼底盡是寒意,輕笑一聲:“與其問我和她是誰,你可想過你自己是誰?”

唐宋:“……”

“看你反應,並不意外,唐宋……覺不覺得這裡很熟?”沈懿言落,垂眉望着水晶棺內的身影,一臉眷戀道:“如果不是因爲她,我又怎麼會變的人不人鬼不鬼呢?”

唐宋:“……”

沈懿擡眉,道:“現在,知道我爲何帶你來這裡了吧?”

唐宋聽見這句,驚愕的後退一步。

就在這時,牆壁上的燈全部熄滅,周圍陷入一片漆黑,燈只滅了幾秒,又很快亮起,沈懿眯着眼站在原地,發現唐宋不見了。

沈懿笑着,不慌不忙的拿起眼鏡戴上,離開房間。

唐宋還沒反應,就被人帶到了另外的地方,這裡好像已經離開了那個院子,是哪裡唐宋也不清楚。看着一旁氣喘吁吁的身影,淡道:“文浩,你怎麼在這裡?”

吳文浩喘的厲害,擺了擺手,又做了一個靜音的動作,拉着唐宋躲進了一個角落裡,將他們的身影埋在絕對的黑暗中。

唐宋剛想再問,便聽見不遠處傳來清脆有力的腳步聲,那聲音也讓唐宋警覺起來。

聽着越來越近響動,唐宋察覺到身邊的吳文浩在瑟瑟發抖,從第一眼就看出他很怕沈懿,只是這麼害怕一個人,卻還要冒險來救自己,多少都會有些感動。

只是不明白,吳文浩爲什麼怕沈懿?

但當沈懿的身影出現時,便解釋了一切。別說吳文浩會害怕,就連唐宋都嚇的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沈懿的頭沒有太多的變化,而手臂上的汗毛變成了銀色,一條銀色的狼尾巴拖着地,掃過他們跟前。

原來沈懿根本就不是人!

兩個人大氣都不敢喘,看着沈懿走過眼前,好想他一走到底,不要回頭。可是那清脆的腳步聲,沒走幾步便不見了。

過了兩三秒,也沒有動靜,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他們什麼都聽不見。

之後的每一秒,都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在他們周圍。彷彿越安靜,就越無法想象會發生什麼。

“原來……在這裡。”沈懿清冷的聲音出現在兩個人的頭頂。

沒有防備的二人,慌亂的逃離原地,跳到外面,而眼前沈懿已經完全變成了銀狼的模樣。

瑟瑟發抖的吳文浩將唐宋擋在身後,抿了抿脣:“你……你快走!”

唐宋可以感覺自己心跳的厲害,她真沒想到沈懿會是變成這樣,不過就算再怕,她也不會就這樣離開。

“走?”沈懿一個挺身從上面落在地面,如魔術一般又變回了人的模樣,斯文的擡起手推了推眼鏡,紳士道:“我既然讓她來這裡,又怎麼會讓她輕易的離開?我見識過鑄魂術的厲害,我要讓玉兒重新活過來。”

唐宋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懿。

不過沈懿並沒有看唐宋,而是一臉好笑看着吳文浩:“沒想到你這個膽小鬼居然會爲了她,連死都不怕了?難道你不想救你娘了嗎?”

這番話,突然讓唐宋想起了什麼。

是上一週的一篇新聞,說吳婉婷並沒有出席某慈善晚會,稱其徹底退出名媛界,安心做一個好母親,好太太。

難道是因爲沈懿的緣故,甚至開始懷疑沈老爺的死,恐怕也和他有關係。

這半個月三大家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唐宋的目光,一直在沈懿和吳文浩間徘徊。

吳文浩冷笑:“我們吳家雖然敗落,但也有一定的利用價值,我不信你真的會傷了我母親,反倒是我最沒用,你抓我母親的目的,不過是用我來要挾她罷了。”

這話唐宋聽不懂了。

只見沈懿微微一笑:“沒想到你也不傻,不過你算漏了一步,你娘被我抓了,自然不會曉得你真活着還是假活着。”

唐宋:“……”

吳文浩:“……”

“合!”

