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巫教教主已定,暫得安寧。雲楚容欣慰自得,站起身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一聲怒喝:“雲巫哪裡逃!”
雲楚容轉過身,卻見一個紫袍男人怒視着自己。他的眼中滿是仇恨,幾乎迸出火來。
雲楚容面無表情說道:“蘭少莊主,這可是我們雲巫教的地盤,你竟敢在此放肆!”
此人正是碧水山莊蘭柯,他飛上那高臺說道:“正因爲這是你們雲巫教的地方,所以我一直等着你們了斷家事,已經算是很有耐性。如今一切塵埃落定,該算一算我們之間的舊賬了!”
雲楚容輕輕挑眉,冷然道:“我和蘭柯教主並無交情,又有什麼舊賬可算!”
蘭柯道:“我們自然沒有任何交情!我們之間有的只是仇怨!”
雲楚容神色更冷:“既然只有仇怨,那又有何話可說!”
蘭柯道:“我們碧水山莊向來行事磊落,既然我要找你報仇,總該讓你死得明白!”說着,他看向諸位武林同仁說道,“這仇恨藏在我心中已經二十年,我一直等着機會找她報仇,卻無奈大功未成,不敢輕舉妄動。如今再不動手,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
臺下有人急道:“到底是什麼仇怨,蘭少莊主你倒是快說啊!”
蘭柯神色凝重,半晌後才終於說道:“這事可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了。那時我家中尚有一如玉小妹,名喚輕語。輕語雖然溫柔端莊,但是卻也頗有幾分頑皮。她一直神往外面的江湖世界,於是趁我們不注意跑了出去。誰知路上遇到歹人,差點……。幸得寒楓山莊莊主寒承望偶然路過,出手相救。兩人結伴而遊,漸漸生情。寒莊主將輕語送回碧水山莊,請求老父將輕語許給他。老父雖然敬佩他青年俠義,但是聽人說他曾經爲此而得罪雲巫教教主,擔心輕語嫁給他會吃苦,所以不肯答應。輕語找我哭訴,將她和寒莊主相識相愛的故事講了一遍,請我這個做哥哥的幫助她。我雖然心疼她,卻也不敢違背父命。誰知次日清晨輕語卻不見了蹤影,連寒莊主也不辭而別。我們心中隱約已經猜到緣由,卻總盼着她能夠回來。老父甚至說,只要輕語能夠回來,一定立刻大擺筵席,風風光光地將她嫁過去。”說起這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蘭柯卻依然歷歷在目,似乎就在昨日。心中悵惘不已,許久後他才又繼續說道,“老父一直等着輕語回來,非但如此,還派出山莊中的所有高手前去尋找她。找遍江湖,卻怎麼也找不到。老父朋友甚多,三年後的某天,一個故交告訴他,有人見過輕語和那寒承望曾在蘭月湖一帶出現。老父高興不已,立刻派我前去接她。誰知等我帶人匆匆趕到蘭月湖的時候,卻只見到兩堆骸骨……”
說到這裡,蘭柯滿臉悲痛之色,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這一段往事,在別人聽來只是欷歔,而落入臺下另一人心裡,卻瞬間激起仇恨萬丈。以前只是聽師父說起父母慘死之事,現在才終於完全相信。師父並不認識自己的父母,所以他從來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之名。直到現在他才知道父母姓甚名誰,他也終於知道自己並非孤兒,尚有親人主持公道。當時師父一直隱居,不但不認識自己的雙親,也不認識雲巫教教主,所以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
蘭柯恨恨地盯着雲楚容問道:“我妹妹以及妹夫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雲楚容冷傲說道:“你明明有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問!寒承望多管閒事!爲了一個不相干的老婦人,竟敢得罪我們雲巫教,甚至殺死了我的大護法!不殺他又何以泄恨!至於那個蘭輕語,她見夫君死去,自己也跟着尋死,怨得了誰!”
蘭柯恨極,又問道:“他們成婚三年,應當留有後人——他們的遺孤現在在哪裡!”
雲楚容面色無情地說道:“我連他們兩個都殺了,你以爲我會對一個小孩子手下留情嗎!”
聽聞此言,蘭柯更是恨得銀牙咬碎,猛地揮出雙掌,怒喝一聲:“受死吧!”
