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巖等人一言不發,緊緊盯着踏入劍識之地的雪樓。
雪柔的神情最爲緊張,雪樓是她的弟弟,看到弟弟能進入劍識之地攝取一道劍識,她作爲姐姐的應該高興纔對。
可是,她現在很緊張,一顆心直欲跳出胸腔來。
這個弟弟自小與她相依爲伴,感情之深比之母親蔡容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當然希望弟弟有朝一日能完成心中的大俠夢,能習得無上劍訣,成爲巔峰劍修。
關心則亂,大概如是。
夏兮薇出奇地體貼人起來,她輕輕攬着雪柔的肩膀,一改往常清爽無忌的腔調,聲音變得輕柔起來,“雪柔姐你放心吧,若青衣敢騙咱們,那以後我就再不理他了,我……我還逃出去玩!”
雪柔被她一打岔,緊張稍緩,聽夏兮薇以稚嫩的逃家方式威脅青衣大人,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快看!”
馬衝的聲音陡然響起。
便見雪樓俯身向下,右手剛剛碰觸到劍柄,一抹冰涼之極的氣息轟然傳遍了整個祭劍塔六層。
這氣息冰涼得猶如寒江雪水,是一種沁入骨髓的冷。衆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這種感覺只是剎那間便不見了。
再看雪樓,只見離愁劍識陡然散出一縷晦澀冷淡的光芒,瞬息鑽入雪樓雙目之內,旋即消失不見。
而雪樓身子劇烈一震,猶如一隻剛出鍋的大蝦一般,佝僂着身子,神情扭曲,狀似極爲痛苦。
“啊!”
雪柔見此,忍不住失聲叫出來。
“他沒有危險,此時只不過在接納離愁龐大的傳承之力罷了。”
驚奇的是,此次開口安慰雪柔的竟是青衣,他依舊沒什麼表情可言,可看在此時的雪柔眼中,就顯得很慈愛了……
當然,這只是心理上的感受,做不得真的,最起碼張巖就沒察覺出青衣有什麼慈愛可言。
但他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這離愁劍識有多強?”
青衣想了想,只說了兩個字:“很強!”
張巖差點忍不住翻白眼,這老傢伙太會糊弄人了吧,不過這‘很強’二字能從青衣口中說出,已經足夠證明,這離愁劍識絕對不簡單!
張巖有些期待,若雪樓完全攝取了離愁劍識,那以後的修劍之路,能走到何種程度呢?他不自禁又想起了自己。
若是能從此地攫取一把符合自己的,那該對自己的劍道修爲有多大的助益啊?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雪樓臉上的扭曲之色被一片安靜祥和所代替,此時的他,已經挺直了自己的脊樑,青澀的眉宇間更是多出一絲無法言喻的味道,似秋風蕭瑟的清冷,又像一個男孩蛻變爲男人的氣質變化。
眸子陡然睜開,一抹熾熱精光閃過,隨即恢復平常。雪樓晃了晃腦袋,扭身望向張巖等人時,再次恢復了以前嘻嘻哈哈的模樣。
不過他此時很興奮,他絕對沒料到,離愁劍識竟然如此剽悍,傳承中不但記載了每個階段的劍訣和修煉法決,更是有許多劍道感悟摻雜其中。
有此,他也模糊判斷出,離愁劍識的主人絕對是個頂尖劍修,其修爲必然是元嬰階以上!
“此子性情倔強不馴,有鋼澆鐵鑄之氣骨,爲避免走入乖僻邪謬之途,以方正清和之離愁劍識授之,必有作爲!”
青衣望了一眼雪樓,微微頷首。
“多謝前輩。”
雪樓神色少有的恭敬,走至青衣身前,鞠躬拜謝。
馬衝見此,忍不住一陣豔羨,倒是巴不得現在就竄進五千把劍識中,尋覓一把屬於自己的。
青衣沒讓他失望,也沒等夏兮薇再次開口,一指東北角,沉吟道:“那片劍識中有一把裂荒,光華散淡,質地趨粗,你去拔出。”
“是。”
馬衝當即答應,語氣中透着抑制不住的興奮,他大步朝前,小心避過其他劍識,來至東北角落,略一辨識,便從近百把劍識中挑出裂荒。
此劍識通體黑色、渾然無跡,輪廓極爲粗獷,其上有裂荒兩個蒼虯篆字。立於衆多劍器中便有一股斬裂八荒的氣概,仿似百戰沙場之將軍。
馬衝舔了一下嘴脣,強自收斂心中的興奮,緩緩伸出右手。
蓬!
一聲悶響之後,猶如瀚海沙漠風暴的肆虐氣息洶涌而出,這一刻,衆人彷彿置身於殘陽如血的沙場,四處瀰漫着無盡荒涼氣息,更有冷冽如刀鋒的隱隱血煞之氣。
裂荒,分裂八荒!
此劍識氣息狂暴,剛猛含煞,風雷之色盡露無遺!
