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事先指定的計劃,由冰福號、火福號和雷震號這三艘地級寶船,依仗速度優勢,在外圍騷擾那些血色生物,使它們無暇分心去追趕稍慢的海船飛舟。
如此一來,南越軍團和雷震宮,任重道遠。
反倒是身爲地主的逍遙洋妖軍和雷祭潭妖軍,彷彿置身事外的沒事人一般……
所謂的游擊戰術,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的。
長此以往,三艘地級寶船上,非議聲四起。
也難怪那些他們想不通:爲什麼東海妖軍可以無所事事,中土修士反倒是拼死拼活。
好在雷神平日裡在雷震宮威望極高,攜雷英鞭之神威,雷震號上,雖有非議,卻無大礙。
反觀南越軍團這邊,隸屬於南炎妖境的火福號還算安穩,隸屬於南越州的冰福號,卻怨聲載道。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蕭勉徒然嘆息……
雷震號上,俱是雷震宮一門弟子。
雷神一個眼神,便可以上行下效,令行禁止。
火福號上,雖然是南炎妖修,卻也是紀律井然。
再看此時紛亂的冰福號,和俗世間七嘴八舌的菜市場,又有什麼分別?
虧得火福號上,書生、青丘老祖和降龍尊者俱在,三位元嬰高階大修士,不光代表了他們自身,還代表了執萬宗城乃至是南越州牛耳的上三教。
在這三位大佬或是威壓或是懷柔的安撫之下,冰福號上的非議聲,漸漸平息……
眼見如此,蕭勉非但沒有如釋重負,反而神情凝重。
這便是——差距!
平日裡,這些許差距不過是一個笑話。
但在生死關頭,這個笑話,卻一點都不好笑!
南越州,素來是一盤散沙。
怎麼把這一盤散沙,凝聚成金剛寶塔,是蕭勉繞不開的一道難題,也是南越州能否雄起於南天的關鍵。
看來,自己要走的這條路,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艱辛啊……
吐出一口濁氣,蕭勉正打算離開冰福號的船頭,卻驚見一道血色,從西方天際噴涌而來。
雷祭潭在西,逍遙洋在東。
銀雷王隕落之後,蕭勉等人承載着雷祭潭近十萬修士,一路由西向東,且戰且走,步步驚心。
不曾想,不光身後有漫天血海,便是前方,也出現了滔天血浪……
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很快,不少人都發現了西方天際的血色。
逍遙號上,諸方勢力的掌權者,齊集一堂。
那道血色,距離衆人還很遙遠,卻已經是遮天蔽日,若是靠近了,那血色的範圍,怕更是無邊無際。
也正因此,逍遙號上,不少人提議改變航線,避讓前方那一看就來者不善的血色。
唯有蕭勉,一言未發。
最終,還是作爲逍遙號之主的逍遙王,開口徵詢蕭勉的意見。
“諸位前輩!”被逍遙王當衆點名,蕭勉不好再裝悶葫蘆,環視一圈,躬身行禮——現場修士,無一不是元嬰老祖、化形大妖,唯有蕭勉一人,是金丹境界。禮畢之後,蕭勉卻不答反問:“敢問諸位前輩:你們覺得,那血色是衝着我們來的嗎?”
“這……有什麼區別嗎?”
“以晚輩和這些血色生物交手的經驗來看,這些血色生物,雖然有些靈智,但似乎並不太高。它們同時出現在茫茫東海,分別攻擊東海各處要害,看似渾然一體,卻又涇渭分明。所以,我不認爲:前面那片血色,是衝着我們來的!可能,是我們衝向了它!”
“你是說……”
“或許,在那片血色下,有着和我們一樣的倒黴鬼呢!”
蕭勉此言一出,衆人面面相覷。
是了!
此前衆人乍見那團血色,宛如驚弓之鳥,來不及細細分辨,就急着想要尋找對策。
卻沒想過:那片血色,壓根就不是衝着他們來的!
按照蕭勉的意思,那片血色,應該是追趕着另一波如他們一般倒黴的修士!
再想深一層,雷祭潭西方,不是逍遙洋,就是金風海。
逍遙洋,血海之圍已解,而且逍遙王也沒有收到逍遙洋有什麼異動的稟報。
不出意外的話,那道血色,該是從金風海而來!