眼見那凌厲掌風朝雲楚容襲去,雲清音慌忙飛上前擋住。她將母親護在身後,看着蘭柯說道:“蘭少莊主,我母親的孽債,我來替她償還!請你千萬不要傷害她!”
剛剛雲清音聽到那一段往事,心中也是欷歔不已。母親竟然這樣殘殺無辜,她雖然頗爲難受,甚至自己也感到罪惡。但是她畢竟是自己的母親!
蘭柯見雲清音護住雲楚容,不耐喝道:“雲教主,雖然我從未見過你,也從未聽過你的名頭,但是剛剛比武時見你坦蕩磊落,與你的母親截然不同。我這個人向來恩怨分明,絕不會傷及無辜。你趕快讓開!否則刀劍無眼,你也怨不得我了!”
雲清音道:“孃親確實作下太多殺孽,我身爲她的女兒,也不好多說什麼。但是如今她已金盆洗手,就請蘭少莊主高擡貴手,放她離開!”
蘭柯冷笑道:“好一個金盆洗手!僅憑這一句話就可以將仇恨抹的一乾二淨嗎!金盆洗手,就能洗清她滿身的血腥嗎!”
雲清音心中苦笑,自知金盆洗手也不過是個藉口。曾經的殺孽,如何能夠洗清抹淨!
既然對方找母親尋仇,那就讓自己一力承當吧!
想到這裡,她沉沉說道:“蘭少莊主,晚輩絕對不能任由母親受到任何傷害!蘭少莊主要報仇,就儘管找我吧!”
蘭柯恨怒地看着她,忽然冷冷地大笑起來:“好!很好!人家都說‘父債子償’,如今這‘母債女償’,也公平的很!”說完,驀地收起笑容,恨然說道,“做哥哥的替妹妹報仇,做女兒的替母親償債。既然如此,那我就取你性命,爲我妹妹祭奠!”
說着,他再次揮出雙掌,朝雲清音襲來。雲清音朝旁邊掠去,將他引得遠離母親。她堪堪避過之後,忽見對方掌法變幻,柔綿飄逸,卻勁風烈烈,殺意十足。她還未回過神來,那凌冽的掌風就猛地朝自己擊來。她橫出玉簫,斜刺於對方雙掌之中,本想將那掌風化解,卻反而被它震出數丈遠。
見狀,教衆慌忙上前,她卻揮手道:“你們不許插手!保護好我娘!”
教衆無法,只好退了回去,全力保護雲楚容。
雲清音輕輕捂住心口,強忍疼痛,再次朝蘭柯飛了過去。兩人再次使出蘭家綿掌,依然是毫無破綻。雲清音勉力支撐,幾乎倒下。她看着蘭柯掌法變幻,心想任何武功都絕對不可能天衣無縫,只是不知道對方的破綻究竟在哪裡。
她邊勉強對付着對方的殺招,邊在心裡想着破解之法。忽然靈光乍現,已經看出端倪。對方的綿掌在於緩和,然而緩和中卻又殺力無窮。她只需在掌法變幻的瞬間破解,即可全身而退。想到這一層,她更是凝神揣測着對方的下一個動作。就在蘭柯準備變幻掌法那電石火花的瞬間,雲清音手執玉簫,斜穿過他的雙掌,直向他的死穴刺去!
蘭柯大吃一驚,想不到她竟然察出破綻。心中不甘至極,卻再也無法使出綿掌。
就在玉簫觸及蘭柯死穴的瞬間,雲清音卻驀地收回玉簫,對蘭柯躬身道:“蘭少莊主,清音年少不懂事,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包涵!”
蘭柯冷哼道:“本就是生死之戰,你又何必留我性命!今日我敗在你一個小輩手中,他日又有何顏面立足於江湖!真是比死還更羞辱!”
雲清音搖頭道:“晚輩不過是投機取巧,天下人都看得明白,蘭少莊主的綿掌精妙無比,無人可破!”
臺下那些人只看到蘭家綿掌變幻無窮,神妙奇絕,並沒有看到雲清音瞬間將它化解,因此都對蘭柯大爲喝彩欽佩。
蘭柯臉色鐵青,冷冷說道:“雲教主,大仇不可不報。不過今日有你阻撓,我始終不能與雲巫決一死戰。今日之後,就算她躲在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會尋她報仇!”
說着,他滿心悲憤地飛了下去。不願再留在此處,他帶着碧水山莊的弟子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