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品金丹?”這下無論是萬象仙人,還是玄都掌教,均紛紛動容失色,驚愕問道。
萬象仙人也不含糊,直接便將他的手腕扣住,神識往裡頭探去。
崑崙鏡幻術加持之下,他的神識便看到羅衍丹田之中,真元如大江大河,浩浩湯湯,其威勢遠在三品金丹之上,幾乎接近金丹境尋根階的境界了!
“好!好!好!”萬象仙人哈哈大笑,“有這二品金丹的道基,天工坊之主如何做不得?”
旁邊的石琉璃,本來已準備孤注一擲,此時陡然見形勢峰迴路轉,絕望的眼裡頓時重新綻放出光彩來。
旁邊的玄都掌教、令狐楚和樑若華也是喜形於色。
“羅衍,你既然晉升真人,石鼎又已然不在,那老朽便賜你道號‘景雲’。”萬象仙人心情愉悅,捋須說道,“天工坊如今並無元嬰長老,便是有兩名金丹真人,也難免受到影響。”
“你既然繼承天工坊之主,便得好好踏實修煉。只要早日結嬰,便能讓天工坊重現昔日榮光,你明白嗎?”
“弟子明白。”羅衍鄭重說道。
“很好。”萬象仙人轉向玄都掌教,“玄都,天工坊之主由景雲真人擔任,你可以在觀內交代下去了……不要忘了提一下金丹品階。”
“是。”玄都掌教立刻說道。
“那麼……”萬象仙人正想說“那我們就先走了”,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看向石琉璃道,“小琉璃,你還有什麼事嘛?”
“不瞞仙人。”石琉璃淡然說道,“確實還有一事,要請求仙人。”
玄都掌教都轉身想走了,聞言連忙剎住腳步,心中暗想,這石琉璃真是性情大變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你且說來。”萬象仙人點了點頭,“石鼎生前爲觀內立下不小功勞,蓬萊不會虧待他的子女。”
“嗯。”石琉璃面無表情,繼續說道,“昔日父親有意將我許配給師弟……景雲真人,此事坊內衆人皆知。”
“待父親喪事過後,還請仙人爲我和景雲真人,主持結爲道侶的典禮。”
啊,這……羅衍震驚地看向石琉璃,卻只見石大小姐同時看了過來,柳眉微蹙,淚眼盈盈,未語先帶三分悽苦,七分無助,分明是在哀求他“先別拒絕好嗎?”
再聯想到石鼎長老兵解隕落,確實有一部分原因,是沒有天工百寶袋在身上,羅衍心中頓時軟化下來,再次看向石琉璃那楚楚可憐的俏臉,便生不起任何搪塞的念頭來。
唉,師父啊……
見這兩人四目相對,羅衍也沒有拒絕,萬象仙人便點頭答應下來:
“可以,景雲是二品金丹,老朽出面也有依據。”
事情便這樣說定,萬象仙人和玄都掌教匆匆離去。
石鼎長老隕落之事,觀內已經有風聲傳出,兩人需要儘快給出官方口徑,避免產生輿論影響。
令狐楚和樑若華看着石琉璃,欲言又止。
痛失父親,嚎啕大哭是正常的,而石大小姐這般“平淡”,大抵是悲痛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已經開始抑制身體本能了。
這樣實在容易產生道心破綻,惹來心魔,反而還不如痛痛快快大哭一場,發泄情緒,但兩人卻又不知道如何勸說,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羅衍。
羅衍硬着頭皮開口道:
“師姐……”
“以後我們就是道侶關係,喚我琉璃便好。”石琉璃輕聲說道,轉頭看向令狐楚,“大師兄,琉璃在這裡,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令狐楚心中憐憫,柔聲說道。
“以前在天工坊內,琉璃蒙受父親寵愛,未曾學過任何鑄器之道。”石琉璃木然說道,“如今父親已逝,天工坊陡早大變,以後難免陷入青黃不接的程度。”
“法器之中,以飛劍爲首,琉璃……想從頭開始學鑄劍……”
“如此甚好!”令狐楚連忙說道,“我這鑄劍本事,原本便是來自於師父,如今正好全部傳給師妹!”
他手忙腳亂地拿出儲物袋,將裡面的玉簡檢點一番,便遞給石琉璃道:
“鑄劍的諸多要訣,以及我這些年來的心得體會,全都在這裡了!”
“我那鑄劍坊裡還有一些材料,這就回去全都取給你!”
“唉。”羅衍腦海之中,青萍劍忽然嘆息說道,“她這時機,抓得真是巧妙。”
“父親新喪,自己性情大變,擺明了就是已經悲痛到了極致,以至於根本無法落淚。”
“這時候無論是向誰提出任何要求,都能將石鼎長老留下的情面價值利用到最大——誰忍心見她這樣呢?”
“話不是這樣說的。”崑崙鏡糾正它道,“以石琉璃的性格,原本也做不出這種斤斤計較的事情來。”
“主要也確實是肝腸寸斷,痛苦難耐,所以纔不得不移情於保住天工坊,以此來麻痹自身吧。”
這一鏡一劍長吁短嘆,羅衍卻默默看着石琉璃,不知如何言語纔好。
令狐楚這邊匆匆趕回天工鑄劍坊,樑若華也用力抹去眼淚,說道:
“那我也先回去了。景雲,還有師妹,接下來有什麼事情,儘管叫我……”
她的聲音停頓片刻,忽然難抑心中悲痛,撲過來將兩人用力抱住,然後才轉身離去。
“琉璃。”羅衍緩緩叫道。
石琉璃還在發怔,半晌才道:
“羅衍,天工坊……如今百廢待興,你新任坊主,還是需要儘快掌握諸多事務。”
“父親走了,原本和天工坊合作的外界諸多門派家族,必然會對我們動搖信心,接下來還需一一安撫……”
話音未落,羅衍便再次將她緊緊擁入懷裡。
“琉璃。”他有些苦澀地說道,“你若是難過,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一點吧。”
石琉璃僵硬地任由他抱着,過了好一會兒,才笨拙地將雙手環在他的腰上。
“羅衍。”她聲音低低地道,“我母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因爲渡結嬰天劫失敗而去世了。”
“從我記事開始,我的生活裡便只剩下父親。只要父親還在,我就什麼也不怕。”
“現在,連父親也不在了……”
她用力地抱住羅衍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
羅衍能感覺到她在微微發抖。
再次擡起頭來,俏美的臉上卻未見淚痕,但羅衍可以從她眼中看出更多的、凝結不散的某種情緒。
“好了。”石琉璃勉強地笑了笑,“我要去學習鑄劍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她拿着令狐楚給的玉簡,往工作間的方向走去。
羅衍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低下頭去。
在他胸口的長袍附近,有一處微不可查的痕跡。
一小片淡淡的濡溼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