想到這裡,衆人對望一眼。
想不到雄踞東海近萬年的金風海,竟然也沒能逃過被血色生物圍攻的厄運。
也不知:金風海,還在不在了……
金風王,固然是九階大妖王,一身戰力不輸給人類元嬰頂階老祖。
但在血色生物鋪天蓋地的攻勢下,單靠金風王一己之力,絕難保全金風海萬全。
如今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雙方,相遇於茫茫東海。
是分道揚鑣,還是合二爲一?
“呼……走吧!去看看誰這麼倒黴……”
輕笑一聲,蕭勉說破了自己的想法。
當下,三艘寶船先行一步,疾馳而去。
以逍遙號爲首的東海海船、飛舟,則馬力全開,試圖儘可能地甩開和後方血色的距離。
所謂——看山跑死馬。
眼看着西天的血色越來越濃重,三艘寶船,卻還是沒有觸及對方外圍。
然則漸漸地,寶船上的修士發現了一道遁光。
就在那重越來越濃重、浩瀚的血色面前,正有一道遁光,在急速飛遁,奪路而逃。
那道遁光,正是地級寶船所獨有!
敢情正在被那無邊血色追趕的,並非東海修士,而是中土修士……
衆人後知後覺,蕭勉卻早有預料。
通過窺靈法眼,蕭勉早就看見了那道寶船遁光。
就像南越軍團馳援逍遙洋,雷震宮馳援雷祭潭一樣,金風海,也有援軍。
金風海的援軍,正是——祥福商會!
蕭勉正是有此聯想,懷疑是祥福商會的修士身陷險境,這纔不惜以身犯險,前來一探究竟。
然則很快,蕭勉就神情一愣。
此番祥福商會派來東海鏖戰的兩艘地級寶船,分別是風福號和雷福號。
風號遁光湛清,雷號遁光絳紫,無一例外的,這兩艘地級寶船,俱是遁速非凡,快如風雷。
若是馬力全力,足以將身後的血色生物甩開。
如今出現在衆人眼前那道遁光,其色混沌,其速緩慢,既非風福號,也非雷福號。
運足窺靈法眼,蕭勉暗道一聲:晦氣!
卻原來,那艘地級寶船,正是當日南越軍團在血河大陣中拼死拼活救出來的——山河號!
想想當日山河號令人齒寒的舉止,蕭勉真想抽身而退。
然則如今趕來的,並非只有他蕭勉一人。
蕭勉看到了山河號,其他人,自然也看出了端倪。
尤其是雷神,對於當日之事一無所知。
眼見是中土修士落難,雷神頗有些躍躍欲試。
哼!
本少便再搭把手,撈一撈你們……
這麼想着,蕭勉收緊心神,開始部署。
再說那山河號,好歹也是聖地宗門,之所以會落到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前番東海劇變,中土修士各奔東西,馳援盟友。
唯有之前一向高高在上的天都城,在茫茫東海上,並無任何盟友。
九大聖地,儼然變成了蒼茫東海上的自由人……
東海局勢糜爛,十八路妖王各自爲戰,都想多招攬一些強力盟友,度過眼前的難關。
也不知是誰挑頭的,九大聖地,坐地起價。
東海妖王,不分大小,只要能支付一筆鉅額財富,便可以請動九大聖地出手。
曾經高高在上的九大聖地,一夜之間,突變成了僱傭軍……
不得不說:錢可通神!
就這樣,也不知道金風王花費了多大代價,才請動了山河宮一行人,出動了山河號。
卻說山河號上,以徐離燦爲首。
本來以徐離燦的估計,金風海本就是東海十八路妖王中數一數二的強大勢力,金風海的盟友又是富可敵國的祥福商會,兩者聯手,金風海必是固若金湯!
他山河宮,不過是來走個過場,撈筆外快。
不曾想,血色生物的洶涌,打破了徐離燦的美夢。
鋪天蓋地的血色生物,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大有不將金風海徹底吞沒便誓不罷休之意。
眼見如此,本來就是來打醬油的徐離燦,心生退意。
就趁着金風海和祥福商會據守金風海的空隙,徐離燦,竟是指揮着山河號,臨陣脫離,逃之夭夭。
這一逃不要緊,卻好似捅了馬蜂窩。
可憐的山河號,在數之不盡的血色生物中,七進七出,險些就永遠也出不來了……
最後雖然僥倖突破了血色生物的包圍,但是山河號的能量儲備,也直逼底線。
不敢馬力全開的山河號,始終無法甩開身後的血色,若是時間再長一些,怕就是凶多吉少了。
虧得就在這時,徐離燦看到了前方三艘地級寶船。
雷震號和冰福號,徐離燦並不認識。
但是火福號,徐離燦卻是見過的……
此時的徐離燦,也是一臉晦氣——想不到自己難得虎落平陽,竟都被這幫南越蠻子遇見了!
