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浩,他到底有怎麼樣的秘密呢。
透過窗子,齊文鳶的目光落在鞦韆架上,臉上閃現出一絲稍縱即逝的擔憂。
“小姐,老祖宗的命令,讓你身子恢復了之後到福壽居領罪。”
見小姐用過了燕窩粥,春桃支支吾吾的開了口,滿臉的不忍。
齊文鳶淡然一笑,點點頭,明白祖母的良苦用心。畢竟大戶人家的千金,在外面被人襲擊,傳出去於齊府的名聲終歸不好。
倆人正說着話,卻見小滿悠悠的跑來,齊文鳶衝她粲然一笑,經過昨晚之後,作爲共過生死的人,多了一種其他的情緒。
“小姐,你終於好了,可讓小滿擔心壞了。”小滿嘴角上揚,眼角沁出晶瑩的淚珠。
窗子下放的水仙,潔白的花朵在陽光裡搖曳着身子,像是翩翩起舞的芭蕾仙子。
太陽已經高掛,傾盡所有散發着暖人的光芒。初冬裡難得的豔陽天,讓齊文鳶心情格外的舒暢。
伸開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似乎昨日的陰霾被一掃而光。
“春桃,你告訴孃親說我無事,等會便去看她。”眯着眼睛望着春桃,齊文鳶只覺如獲新生。
難怪,陽光總讓人看到希望。那些書上的文字,原也沒錯。
“小姐,夫人那裡你就不要擔心了,春杏已經去稟告過夫人了。不過,老祖宗那裡,你可得小心些。據說,二夫人,她,她一大早就去了福壽居。不定……”
春桃勉強嚥下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再怎麼不濟,柳若棠到底是主子,公然說自己不是,自然是不妥。
齊文鳶清朗的笑着,心底已有計較,不就是柳若棠麼,她早就該會會了。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沿路上種植的忍冬,脆生生的舒展着身體,爲平淡的冬日,平添一份蔥翠的綠。
腳下的石子路,蜿蜒卻不崎嶇。因爲長期的踩踏,石子已經深陷進泥土中,倒像是刻意鑲嵌進去的。
九死一生,最驚險的一次,她有幸逃過,對世上的萬般事情,忽然看的淡了。
“小姐,那漁人也不知道什麼身份來歷。昨兒,我看的真真的,那漁人用的法術跟你的一模一樣呢。”
挽着小姐的胳膊走在齊府熟悉的小路上,小滿心有餘悸,好奇的問了一句。
齊文鳶搖搖頭,不動聲色,因爲好奇,所以守口如瓶。
昨晚倒在孟君浩懷裡的那一刻,她的心臟突突的跳動了幾下,就像是水面上生出的波瀾,盪漾開去。
福壽居的大門敞開着,幾個乖巧的小丫頭正站在門前,澆着種的花。
見五小姐到來,恭敬的福了福身子,臉上帶着盈盈的笑意。
“鳶姐兒,進來吧。”紅兒的聲音從大殿外傳過來,目光裡夾帶着幾絲不忍。
看樣子祖母應該在大殿之內拜佛,這是她幾十年來風雨不變的習慣,齊文鳶在心中暗暗猜測。
保持着恰當的微笑,進入殿內,盈盈跪倒在祖母的身後,鼻中聞見一股香氣。
“祖母,鳶兒請罪來了。”不卑不亢的口氣,流露出些許的委屈。
嫋嫋的煙升騰在空氣裡,縈繞在大殿的大梁之上,不管是在何處,佛堂永遠是不可褻瀆的神聖之地。
桌角的香爐,霹靂巴拉的燃燒着幾味香料,一聞便知是祖母最愛的那一味檀香。
跟老祖宗並排跪着的是柳若棠,齊文鳶鄙夷的瞪了她的背影一眼,像她這樣蛇蠍心腸的竟然還敢到佛堂來,也不怕佛祖懲罰於她。
聽到孫女的呼喚,老祖宗挺直的背微微聳動了一下,停止了手中的動作,聲音肅穆而莊嚴:“鳶兒,你未經許可,私自外出。不管你是出於任何目的,作爲齊府的小姐,總是不應該。”
