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歎號也醒了,睜大了眼睛看着林雪影,林雪影卻根本看不到她,對我大聲吼叫:“木之雨,你耳朵聾了是不是?我叫你起來做飯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你想餓死我和你爸是不是?”
我嗔怪地看了一眼小歎號,心想都怪你在門上施了法術。
小歎號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臉歉意地看着我,我也不好深責她,把林雪影推到一邊,不耐煩地說:“鬼叫什麼啊,你不會做早飯嗎,你想餓死我爸和木灣灣嗎?”昨晚一夜沒睡好,頭疼厲害,心裡更是煩躁之極,對林雪影說話就不客氣了。
林雪影見我這次沒有忍住怒氣,一副要和她掐架的樣子,氣焰消了不少,一句話也不說了,瞪了我一眼,轉身就走了。
她一走,我的火氣也消了不少,心想還是算了,林雪影別因爲親自下廚做早飯再鬧出別的事情,於是迅速的穿好衣服準備去廚房。
我看着小歎號,輕聲說:“你答應過不再糾纏我的,快點離開這裡吧。”
小歎號仍然可憐巴巴地看着我,滿眼的不捨,說:“姐姐。”
我揮了揮手,仍然壓低了聲音說:“求求你放過我吧,快點離開我家。”
小歎號盯着我看了半天,欲言又止了半天,終於什麼都沒有說,下了牀走到牆壁處就消失了。
她一離開,我心裡也好生不捨,那麼可愛的女孩兒,如果不是鬼,我真想永遠把她抱在懷裡,可是人鬼有別,我怎麼能……
我做好了早飯,卻沒有一點胃口,想放下筷子不吃,又怕不到中午就餓得受不了,只得胡亂吞嚥着。
吃了不到半碗飯,小歎號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身邊。我愣了一下,心想:“你怎麼沒走啊?”
我愣愣地看着小歎號,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木灣灣突然拍手笑了起來說:“姐姐變傻了,姐姐變傻了。大傻瓜大傻瓜。”
聽到木灣灣的話,我纔想起來她們是根本看不到小歎號的,在她們眼裡,我是對着空氣在愣神的,難怪木灣灣會這麼說。
我又吃了兩口飯,盼着小歎號快點走別再纏着我。可是小歎號一動不動,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趁着林雪影她們低頭吃飯的時候迅速瞪了小歎號一眼,用眼神警告她快點離開這裡,她不但不把我的警告放在眼裡,還把手擱在我的腿上,一下子就竄到我的懷裡,我嚇得全身一哆嗦,手一鬆筷子掉到了地上。
林雪影用筷子敲着碗說:“幹什麼你,那麼大的人了連筷子都拿不住,死了算了。”
我又是恐懼又是想笑,如果林雪影知道我的懷裡趴着一個小鬼不知會作何感想。我真希望林雪影可以和我一樣能看到小歎號,要是被嚇着了可就有好戲看了。想着想着我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爸爸突然拿筷子在我頭上使勁敲了一下,說:“吃飯,笑什麼笑。”
敲得雖然不疼,但是我心中的火氣噌噌地往上竄,咬着嘴脣控制了半天才沒有發脾氣,早上我已經得罪了林雪影,如果再惹着爸爸,結果可能會落得無家可歸。我低頭吃了兩口飯,埋怨日子怎麼過的這麼慢,如果時間可以變快該有多好,最好眨眼之間就到了穆森帶着我離開的時候,離開這個毫無溫暖的家。
木灣灣幸災樂禍地看着我嬉笑,我再也忍耐不住,把筷子一摔,把碗往前一推,罵了一句神經病,起身拿起書包就走,關上門之後,我聽到林雪影大發脾氣的聲音,接着“哎呦”一聲的慘叫,在好奇心驅使下我打開了門向裡看去,只見林雪影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爸爸手忙腳亂地要把她扶起來,她卻亂髮脾氣抓起椅子摔在一邊。嘴裡大罵着污言穢語。
小歎號站在林雪影幾步之外,嘻嘻哈哈地笑。我頓時明白了,是小歎號見不慣我被林雪影欺負,出手整治了她。
我捂住嘴巴偷偷地笑,輕輕地關上門,因爲林雪影的出醜露乖而開心,快步地向樓下走去。
走了一會,發覺自己被人跟蹤了,回頭一看,是小歎號寸步不離地在我身後走着。
我說:“你幫我懲罰林雪影我很感激你,可是我是人你是鬼,求求你別再纏着我了。”
小歎號晃晃悠悠地飄到我身邊,說:“姐姐。”
我嘆了口氣,說:“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啊,你說過不再糾纏我的,爲什麼還一直跟着我?”
小歎號摸了摸肚子,說:“姐姐,我好餓?”
我嚇得渾身一激靈,恐怖片裡的女鬼餓極了是要吸人血或者吃人心肝的,這個小歎號罵不走甩不掉,不會是要吸我的血解決肚子餓的問題吧?
我越想越怕,撒腿就跑,只要在她吸乾我的血之前趕到學校就萬事大吉了,菲兒肯定會救我的。
不小心踩到冰溜子上,腳下一滑,我重重地摔倒在地,鼻血都磕出來了。我顧不上擦拭,掙扎着爬起來,右腿摔傷的很嚴重,疼的厲害,走路都困難,更別說跑了。
我絕望之極,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歎號像陣風似的飄飄忽忽地來到我身邊,試圖把我扶起來。
我甩開她的手,說:“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不過你可不可以少吸我一點血,也別吃我的心肝,留下我的命可以嗎?”