罷了!罷了!
如今山河號的能量儲備幾乎告罄,若是再沒有補充,徐離燦不得不徵用山河號上衆人的靈石了。
即便是地級寶船,沒有能量,也是廢物。
他徐離燦固然是可以仗着元嬰頂階修士的修爲逃出生天,但是山河宮必定死傷慘重。
別的不說,單單是山河號的隕落,就足以讓徐離燦吃不了兜着走——就算山河宮宮主是他老子!
先躲過眼前這一劫再說吧……
徐離燦才這麼想着,在他眼裡是救星的三艘地級寶船,卻徒然停滯不前。
不光如此,三艘地級寶船,開始橫向推進。
原本是自西向東飛行的三艘地級寶船,在快要和山河號匯合時,猛然轉向,疾馳南天。
這個彎,拐得徐離燦措手不及……
然則很快,徐離燦就看到三艘地級寶船後方那一大片殷紅的天幕——那分明是數之不盡的血色生物!
怪叫一聲,徐離燦慌忙下令,急轉南方。
到了此時,徐離燦才知道:他和對方,竟是同病相憐——他們都是被血色生物追殺的可憐蟲!
當然,相比起來,能量耗盡的山河號更可憐罷了。
爲了避免被前後夾擊,在東西兩側的血色生物還沒有靠近之前,三艘地級寶船,就開始轉向——加上見風使舵的山河號,四艘地級寶船,齊齊直指南天。
眼看着其他三艘地級寶船遁光鮮亮,能量充盈,再看看自家的山河號遁光暗淡,速度緩慢,徐離燦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央求衆人出手相助。
“敢問雷震號上,可是雷神侄女坐鎮?”
“……,徐離前輩客套了!”站在雷震號船頭,雷神朝着山河號船頭的徐離燦行禮——按照輩分,徐離燦和雷震宮宮主商竣乃是同時代的前輩高人。
“雷神侄女果然是雷震宮不出世的驚世奇才,修道一甲子,問鼎元嬰,真是前途無量!”東拉西扯一番,徐離燦終於說破了自己的目的:“老夫和貴宮宮主也算相熟,你雷震宮和我山河宮也算世交。如今我山河宮遇上些麻煩,不知雷神侄女可能相幫一二?”
“可是寶船能源之事?”
“正是!”
眼見雷神如此上道,徐離燦只差沒有笑出聲來。
然則雷神緊接着的話,卻讓徐離燦臉色一變再變。
“徐離前輩!並非晚輩不肯出手相助,實在是晚輩這艘雷震號的能量,也是從別人那裡借來的!”
言辭間,雷神毫不避諱地看着蕭勉。
這一下,徐離燦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想不到兜兜轉轉一圈,皮球又踢到了蕭勉腳下!
卻說蕭勉,將徐離燦的神色盡收眼底,他也是心頭苦笑。
經過上次之事,蕭勉很清楚,徐離燦此人,分明是屬白眼狼的,典型的忘恩負義,恩將仇報。
自己幫他不難,一個不好,反被他咬上一口……
但若不幫,於道義而言,又說不過去。
沉吟片刻,蕭勉計上心頭。
既然一定要幫,索性便乾的漂亮些……
“徐離前輩!可是山河號的能量不足了嗎?”躬身一禮,蕭勉反客爲主,先聲奪人:“我南越軍團,倒還有些剩餘的能量,徐離前輩若是不棄……”
話到一半,蕭勉閉口不言。
徐離燦聞言一愣,他倒是沒想到蕭勉如此上道。
只是素聞這南越蕭勉,詭詐多謀,凡事都要佔三分利,豈會如此輕易讓出寶貴的寶船能量?
畢竟如今東海動盪,寶船,是諸方勢力的立根之本。
有能量的寶船是寶船,沒能量的寶船不過是廢物。
徐離燦可不相信:蕭勉,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恐怕,這一次,是要大出血了……
然則,徐離燦,到底是小覷了蕭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