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歎號蹲下身子,緊緊抱着我的腿,顯得更加孤單可憐了。
我心裡怕的很,對她的憐愛之情煙消雲散,一個可怕的念頭涌上心頭。我怕驚嚇到陸斯,努力裝出一個笑臉,說:“我在逗着你玩呢。”
陸斯笑了,說:“你什麼時候變得和菲兒一樣喜歡胡鬧了。好啦,回家吃餃子吧,我走了。”
待她走的遠了,我終於驚叫出聲,小歎號緊緊地抱着我的腿,哭着叫姐姐。
我全身冷的不行,像被人潑了一身冰水似的,一把甩開小歎號,叫了一聲:“鬼啊。”
小歎號大哭起來,跑過來拽着我的袖子哀求:“姐姐,姐姐,不要丟下我,不要不理我。”
我一把將她推開,衝進樓內,一個不小心踩空了重重地摔了一跤,我顧不上疼痛,爬起來踉踉蹌蹌地進了家門。
林雪影正和木灣灣看電視,見到我驚恐的樣子嚇了一跳,林雪影說:“怎麼了這是,後面有狼追你啊?”
我說:“有,有鬼追我。”
林雪影“嘁”了一聲,罵了一句神經病,就再也不理我。
我顫抖着將門反鎖,說:“真,真的有鬼追我。”因爲驚恐,說話不受控制地結巴起來。
林雪影二話不說撇過一個墊子砸到我的身上,吼了一聲:“活見鬼了你,我警告你啊,別嚇着灣灣,否則我饒不了你。”
我真是被嚇傻了,怎麼可以對林雪影說着說那。我不再說什麼,跑進臥室,迅速地鑽進被子裡。
我縮在被窩裡抱着枕頭,全身顫抖不停。過了好半天才探出頭來,屋子裡的黑暗讓我受不了,趕緊把燈打開。然後又縮回被子裡。
回想小歎號有很多不同於常人的地方,首先,寒冬臘月她卻穿着一件單薄的裙子,穿的那麼少四處走動卻一點也不冷,其次,她的膚色透着一種不正常的青色,再次,在黑暗之中,她身上散發出藍白色的光芒。一個正常人怎麼會這樣,我早就發現了這幾點可疑之處,只是以爲自己遇上了一個特殊的人,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是鬼。如果不是陸斯看不到她,我只怕仍然沒有反應過來,只怕就把一個小鬼帶回了家。怪不得路上的行人看我的眼神十分古怪,因爲在他們眼裡,我是在和空氣說話。
因爲遇上了小歎號,我突然變得十分怕黑,以前我十分喜歡呆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想着心事,今天我卻把燈打開,懼怕小歎號會突然出現在黑暗之中。
我緊緊地抱着枕頭,心裡喊着穆森快來救我,喊完了穆森又喊菲兒的名字,她是降妖捉鬼的驅魔師,那麼有本事,如果小歎號膽敢傷害我,她一定饒不了她,一隻袖箭射過去,小歎號就會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被子裡又悶又熱,呼吸漸漸困難,我只好探出頭來使勁喘了口氣。一瞥眼間,看見小歎號單腿跪在窗臺外面,雙手摁在窗戶上,可憐巴巴地望着我。
真是陰魂不散啊,我做了什麼壞事啊竟然被一個小鬼給纏上了,我怨天怨地,更多的是恐懼,大聲尖叫起來。
林雪影聽見我的尖叫聲,一腳把門踢開,大喝一聲:“木之雨,鬼叫什麼呢,不想讓我們好好睡覺了是不是?”
林雪影一進來,小歎號倏地就消失不見了,我雖然討厭林雪影,此時卻也顧不上那麼多了,跳下牀拽着林雪影說:“鬼,有鬼。”
林雪影厭惡地甩開我,說:“發什麼神經,再鬧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我什麼都不敢說了,如果再說下去,林雪影和爸爸真的會把我當成精神病人,弄不好真的會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林雪影又恨恨地說了一句:“上牀睡覺,再不老實就給我去大街上睡。”
林雪影重重地關上了門,“砰”的一聲震得我心頭一顫。
回頭一看,小歎號又單腿跪在窗戶外面,神情可憐地注視着我。
我又是害怕又是生氣,使勁把窗簾拉上,拿出手機就要給穆森打電話,看着手機上的數字鍵,我纔想起來根本沒有穆森的電話號碼,只好打給菲兒,剛剛撥了幾個鍵子,小歎號就出現在我面前,怯怯地叫了一聲:“姐姐。”她竟然穿牆進來了。
我全身一顫,伸手捂住嘴,把尖叫堵在脣邊,手一抖,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後殼摔掉了,電池也掉了出來。
小歎號撿起手機遞給我,我卻不敢接過來,竄到牀上抱着被子,驚恐地望着小歎號。
小歎號也望着我,看樣子很想到牀上來。
我努力控制着心頭狂跳,說:“你纏着我幹什麼,你要把我怎麼樣?”
小歎號說:“我喜歡姐姐。”
被一個小鬼喜歡可不是好事,和鬼魂接觸多了就是找死。
我說:“我也很喜歡你,可是你是鬼我是人,我們屬於不同的世界。”
小歎號爬到牀上來,睜大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說:“我想姐姐和我做個伴兒。”
我以爲小歎號想殺了我讓我也變成鬼和她作伴,嚇得三魂七魄都要飛出體外了,往牀裡挪了挪身體,說:“我不想和你作伴,我要活着找我媽媽,你快走吧,求求你別在纏着我了。”
門再次被踢開,林雪影凶神惡煞地站在我的面前,大聲說:“木之雨,你在嘀嘀咕咕什麼呢,存心不想讓我們睡覺是不是?”