小歎號忽閃着一對大眼睛,說:“我爲什麼要吸姐姐的血?爲什麼要吃姐姐的心肝?”
我說:“你不是餓了嗎?鬼餓了不是吸血才能飽嗎?”
小歎號撩起裙角輕輕爲我擦拭着鼻血,說:“我喜歡姐姐,怎麼會傷害姐姐呢?不但不會傷害姐姐,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我心裡一鬆,說:“可是你肚子餓怎麼辦啊?”
小歎號說:“我想吃蠟燭。”
我心裡想:“原來是想吃蠟燭啊,小事一樁。”從兜裡摸出兩元錢,說:“等着啊。”
我一瘸一拐地進了一家便利店,買了幾根蠟燭,剛要把蠟燭交給小歎號,看到路人用異樣的眼神看着我。我恍然大悟,他們是看不到小歎號的,看到我對着空氣絮絮叨叨所以迷惑不解,若是看到我對着空氣遞過去幾根蠟燭,不把我當成精神病纔怪呢。
我壓低聲音說:“跟我過來。”
小歎號跟隨我去了一個沒人的僻靜之處,我把一根蠟燭交給她,她接過去就狼吞虎嚥起來。看起來真是餓得厲害了,我看着不忍,說:“慢點吃別噎着。”
小歎號吃完了一根蠟燭,還要再吃。
我靈機一動,把手背到後面,說:“你必須答應不再纏着我,我就把吃的給你。”
小歎號神色哀傷的看着我,半天之後萬分不情願地點點頭。
我把剩下的幾根蠟燭都給了她,看了她一眼,硬起心腸走了。
路過那家洗衣店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向裡望了一眼,心想小歎號比我還可憐,一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而且還那麼小,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呢。愧疚之情大盛,覺得自己有些自私和心狠,自始至終小歎號都沒有傷害過我,我卻狠心地把她推開,我是不是太殘忍了?看着裡面那個中年女人忙忙碌碌,想起小歎號看着她時的悲傷眼神。我心想:“她應該就是小歎號的媽媽吧,如果知道死去的女兒在店外偷偷地看她,她會怎麼樣呢?”
駐足了片刻,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若是再磨蹭就要遲到了,不得以,我懷着滿心的愧疚離開洗衣店,剛剛向前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若有若無的抽泣聲音。我聽出是小歎號的聲音,心想她怎麼還跟在我的身後,這個孩子怎麼說話不算話呢,愧疚之情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惱怒,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
小歎號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悲切,我心裡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兒。終於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
小歎號踮起腳尖趴在洗衣店的窗臺上,一邊哭一邊伸長了脖子往裡看。我心裡一震,頓時明白了小歎號不是跟在我的身後,而是來洗衣店看望她的媽媽。
看着她的樣子,我心裡酸楚的要命,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坐在冰涼的雪地裡等着媽媽回來。小歎號,這個有家不能回的孩子,比當年的我還要悽慘。
洗衣店的門被打開了,那個中年女人拎着一袋子垃圾扔到垃圾箱裡。小歎號止住哭聲,跟在她的身後不停地叫着媽媽,可是她聽不到也看不到,扔完了垃圾就回了店內。
一扇門將母女二人隔絕在兩個世界,小歎號孤零零地站着,蹲下來抱着膝蓋哭了起來。
我知道想念媽媽抓心撓肝的滋味兒,我知道沒有媽媽陪伴的孩子多麼孤寂可憐,我突然也明白了小歎號爲什麼喜歡跟着我,因爲我能看到她,能和她說話,能把她抱在懷裡,是她遇到的唯一可以做伴的人。
她還那麼小,那麼柔弱,我卻因爲害怕狠心將她推開。愧疚之情終於讓我做好了決定,我要撇開自私自利的念頭,我要好好地安慰和保護這個小女孩兒。
我不再害怕,走過去一把將小歎號抱在懷裡,小歎號愣了一會,回過神來之後使勁摟着我的脖子,將掛滿淚水的笑臉貼在我的臉頰上不停地來回蹭着。
我在她的小臉上親了一下,說:“乖,不哭了,以後就跟着我好了。”
小歎號說:“真的嗎,姐姐真的不撇下我了嗎?”
我說:“以後你就住在姐姐那裡,晚上就躺在姐姐的懷裡睡覺,餓了姐姐就給你買吃的。”
小歎號趴在我的懷裡,說:“我就知道姐姐不會不理我的。姐姐現在帶我去哪裡?回家嗎?”
我說:“你知道我家在哪裡,你先去我家等着,晚上姐姐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小歎號說:“我要跟姐姐去學校。”
我心想:“菲兒是驅魔師,要是發現了她可不得了,萬一一箭射過來可不是鬧着玩的。”我說:“你乖點,先回家等姐姐啊。”
小歎號在我懷裡不停地撒嬌要和我去學校,我堅決不帶她去,她就在我懷裡鬧開了,雙手摟着我的脖子,兩條小腿胡亂的踢蹬。
我故意板起面孔,嚇唬她說:“再不聽話我就永遠不理你了,見到你就把你踢出去,也不給你買吃的,讓你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