清冷的聲音出現在兩個聲音之外。一道光從天而降,擋在唐宋與沈懿中間。由於沈懿身處的位置,兩邊都是牆壁,印滿符咒的光就好比一道無形的門,將他反瑣在裡面。

安雅輕盈落在唐宋身後,面色不佳,冷冷的看向沈懿。

唐宋看見熟悉的輪廓,頓時心裡又驚又喜,甚至懷疑安雅在她身上裝了定位器,不管在哪裡,她總能找到自己。

吳文浩則嚇的一動不動,死死的盯着安雅,第一次見她就覺得不簡單,如今看來,恐怕也不是普通人。

好在她暫時控制了沈懿,又是唐宋的朋友,自己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安雅早已換掉了那身禮服,穿上平日裡喜歡的素色襯衫和長褲,雙肩包內插着一把眼熟的木劍。

唐宋仔細看去,安雅的襯衫上沾染了點點血跡,宛若雪中紅梅。

女子周身在黃光的映照下,渲染了一層淡淡的光暈,面容淡漠卻與這墓室相融合。

不知怎麼,唐宋從安雅淡淡的面色中看出了她心情不太好。

難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安小姐也來了。”沈懿紳士一般站在原地,面帶微笑。

安雅並未理會沈懿,而是轉身看向唐宋,細細打量着,靜心聽着她的心跳和呼吸,確定身體一切正常,波瀾不驚道:“說了要你等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沒追多遠的安雅發現她已經被包圍了,原來他們是故意將她吸引到這裡,可一想到是故意,她更擔心唐宋,速戰速決之後,唐宋果然沒有在原地,換了衣服那些人又追了上來……

當真難纏。

現在看見唐宋完好的站在眼前,安雅除了感到萬幸之外,再無其他。

被安雅這麼看着,唐宋自責的垂下了眉。現在回想起來,她確實不應該一個人來到這裡,看見剛剛沈懿的模樣,還真後怕。她一臉歉意擡眉看去,卻發現安雅定定地望着她,眼波中說不出的意味。

唐宋剛要說,讓你擔心了,話都到嘴邊了,卻被安雅搶先一步:“剛收文瑤那邊的消息,等處理完這裡,我便帶你去找她。”

聽見樂文瑤的消息,唐宋整個人都鬆了口氣,心情也好轉了。一想到沈懿,她並不知道安雅要如何處理他。

“那他……”唐宋本想問是不是殭屍,可剛剛的轉變根本就不是她所熟知的殭屍模樣,遲疑了一下,就聽安雅迴應:“是人,非人罷了。”

這話唐宋和吳文浩都聽不懂了,沈懿卻笑意更深。

“安小姐,這麼說可是認識我了?”沈懿問。

“不認識。”安雅淡淡的回了一句。

唐宋垂眉忍笑,在她看來安雅的性格,只有對待熟知的人才會溫文爾雅,淡淡的笑容也能打動人。對待她不喜歡的人和事,那冰冷的氣場和語氣,就能把人給凍成冰。

沈懿倒不覺得尷尬,繼續道:“那何故困我在此?”

“只是不想髒了我的手罷了,你佔了沈懿的肉身,目的是什麼?”安雅問着,又彷彿對方給不給答案都無所謂。

沈懿聞言,並沒有回答安雅的問題,雙眼微微眯了起來,看向吳文浩,一雙眼眸突然變得凌厲,宛若利刃,轉眼從腰間卸下軟劍握在手中,用劍尖破陣,朝吳文浩刺去。唐宋被他突兀的舉動驚呆了,她沒想到沈懿變臉這麼快,一時間忘了動作。只聽叮的一聲,軟劍猛地被彈了開來,沈懿被一股力量逼退,等站定腳步,看向安雅笑道:“安小姐,果然好身手。”

沈懿雖然嘴角微勾,但他的變化卻讓吳文浩嚇的腿軟,如果剛剛不是安雅幫他擋了一下,他就死了。

沈懿雙瞳變成暗紅色,完全不似以往紳士的模樣,嘴角掛着的笑意在唐宋看來十分陰冷。

安雅將手中木劍立在吳文浩跟前,擡眉看向沈懿,雙眸掛霜,冷道:“趁人之危,我便不會容你。”

沈懿哼笑一聲,提劍直接刺去,就算打不過,他也要試一試。安雅手握木劍,宛若靈蛇一般刺了過去。

在唐宋眼裡,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安雅打架,之前都只用一張黃紙靈符,就能解決一切,沒想到她打架的姿態都這麼淡雅靈動。

動作柔美,腳步靈活,以靜制動,以柔克剛。

安雅側身,擡劍,沒交手幾招,沈懿便敗下陣來,握劍的手上鮮血淋漓。

安雅面色一沉,她沒打算就這麼放過沈懿,將木劍別在身後,還未夾起符紙,沈懿便化身爲銀狼,快速離開。

換作以往安雅定會追過去,而如今她不放心唐宋便停下腳步,看向吳文浩淡淡問了聲:“可還能走?”