“是,祖母,鳶兒銘記於心。”齊文鳶俯身,頭深深的垂在地上,祖母的話外之意,再明顯不過,讓她萬事小心。
老祖宗緩緩睜開眼睛,轉過身體,一旁的柳若棠見狀,亦趕緊將身子轉過來,幸災樂禍的望着齊文鳶。
幾個月前,同樣的地方,因爲齊文鳶,自己的女兒被老祖宗下了禁足令。仇恨的焰火,越燃越旺,簡直將柳若棠整個人吞沒。
老祖宗見孫女無礙,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鳶兒。你母親今日前來痛哭流涕了一番,說是沒教導好你,讓我再給她一次機會,我應下來了。”
什麼,柳若棠麼,齊文鳶扁扁嘴角,心中萬般的不願意:“祖母,您忘了,鳶兒有孃親的,而且孃親她身子已經大好了,教導我實是綽綽有餘。何況,碧姐兒有病在身,姨娘她還要照顧碧姐兒,不免勞神傷體。”
“你瞧我這老糊塗的,倒忘了碧姐兒了。既然這樣,若棠,你還是一門心思的照顧碧姐兒吧,我擔心她的身子。”老祖宗含笑望了眼地上跪着的孫女,側過頭,看着柳若棠說道。
見柳若棠正欲開口辯解,齊文鳶急忙搶先了一步,故作恭謹的道:“姨娘,碧姐兒年紀還小,身子弱。萬一有個閃失,終是不好,我就不勞姨娘費心了。”
柳若棠一句話未說,硬生生的被噎回去,雙目含恨的瞪着齊文鳶,氣積鬱體內,無處發泄。
齊文鳶在心頭暗暗發笑,這對母女真是越來越糊塗,許久不與她們作對,竟然天真的以爲幾句話就能將自己打發了。
這智商,也真讓人捉急。放在宮裡的話,不知能否活得了十天半月。
“祖母。鳶兒此後若是外出,一定向孃親請示。”拉着祖母粗糙的手,齊文鳶心中感到久違的溫暖。果然親情的羈絆,一生都無法割捨。
辭別祖母,徑直前往孃親的住處,頭頂照耀的陽光,明媚的如同炎炎夏日。
因爲心情激動,齊文鳶似乎覺得連步子都覺得輕盈了不少。孃親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秀姨貼心的墊了厚厚的墊子。孃親穿一襲藍色的裙裾,眼神清亮,眉目如畫,但眉宇之間似乎藏有憂色。
齊文鳶的鼻頭一酸,一路小跑過去,撲進孃親的懷中,甜甜的喊道:“孃親。”
“鳶兒,鳶兒,我的鳶兒,你可回來了,孃親好擔心。快,快讓孃親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莫如雪抱着女兒的頭,細細的端詳着,母親永遠比別人更加細膩,細緻到頭髮絲。
心頭襲來一陣暖意,齊文鳶的眼圈微紅,握緊了孃親的手:“孃親,我沒事,哪裡都好。”
日後再出去,需要更加小心纔是。出了事情,她自己倒無所謂,但孃親不免會擔心。
這個歷經坎坷的中年女人,任何的打擊,對她來說興許都是致命的。想到這一層,齊文鳶不禁有些愧疚。
“鳶兒,你也在。”莫玄鏡安然的聲音從院落口傳進來,帶着十足的暖意。
齊文鳶回頭,恬淡的笑起來,眉目間盪漾着一股夏日陽光的味道。
見侄子到來,莫如雪的臉上全是掩不住的喜悅,急忙吩咐雲秀拿些糕點出來。
入口即化,香甜可口,齊文鳶嘖嘖的稱讚着,連嘴角上粘上了粉末也不知道。
莫如雪微微笑着,眼睛裡滿是寵溺。掏出手帕,小心的幫女兒擦乾淨,嘴裡唸唸有詞:“你呀,還是這麼的小心。”
“對了,鳶兒,老祖宗那裡,沒出什麼事吧?”突然想起春杏報的訊息,莫如雪頓時皺起了眉頭,眼眸裡盡是關切。
莫玄鏡也擡頭望着表妹,心中不勝擔心。昨晚找到表妹的時候,她已是昏迷狀態,不省人事。