小歎號坐在我的牀上,林雪影根本看不見她,又說:“木之雨,我再警告你一遍,再胡鬧就給我去大街上睡覺。”
她怒氣衝衝地走了,小歎號從牀上蹦下去,在門上摩挲了幾下子,一道藍光覆蓋在門上。
小歎號說:“這樣她就聽不到你說話了,就不會再罵你了。”
我心想:“小鬼頭,她們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你想謀殺我也可以輕而易舉了。”
小歎號往我身邊湊了湊,我極力往裡面躲,直到再也無法挪動一分一毫,我又不住口地哀求:“你那麼小的年紀就做了鬼,我知道你很可憐,可是那又能怎麼樣,人鬼有別,你別再纏着我了。”
小歎號的嘴巴一嘟,眼睛一眯,晶瑩的淚水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我說:“我聽說鬼身上的陰氣很重,人一旦接近就會沾染上陰氣,嚴重的可能會死,我不怕死,可是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找我的媽媽。”
小歎號聽到媽媽兩個字,哭得更厲害了,抽抽噎噎地說:“我也想媽媽。”
我嘆了口氣,說:“你有屬於你自己的世界,求求你快回去吧。”
小歎號哭着撲在我的懷裡,我倒吸一口涼氣想把她推開,小歎號卻死死地捉住我不肯鬆手,我心裡一片冰涼,害怕她會兇性大發一把將我掐死。恐怖片裡的那些惡鬼都是那樣殺人的,我站起來在牀上又蹦又跳試圖把她甩下去,可是她就像一貼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
我全身都是汗水,絕望到了極點,也懶得掙扎了。說:“我不反抗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小歎號擡起頭,腮邊掛滿了淚水,問:“真的嗎?”
我說:“真的。”等着她掐住我的脖子,小歎號卻沒有掐我,而是像一條小泥鰍似的鑽進被窩裡,笑呵呵地看着我。
一會哭一會笑,臉色變得真是快。
我愣了一下,說:“幹什麼啊?”
小歎號拍拍旁邊的空位,說:“姐姐躺在這裡,我要姐姐抱着我睡。”
摟着一個小鬼睡覺,這是何其恐怖的事情啊。我說:“你不想掐死我?”
小歎號問:“我爲什麼要掐死姐姐?”
我說:“你不是想讓我和你做伴嗎?”
小歎號說:“姐姐抱着我不就是和我做伴嗎?”
原來她所說的作伴就是讓我摟着她睡覺,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問她:“你會不會傷害我?”
小歎號說:“我不會傷害姐姐的。”
看樣子她並沒有說謊,她根本沒有要傷害我的意思。她也許只是太孤單,太久沒有感受到溫暖,希冀有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雖然沒有傷害我的意思,可是她畢竟不是人類,我心裡還是有許多顧及,遲疑地站在牀上。
小歎號又拍拍牀,說:“姐姐躺下啊。”
我還是一動不動,思考着怎麼擺脫她的糾纏。
小歎號說:“我只讓姐姐陪我一個晚上,以後我再也不找姐姐了。”
我稍稍安心,小心翼翼地躺下來,儘量和她保持距離。
小歎號將被子蓋在我的身上,一骨碌就骨碌到我的懷裡,我下意識將她往外推,用力過大,一把將她推到牀下。
小歎號也不喊疼,拍拍屁股就上了牀,將四肢箍在我的身上。
我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牙齒咯咯作響。小歎號好像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在我懷裡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等她睡熟了,我小心翼翼地扒拉她的四肢,她的手腳就像焊在了一起似的,怎麼扒拉都不扒拉不開。
我毫無睡意,瞪着天花板胡思亂想,盼望着快點天亮,盼望着小歎號快點離開我。
小歎號在睡夢中嚶嚶地抽泣起來,她眉頭緊皺,睫毛上都是晶瑩的淚珠。
這個小孩子,如果還活着,應該在父母溫暖的懷抱裡撒嬌,如今卻在我的懷裡皺着眉頭哭泣,我心裡一軟,想伸手摟着她,遲疑了一會兒卻是不敢。
小歎號哭了一會就開始喃喃自語,聲音又輕又柔,我忍不住湊在她的脣邊傾聽,聽到她一直在叫着媽媽。
我也想念我的媽媽,我理解她的思親之苦,我的心終於軟化了,輕輕拍着小歎號的後背,嘴裡哼唱着一首歌謠,小歎號終於在我的歌聲中安靜下來,眉頭舒展,嘴角還有一絲淡淡的甜笑。
我輕輕說了一句:“好好睡吧,希望在夢裡可以見到你的媽媽。”
懷裡摟着一個小鬼,雖然我對她心生憐愛,但是也無法控制忐忑不安的心情,始終無法入睡,直到天矇矇亮了,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始終處於半睡半醒之間,恍恍惚惚中,我聽到臥室的門被一下子撞開了,馬上睜開眼睛,看到林雪影態度兇狠地站在我面前。
門剛剛被推開的時候,藍光就迅速地消失了,所以林雪影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她看到我睜開了眼睛,不由分說拽着我的胳膊,硬是把我從牀上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