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見明晃晃的劍尖直衝自己而來,齊文鳶一恍惚,臉色蒼白的愣在原地。
一時間,生死只在呼吸之間。
小命不保了麼,她不安的閉上眼睛,心中無限的遺憾。還沒光大師門,孃親的病尚未痊癒。
眼睛的餘光瞥見齊文鳶危險的處境,想都沒想,一個轉身,雲佑飛上前舉劍格擋。
只聽的“噹啷”一聲,兩劍相撞,火星四濺。
感覺到有人搭救,齊文鳶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雲佑蒼白的側臉意料之中的佔據了她的全部視線。
撿回一條小命,讓齊文鳶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下意識後退兩步,身子靠在牆上。
她倒沒驚慌到逃跑的程度,再怎麼說也得給救命恩人道個謝,告個辭。
“公子,小心。”
虯髯大漢一聲驚呼,嚇得面色蒼白,一個箭步衝上去。
意識到危險,雲佑正欲轉頭,卻是晚了一步。背後僕人手中冰冷的長劍,硬生生的插進他結實的背。
頓時,鮮血迸流,血星四濺。
看見公子受傷,那虯髯大漢滿臉的擔憂,緊跟一步,舉劍向那名僕人的脖頸中刺去。
傷害公子,實在天理不容。
齊文鳶驚得花容失色,顧不得危險,小跑着上前攙扶着即將倒地的雲佑。
“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客棧中突然有人大聲的呼喊着奔將出去,驚恐的聲音響徹在偌大的客棧之中。
李天霸神情微變,害怕招惹到官府,急忙朝那兩名侍從招招手:“我們快走。”
那兩名僕人聽話的點點頭,互相使了個眼色,從戰局中抽身而出,提着長劍,掩着自己少爺,匆忙的奪門而出。
虯髯大漢擔心公子的傷勢,不願再去追逐。他驚魂不定,雙腿一軟跪在雲佑身前,語氣中滿是自責:“公子,小人該死,護主不利。”
“不礙事。姚二哥,麻煩你送這位姑娘回去。”
雲佑咬着嘴脣,緩緩的吐出幾個字,眉宇間竟有幾分懇求之意。
虯髯大漢一怔,瞥了眼身旁的纖弱女子,眉頭緊皺,似有怨懟。
齊文鳶扶住雲佑的胳膊,烏黑的眸子中流淌出一抹歉意,嘴角憂憂的上勾:“公子,還是先治好你的傷,我再回去,我恰好識得一位神醫,能治好你的傷。”
她的神情落寞,臉上隱着淡淡的擔憂。
虯髯大漢伸手點了雲佑傷口周圍的穴道,血一時不再流下。只是他的臉色蒼白,全無血色,額頭的冷汗涔涔而下。
他囁嚅着嘴角,似要說什麼,終於沒能說出來,痛苦的閉上眼睛。
虯髯大漢白了齊文鳶一眼,一把搶過公子攬在臂彎裡,準備起身尋找大夫。
要不是眼前的掃把星,公子何以弄的如此地步。
“你跟我來,要是我家公子性命不保,你也別想活命。”
虯髯大漢面無表情的吐出幾個字,刺在齊文鳶身上,如同針扎。
剛踏出幾步,眼前卻呼啦啦的出現一撥人,身着官兵的服飾。
當前的一人,長身玉立,劍眉英脣。右手握在劍柄上,左手隨意的垂着。
“聽說這裡發生了命案。”何長安開門見山的說道,眼睛流連在齊文鳶身上,心中暗暗的嘆氣,這女子真不是省油的燈。
齊文鳶看見熟人,心中一驚,眉眼間現出訝異之色,輕嘆着世界的狹小。
果然,有緣千里來相會。在這間小小的客棧之中,一天之內,居然重逢了兩名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瞧他的服色打扮,似乎與韓傲十分相同。齊文鳶勉強鎮定下心緒,上前一步,深鞠了一禮道:“大人,小女子在這裡被人無故調戲,是這兩位大哥救了小女子。”
“哦,那惡人呢?”
何長安的臉現疑問之色,依然是冰涼的語氣,讓人忍不住生出敬畏。
齊文鳶吸了一下鼻子,掏出手帕,輕輕的擦拭着眼角拼命擠出的幾滴晶瑩,略帶遺憾的說道:“大人來的遲了,那惡人已經走了。”
窈窕佳人,梨花帶雨。何長安身後的一衆官兵心生不忍,握緊了拳頭,眼神凌厲。
心中不自禁的涌現起憤慨,暗下決心,一定要將可惡的輕薄兒,繩之以法。
“姑娘可知那人的身份?”