幸好聽小滿說,救命的漁人已幫表妹治療過,這才放下心來。
特意詢問了漁人的身份,以求日後報答。那漁人卻是不理,只搖搖頭,便消失在蒼茫的夜色裡。那份冷寂與孤獨,讓他感同身受,忽然生出了結交的念頭。
齊文鳶將滿嘴的糕點,努力的咀嚼完,嚥下去,拍着胸脯說道:“孃親,你就放心吧。祖母一向疼愛我,自然沒什麼事的。只不過,以後要爲難孃親你多多教誨鳶兒了。”
吐了吐舌頭,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齊文鳶雙眼含笑,簡直能融化人的心扉。
確認女兒確實沒事,莫如雪放下心來,用手輕輕拍着女兒的額頭,慈愛點點頭。
陽光和煦,糕點飄香,清風盪漾,闔家歡樂,人間自是溫情多。
“姑母,其實,我今日來是向姑母和表妹辭行的。皇上的詔書已經發下來了,侄兒明日就要上任。府邸還在原先的莫府,希望以後我能給莫府揚名立萬。”
莫玄鏡的目光盯着澄碧的天空,斬釘截鐵的開了口。
離開莫府的時候,他只有四歲,十幾年的歲月無情的變換,不知道莫府是否還是從前的莫府。
漂泊在外的幾年,道聽途說過許多關於父親的傳說,像什麼少年將軍,保家衛國。
所以,時間愈久,他就愈堅定的認爲,當年父親謀反的罪名純屬子虛烏有。
所謂證據,無非也是一些動機不純的人,刻意捏造出來,栽贓陷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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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上天給了他一次寶貴的機會,他就該無條件的挖掘當年的真相,爲父親,爲莫家正名。那些工於心計的,害莫家一敗塗地的人,他莫玄鏡一個也不會放過。
微風徐徐的吹着,輕輕的撫在少年堅毅的臉上,陽光將堅定雕琢成年輕的模樣。
表哥認真而堅決的表情,齊文鳶第一次見,心中涌起無限的感動。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她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厲練,讓表哥成長爲一個有擔當的人。
“莫府麼,這許多年了,姑母也想回家看看。”莫如雪的口氣微微的發顫,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眼角沁出晶瑩的淚花。
心頭涌來一陣別樣的情緒,齊文鳶的鼻頭髮酸,伸手抹去孃親的淚水。
莫玄鏡正襟危坐,鄭重的點點頭,像是在許下諾言:“姑母,明天我帶你回莫府看看。”
往事無可追憶,塵土紛紛揚揚,灑在人世間。每到一處地方,總會留下些痕跡。
尋痕而憶,觸景生情。或許,這便是過去曾經真實存在的不朽證據。
清朗的風,翠綠的忍冬,喧鬧的齊府,下人們議論紛紛,主題只有一個,莫家公子走馬上任。
爲了顯示齊府的親厚,老祖宗特意命人將庭院佈置的格外喜慶,大紅的燈籠,大紅的橫幅,宛如莫玄鏡初到齊府的那天。
齊文鳶也在這一天獲得了祖母的特赦令,允許她和孃親一塊到莫府去看看。
畢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對事情看得總是格外灑脫些。臨別之時,對兒媳一再叮囑,不可太過傷心。