張巖眸中精光一閃,也不得不讚嘆一聲,此劍識力量之磅礴。
馬衝的臉色一直波瀾不驚,但在一刻鐘後,渾身氣息突然一變,原本木訥黝黑的臉頰涌出無盡張揚肆虐之意。
此時的他更像一飲血天下的剽悍武夫!
“不錯,此子看似木強少文,實則剽疾輕悍,以狂猛碎山的裂荒劍識授之,或許能最大發揮其雄渾氣概。”
青衣點點頭,再次爲馬衝下了一段評語。
“多謝前輩!”
馬衝神色恭敬,和雪樓不逞多讓。
馬沖和雪樓攝取完劍識,自然該雪柔了。她性子比較柔靜,可此時也是興奮得小臉泛起一陣陣紅暈,仿似絢爛晚霞,美豔之極。
夏兮薇在一旁叫道:“這個可是我異性姐姐,你務必,不對,是必須挑一把最好的給她。”
青衣沒有說什麼,只是點點頭,這次他想了許久,也望了雪柔很長時間,似乎看出什麼,他那沒有感情的眸子裡陡然亮起一道電芒。
“西南角,劍識流影,你去拔出它!”
雪柔深呼吸一口氣,這才走至西南處。她的目光幾乎一剎間便找到了這把喚作流影的劍識。
此劍識飾有七彩珠、九華玉,寒光逼人、刃如霜雪。俯視劍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淵,飄渺而深邃,彷彿有瑩瑩流光遊轉其中。
雪柔咬着嘴脣,以手握劍識的那一剎那,凌厲飄忽如疾風落木的氣息呼嘯而出,輕靈激越,其中孕育的凌殺無雙,敏捷如流光的氣息仿似不存在,又彷彿無處不在,縹緲如煙。
但讓人意外的是,一炷香時間過後,雪柔似乎並沒有降服它,臉色反而變得越來越蒼白,豆大的汗粒自額角滾滾而落。
怎麼回事!?
衆人的臉色變得嚴肅異常。
便在此時,青衣隨手一指雪柔,輕聲喝道:“還不歸順!”
話剛落,噌地一聲清越之音,流影劍識化作一團清洌洌的光團倏然涌進雪柔雙眸之中。
而雪柔此時也緩緩睜開了雙眼,美眸中竟似含煙帶霧一般,涌出一抹璀璨卻縹緲的亮色。
她似乎不敢置信自己成功了,又彷彿想起剛纔的一幕心有餘悸,竟立在劍識叢裡,怔怔入神。
好久之後,她纔在夏兮薇的一聲叫聲中清醒過來,連忙走出,來至青衣身前,鞠躬拜謝。
青衣嘆了口氣,沉吟道:“你這女娃柔而不犯,娟好靜秀,這流影本爲高階劍識,我能助你一臂之力攝取於它,但它對你現在而言,畢竟有些艱澀深奧,你可別鑽入死角,踏入偏執途中。”
雪柔惘然道:“那我該怎麼做?”
青衣面無表情道:“悟多少,是多少,強求不得,亦不能強求。”
夏兮薇在一旁搶問道:“若要強求呢?”
青衣冷冷一哼,說道:“若強求,習此劍識無異於本末倒置,得不償失!”
夏兮薇嘁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而雪柔再次恭聲拜謝之後,立在一旁,眸子裡一片思索之色,也不知想起了什麼。
此時,除了張巖,馬衝三人各自在青衣指點下,都已攝取了屬於自己的劍識,看他們神情,無不對自己的劍識滿意之極,張巖不禁有些期待,青衣給自己指點的劍識,又該是什麼樣子呢?
他等着青衣爲他指點,可青衣似乎忘了還有他這個人,竟立在那裡昂首不語了。
等了一會,衆人也都奇怪地望向了張巖,這下,他再忍不住,問青衣:“那……那我要攝取那道劍識?”
青衣哦了一聲,依舊面無表情道:“你?隨意吧。”
隨意?
張巖差點吐出血來,這傢伙該不會是開玩笑吧?不過,看青衣神情,似乎他根本就是個不會開玩笑的人啊。
張巖再次試探性地問道:“您也指點我一下?”
青衣偏着頭,眸子裡泛起一絲奇怪之色,望了張巖好久,直到他感到不自在時,才冷冷說道:“這五千把劍識,你皆可以降服。”
你這說與不說有什麼區別?
張巖有點惱了,問道:“我若把這五千把都降服了怎麼辦?”
青衣脣邊泛起一絲譏諷之色,冷冷道:“你儘管試試。”
張岩心中的執拗狠戾勁兒蹭蹭上涌,大聲道:“好!這是你說的,我把這些劍識都帶攝取走,看那些劍修以後還來不來祭劍塔了!”
青衣神色不變,轉身道:“三天時間,若你真能把五千把劍識攝取走,我無話可說。”
三天?
張巖一怔,隨即狠狠道:“三天就三天,我就不信搜刮不完!”
搜刮?
這小子好狠啊!
青衣離去的步伐微微一滯,隨即消失在樓梯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