齊文鳶用力的搖搖頭,側着身子,滿臉憂愁的看着雲佑,緩緩的道:“小女不知。眼下這位公子深受重傷,危在旦夕。大人,可否允許我們先去看大夫。”
何長安循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子,俯在虯髯大漢的背上。
他的面容蒼白,雙眼緊閉,似是遭受了莫大的痛苦。
再看那虯髯大漢,身材魁梧,右腰懸着一柄長劍,雙目微瞪,滿臉的不屑一顧。
不知這二人是何來歷,總覺得有些不凡,何長安暗暗的猜測着。
一擡頭,突然撞上齊文鳶哀求的目光,心頭一動。
“大人,大人……剛纔非禮這位姑娘的,是李天霸。”
店小二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滿臉虔誠的跪倒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答道。
聽見罪犯是李天霸,官兵中一陣騷動,或皺眉,或嘆氣。
李天霸的大名,他們早就有所耳聞。光是他做下的案子,就有大小數十件。只是,從未有人敢上門拿人。
撞在李天霸手中,這貌美如花的女子,實在太也倒黴。
何長安不以爲意,嘴角輕微的上揚,眼睛中閃出不尋常的光彩,喃喃道:“李天霸?呵呵,我倒想會會他。”
頓了一頓,他轉頭對着身後的衆官兵,朗聲說道:“劉越,你護送這位姑娘和這兩位兄弟去看大夫,不可出了岔子。
“是。”人羣中閃出一個魁梧的少年,一臉的英氣,雙手抱拳,向何長安欠了欠身子。
陽光明媚,塵土飛揚在空氣中,似能看出斑駁的痕跡。
滿城的喧譁與繁華,隔絕在馬車之外。
謝過了那名叫劉越的官兵,齊文鳶苦口婆心的勸阻虯髯大漢,隨自己去藥王谷。
雲佑仍是昏迷不醒,不時的囁嚅着嘴脣,似乎有話要說。
只是,他的氣息太過微弱,齊文鳶湊過耳朵,模模糊糊的聽不清楚。
由於藥王谷的路途遙遠,怕路上顛簸,對雲佑的傷勢有影響,齊文鳶不放心的塞給車伕幾兩碎銀。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馬車疾馳,內部卻穩如泰山。
虯髯大漢兀自坐着,對齊文鳶絲毫不加理睬,只時不時的低頭去瞧公子的病情。
輕掀簾子,冷風簌簌的吹進來,齊文鳶冷的縮着脖子,連忙鬆了手。
“不準打開窗子,風進來,對公子的傷情不利。”虯髯大漢緊皺着眉頭,厲聲的斥責道。
齊文鳶吐吐舌頭,渾身的不自在,碰上這樣一個衷心的護衛,倒也不容易。
轉過頭,眯着眼睛打量着半躺的雲佑。他的樣子,打扮,裝束,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但若真如她猜測,上次在甘露寺,他遁入空門的做法,卻又講不通。
難道是他的家裡人比他娶親麼,齊文鳶發動着自己的想象力,天馬行空的猜測着。
每欲張口相詢,對上虯髯大漢深邃的眸子,她的心中就止不住的發毛,生生將話嚥進去。
青青的溪水,流淌過青蔥的田野。
周圍羣山環繞,綠樹叢生,雖至深秋,藥王谷仍是一片生機勃勃的翠綠。
齊文鳶蹦跳着呼吸着新鮮的口氣,心中再次涌起讚美的念頭。
“皇甫伯伯。”
齊文鳶急促的喊着,輕車熟路的敲着醫室的木門。
木門“咯吱”的打開,皇甫弦俊秀的臉龐,突兀的出現在眼前。
齊文鳶微微一怔,淡然一笑,指着身後的兩人:“皇甫兄,皇甫伯伯在麼,那位朋友深受重傷,特來求皇甫伯伯救治。”
皇甫弦一臉戒備的望過去,只見虯髯大漢的背上馱着一個人,那人深垂着頭,並不能看清容貌。
“鳶兒,爹爹在裡面。我們進去吧。”
皇甫弦不自禁的轉過頭,臉頰紅撲撲的望着齊文鳶,目光裡滿是柔情。
半個多月來的心灰意冷,在見到齊文鳶的這一刻,內心被壓抑的火苗,重新被燃起。
他的手心緊張的發汗,加快着腳步,不敢讓自己回頭。
持續的陰暗的歲月中,他只從父親的口中,知道一星半點關於鳶兒和莫伯母的消息。
據說,莫伯母染上瘴氣,據說,鳶兒急的手足無措。
有句話叫做,身在曹營,心在漢。他便是如此,在藥王谷閉門不出,一顆心兒卻飛到齊府的小小巷子。
“鳶兒,幸好劍傷沒傷及心臟。只是,失血過多,需要在我這裡將養幾天。”
皇甫英仔細的查探了傷勢,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鳶兒怎與舞刀弄槍之人,走在一起,實在讓人擔心。
齊文鳶長長的舒口氣,面色稍和,出言解釋道:“皇甫伯伯,這位公子,是爲救鳶兒,這纔不幸遭人暗算。”
皇甫弦盯着牀上憔悴的男子,心中不知該喜該憂。按理說救鳶兒的人,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只是,胸腔中卻爲何莫名的泛起一陣酸意。
他黯然的垂下頭,悄悄的從屋子中退出去,眼底沉澱着深深的難過。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