莫如雪鄭重的點點頭,難掩激動的情緒,淚水嘩嘩的落下來,像是流不盡的泉眼。
熙攘的人羣中,齊敬詩與韓傲挺身而立,目送着齊文鳶三人的離別。
許久不見齊文鳶,韓傲心中不免思念。隔着人羣,目光定定的落在少女身上。一向桀驁不馴的眸子中,深藏着幾分祝福。
這樣的少女,表面堅強的如若磐石,讓人忍不住想去保護。今日道聽途說的消息,已經被好友證實。
昨兒個被人襲擊,昏迷不醒,他真的不明白如此善良的女子,怎麼總有人與爲難。
攙扶着孃親的手臂,感覺到孃親身子的微微顫抖,齊文鳶忍不住出言勸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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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小離家老大回,人去樓空,午夜夢迴。這種刻骨的傷痛,她其實難以體會。只是,因爲親情千絲萬縷的關係,流動的血液中,忽然多了幾分深沉的傷感。
眼睛的餘光,瞥見人羣中的大哥和韓傲,齊文鳶擠出一個自若的微笑,心頭只覺如隔世。
記得那時候,與韓傲初遇之時,孃親正病弱奄奄一息。幾個月的時光,漫長像是幾年。眼前熟悉的面龐,分明覺得像是相識許久的老友。在心底暗歎一聲匆匆的時光,側過頭,扶着孃親小心翼翼的踏下臺階。
蔚藍的天幕上,遊走着幾朵浮雲,時光安靜而美好。
牆頭上搖動着幾株單薄的小草,在寒風中擺動着纖細的身子。雖然嚴寒,卻盡力釋放着生命力。
莫玄鏡大步流星的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渾身上下散發着磅礴的英氣。他的眼神明亮,燃燒着勃勃的希望。
門口停好的馬車,繫着紅紅的綢緞,莫府的喜事,因爲裙帶關係,自然也能算得上齊府的榮光。
老祖宗在每一個細節上都做足了功夫,對兒媳虧欠的太多,如今只能以這樣不痛不癢的方式去竭力彌補。
齊仲樑遠遠的站在牆角最不顯眼的地方,沒有上前送別,沒有祝福。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妻子蒼白的臉,再也捨不得移開。
相似的情形,總讓他聯想起當年,一樣的風光,一樣的喜慶。
那一年,赫赫有名的莫將軍之女下嫁齊府。十幾年之後,經歷過歲月浮沉,莫家終於要書寫全新的局面。他的神情動容,情緒激動,勉力忍住眼中即將滾動而下的淚珠。
妻子的容顏不似從前,連步伐也不如曾經輕盈。眉眼中的那一抹英氣,不知什麼時候已蕩然無存。
“如雪,我們都老了。”對着天空默默唸了一句,齊仲樑倉皇的垂下頭,轉過身,孤獨的穿過空曠的巷弄。
馬車噠噠的奔跑在寬敞的官道上,車伕滿臉的喜慶,將手中的長鞭重重的揮下,一聲一聲嘹亮的呼喊,響徹在街道兩旁。
莫家遺孤莫玄鏡回來了。周圍的路人議論紛紛,交頭接耳,看着長長的車隊,嘖嘖讚歎。
莫府當年的盛況,仍遺留在老一輩的記憶中。聽聞莫家後代衣錦還鄉,光宗耀祖。不免心生感慨,旁若無人的唸叨起當年的故事。
寬大的馬車中,莫如雪居中而坐。齊文鳶與莫玄鏡分坐兩則,臉上呈現出複雜的神色。
“孃親,莫府離得遠麼?鳶兒也沒聽你提起過。”齊文鳶適時的打破了沉默,眼睛中寫滿了疑問。
莫如雪搖搖頭,長嘆了一口氣,側過頭動容的看着侄子:“玄鏡,你還記得麼?”