吳文浩輕咳了兩聲,點頭示意可以。

轟轟轟!!!

這聲音在唐宋聽來一點都不陌生,是沈懿啓動了機關,想將他們困在這裡。

唐宋垂下眼眸,神色略帶自責。

安雅見狀,淡淡的面容下,抿起一絲弧度:“下次若再不聽話,我便不來尋你,看你怕不怕。”

她話一出,唐宋擡起眸,看向對面女人在光下的清雅容顏,有些出神。

眼前的女人烏髮繾綣,秀眉幽瞳,就這樣看着她,哪怕她們被囚禁於此,唐宋也絲毫不覺得害怕。

因爲有她在。

只是沒想到這個女人會這麼記仇,唐宋靜了片刻,眉梢微挑,誠實回答:“我纔不信。”

安雅脣角勾笑,沒有言語。

一旁的吳文浩聽着那動靜,嚇的靈魂快出竅了三分之一,沒想到身邊的兩個女人竟還說起這些有的沒的。

可是這語氣,還有這調調,彷彿瀰漫着一種曖昧的味道?!

安雅看了看周圍,將揹包拿下來,遞給唐宋,低眉看她一眼,做個示意,又看了一眼剛纔困住沈懿的地方。

唐宋沒想到她這麼心細,點點頭,拿過包走去到那黑暗深處。

吳文浩不解的盯着唐宋的方位,卻被安雅一個側身擋住了他的視線,道:“你可曉得,他爲何要殺你?”

在吳文浩眼中,眼前的女人是比沈懿更可怕的存在,眨了眨眼,訕訕地回答:“因爲我偶然間發現了沈家的秘密,所以才……”

“才假死,讓你母親將目標轉移到唐宋身上,目的是想讓所有人都認爲你死了?”安雅輕描淡寫的口吻,道出了那些不爲人知的事實,見吳文浩一臉驚訝,又問:“那羅姿顏呢?”

“她……”吳文浩有些難以啓此。

“你知道了沈家的秘密,想借此威脅,沒想到沈家的實力遠高於你們吳家,不僅失利,還險些將命搭上,對嗎?”安雅自顧自的說着,補充了一句:“羅姿顏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你沒了吳家少爺的光環,她會有多遠走多遠。”

吳文浩目瞪口呆的盯着安雅,爲什麼這個女人什麼都知道?目光偏移,一臉慚愧的望向剛換好衣服,站在安雅背後的身影。

很顯然剛纔的對話唐宋也聽見了,可是她表情上沒有任何反應,而是擡起手將長髮束起,看向安雅,說:“我們先離開這裡。”

安雅回看唐宋,嘴角微勾,點頭。

三人朝着另外一個方向離開,這地宮就好比迷宮,有無數條出入口,唐宋和安雅並肩而行,吳文浩緊跟其後。

不知走了多久,當唐宋再次聽見那個水車的聲音時,拉住安雅站定腳步道:“等一下,我看見了,我夢裡的人。”

“什麼?”安雅沉眉不解道。

“在那個墓裡,我做了個夢,之前不知道,現在……我可以肯定我夢見了我的……前世。”唐宋一臉認真,完全忽略吳文浩錯愕的表情,畢竟這番話在之前,是不會從唐宋的口中說出。

唐宋看着安雅,又繼續說:“她就在那邊,你要去看看嗎?”

安雅沉眉,一臉嚴肅:“當真?”

看的出安雅很想再見她一面,夢裡那個顫抖的背影,唐宋一直都沒有忘,如果不是因爲這般種種,她們又怎麼會相遇?

唐宋點頭朝着水車的方向走去,安雅跟在身後,吳文浩雖然聽不懂她們在說些什麼,但還是緊隨其後。

可他的身影剛到水車那裡,便被安雅定在原地,並將周圍設下屏障。

唐宋將一切看在眼裡,見安雅忽然加快腳步,先一步邁進那房間,盯着水晶棺裡的身影,她只看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了水晶棺外的瓷瓶上,隨即嘴角微勾。

“終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