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漸涼依舊沒有回過頭來。
東池漓竟然狀若癡癲,猛地撲將上去,抓住了東漸涼的腳,哭吼道:“爹,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放手!”
東漸涼豁然推開了東池漓,冷冽地說道:“不要再叫我爹,我從來沒有過你這樣的女兒。滾,滾得越遠越好,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倏然間一陣天旋地轉,東池漓彷彿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突然清醒了一樣,這種清晰的感覺,眼前所有的畫面如同潮水一樣退去,只剩下一片黑暗。
似乎有清晰的光線投射在了自己的眼簾上,這種感覺,是真真正正的醒了。
竟然是連環夢中夢。
東池漓頓時覺得有些荒唐,她竟然會抱着東漸涼的大腿,哭着吼着,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的,讓東漸涼殺了自己?
不可能。
夢中那個人,絕對不是自己,自己怎麼可能會那麼蠢。
東池漓輕微地搖了搖頭,卻發覺有些不對勁,她似乎依靠在了一個人的懷中,那人的雙手正牢牢地摟着自己的腰間。
一股熟悉而好聞的藥香,徐徐飄進了自己的鼻翼。
東池漓心中一震,緩緩地睜開眼睛,強烈的光線刺激得她的眼淚一個勁的流,但她還是迫不及待地睜開眼,赫然發現其中一隻手,帶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戒指。
那雙暖,覆在自己的腹上,很是溫暖。
她有些難以置信擡起頭來,陽光投射而下,落在了那銀色面具下,反射着耀眼的光點。那溫潤的下巴,柔膩的脣,高挺的鼻樑,是那樣的熟悉。
雖然東池漓很少提起他來,可是卻常常想起他來,他竟然回來了!
東池漓微笑了起來,正想說什麼,但是臉色一變,竟然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後又閉上了眼睛,罵道:“是不是,還是夢中夢?”
豈料,他清澈如泓的聲音卻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自己的耳邊,他的手從她的腹上移開,覆上她的眼眸,爲她擦拭去了那些猶在眼睛的淚。
像是隔了千山萬水,驀然相逢爛漫花野,執手談笑。又像是墜落雲端,卻長出了羽翼,陽光溫暖恣意。
“你喊誰殺你?我還沒有回來,你就想這樣了結自己了?”
他輕輕地笑着,猶有溫熱的吐息落在東池漓的耳畔,讓東池漓渾身一陣顫慄,酥酥麻麻很是舒服。
東池漓再不懷疑。
這就是現實,這不是夢,他回來了。
東池漓沒有太過激動,而是往他的懷裡蹭了蹭,貪婪地享受着他的溫馨:“你還知道回來,這一年多,你去哪了?”
和氏堂拍了拍東池漓的腹部,將頭靠在東池漓的肩膀上,輕輕地搖晃了起來:“我不說,你也別問,好麼?”
“藥店。”東池漓淡淡一笑,眼角依稀有淚滑下,“回來就好。”
和氏堂也笑道:“我就喜歡你這樣乾脆。”
“是麼,那如果我逼問你,你是不是就要甩手離去?”
東池漓嘻嘻地笑着,但是她並沒有認真,剛從那樣可怕的夢中出來,就陷入了這樣的溫柔中,她除了“幸福”二字,便想不出其他的字眼來了。
和氏堂是坐在院落中的地上的,東池漓就靠在他的懷中,只有他知道,月光會給東池漓無限的好處,只有和氏堂會狠心將她“丟”在院落中,而不是牀上。
而東池漓明顯感覺得到,自己的衣服下,還是有無數的創傷沒有癒合。
夢中的一切,果然太假。
看樣子,東池漓昏迷最多也不過是五天,在這五天裡,和氏堂就這麼悄然歸來了。
綠樹弄影,二人坐在樹下,陽光漫灑於地,東池漓沒有再追問過多,她喜歡同和氏堂這樣安靜地靠在一起。
等到天日漸漸地移到了正中央,東池漓覺得有些燥熱,便從和氏堂的身上移了下來,躺在了草坪上,偏頭看着和氏堂問道:“我的事情,學院是怎麼處理的你知道麼?”
和氏堂拂了拂東池漓的髮際,淡淡道:“東陵院長暫時將你定爲戴罪之身,不可離開天元學院和居住區,除非有老師組織,否則驅逐出院。”
東池漓微微晃了晃腦袋,看着頭頂搖曳婆娑的樹葉:“看起來是將我軟禁了,可是誰都猜得出來,她是在保護我。”
“你知道就好,反正你也沒有什麼事情要離開天元學院。”
東池漓噘了噘嘴,經過夢中那一幕,東池漓倒真的有點想回到東城去,看看東漸涼到底回到了東城沒。
可是她又的害怕夢中的一幕會真的出現,她反倒有些逃避了起來,說道:“是的呢,在學院中好好修煉就是,並沒有什麼要離開的。不過要是連交易區都不能去,那倒有些麻煩了。”
“你想買什麼,我替你去就是,以後我不會輕易離開你了。”和氏堂微微笑道。
東池漓詫異道:“這麼篤定?我還真好奇你去哪裡去了這麼久,連道別的話都沒有說,我還以爲你一輩子不回來了。”
和氏堂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話來:“回家了一趟。”
東池漓“撲哧”一笑,也沒有再逼問下去的意思:“好了,好了,不問你了。對了,有個小玩意兒,之前沒用上,來來來,我們來拍拍大頭貼。”
東池漓興致沖沖地從空間戒指中掏出了留相石,往前面的空中一放,它就這麼懸浮在了那裡。
東池漓趕緊爬到了和氏堂的身邊,抓起了他的手,笑道:“快點,跟我做,雙手擺一個剪刀,然後‘耶’,這樣,‘耶’!”
東池漓露出了白白的牙齒,並且蠢萌蠢萌地做出了一個剪刀手。
和氏堂一愣,有些癡傻,不知道要怎麼擺弄他的手,最後在東池漓強制將他的手掰出了那個動作,把他的臉往留相石的方向一掰,說了一聲“笑”,自己便也衝着留相石剪刀手“耶”!
“嘭”的一聲,在東池漓的意念下,留相石將東池漓同和氏堂的合影留在了其中。
東池漓揮了揮手,留相石就飛到了她的手中,她的魂識往留相石去探去,然後意念一動,一幕場景就懸浮在了空中。
“哈哈哈……”
東池漓看着留相中,和氏堂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甚至可以說得上有點蠢的表情,狂笑了起來。面具下,看不清楚他的一張臉,卻看得見他皮笑肉不笑的脣,還有尷尬的眼,還有那呆得不行的“耶”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