莫玄鏡咬着嘴角點了點頭,繼而又搖搖頭,神色不安而倉皇,兩隻手緊張的攥在一起。
離莫府越近,緊張感便提升了一層,激動混雜着忐忑,瀰漫在整個車裡。
瞭解到侄子的心情,莫如雪眼中生出了幾分心疼,伸手握緊他的手。
作爲莫府事件的受害者,她和侄子感觸最深。女兒那時候纔是咿呀學語年紀,沒有半分的記憶。
不忍打擾二人的心事,齊文鳶的眼神流轉,掀開車簾,望着外面變化的風景。
街道上人馬往來,店鋪大開,人頭攢動。消失許久的熱鬧,因爲表兄的上任,重新顯現。
放下簾子,齊文鳶心事重重,一來擔心孃親觸景傷懷,二來擔心表兄。
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表兄深不見底的眼眸中,藏着一絲不與人訴說的秘密。
莫府,莫府,對未曾謀面卻倍感熟悉的莫府。齊文鳶的心底多了幾分期待,這種感覺就像是就拜訪一個許久不見的親人。那些神秘而蒼老的記憶,被歲月一點點揭開神秘的面紗。
莫府在鳳翔的城郊,周旁並無其他人居住,巷子中難得清靜。
因爲十幾年前的事情,莫府被當成是不祥的象徵,由此以後,人煙更加稀少。
門前蒼老的樹木,足足有碗口粗。地上堆積着厚厚的落葉,宣告着歲月的逝去。就像詩裡所說,門前冷落車馬稀。
威武的石獅子,銅陵般大的眼睛上,蓋着厚厚的塵土,再難看出昔日的赫赫雄威。
硃紅色的大門,紅漆斑駁掉落,蜘蛛網細密的分佈在各個角落。銅鎖鐵鏽,封條掉落,一道聖旨,結束了從前的一切。
在沉寂了十幾年之後,昔日的莫府前重新響起嗩吶的聲音,出現川流的人羣。
圍觀的衆人,有人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情,更大部分其實是來見證莫將軍後人的威風凜凜。
馬蹄聲停止,嗩吶鳴響,鞭炮聲聲,歡呼聲絡繹不絕。相同的情形,出現在十幾年前。
好像緊緊一呼一吸之間,歲月就成功完成了輪替,子承父位,繼續從前的輝煌。一切仿似順理成章,但其中的辛酸坎坷,少有人能體會。
小心扶着孃親下了車,擡頭望見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齊文鳶愣愣的出神,心中惆悵萬千。
這樣物非人非的情景,最是能惹人傷懷。
果然孃親的眼中已經涌動着嘩嘩的淚珠,身子因爲激動不斷的顫抖着,像是命運裡的迴光返照。
齊文鳶站在一旁,不安的望着孃親,眼裡滿是心疼。只聽見撲通一聲,卻是孃親的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的雙手撐在冰冷的地上,綿延不絕的淚水濡溼了腳下的土地。
“孃親,地上冷,您快些起來。”齊文鳶用盡全身的力氣想拉孃親起來,卻終是不能。
十多年來,莫如雪日思夜想從前的家。只是,因爲勇氣的缺乏,因爲身子的孱弱。雖然近在咫尺,卻一步也不敢靠近。
長久的等待,一夕夢圓,她俯在地上,淚水連連,多年的隱忍在頃刻間洶涌而出。
父親的慈愛,母親的關懷,兄長的照顧,曾經的灼灼年華,一併浮現在眼前。
只是,物是人非,除了女兒和侄子,她再也沒有其他的親人。
莫玄鏡更是心潮澎拜,對着大門拜了幾拜,以示對先輩的尊敬和懷念。爲了這一刻,他已蟄伏的太久。
埋伏在蠻夷,暗中將消息透露給鳳翔的軍隊。雖然對皇上,對朝廷失望,但父親遺留下來的報國之志,他一天也不敢忘記。
那樣的日子,擔驚受怕,長期閃躲,最苦的時候,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
側頭見姑母哭得厲害,莫玄鏡喉頭哽咽。起身拍拍塵土,快步走過去,幫着表妹攙起她。
在齊府呆的日子雖然短暫,但他大致已經明白了姑母在府裡的地位,全然不是之前幻想的榮光。反而不容樂觀,被妾室欺壓,被丈夫冷落,重病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