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謊言(番外)上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無法將他當做哥哥看待的呢?

很長時間裡, 咲緋從來不會去考慮這個問題。

第一日,緋紅的雙眸在空氣中暴露,那深處映着的身影就是他。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 無法轉移的視線保留至今。

咲緋記得在很小的時候, 在自己還未知道自己在這個家族中的身份之時, 她喜歡待在後山的草地上看書。每每這個時候, 第一個來找她的總會是她, 她的雙生哥哥——玖蘭樞。

“咲咲……”

溫潤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的同時,一個陰影籠罩住了她。

她仰起頭,溫和的笑容被映入她的雙眸之中, 隨即嘴角不由得揚起了一抹笑意。

“回去吧!”牽起她的手,他一邊往屋裡走着, 一邊輕聲唸叨着, “母親不是說過嗎?不要在陽光下待太久, 這樣對你不好的……”

“可是,我喜歡陽光……”咲緋輕輕地搖着相牽的手, 微微嘟起小嘴,“悶在屋裡很難受的!”

他回過頭,嘴角浮現一抹寵溺,卻是不再說話。

周圍很安靜,風的聲音很輕, 彷彿在那個世界裡, 所有的塵世都離她遠去。這個世界裡只有她, 以及他。

也許是因爲雙生的緣故, 樞和咲緋經常是形影不離。在幼兒的記憶裡, 咲緋只記得他們只分離過一次,那一次卻也僅僅是一天一夜。

白雪皚皚的世界裡, 踏出的每一個腳步都深深地烙印在純白的地面上。

那一天,從睡夢中驚醒的她只記得耳邊的一片死寂,只記得她回首之時,沒能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她起身打開了窗戶,瞬間,凌厲的狂風夾雜着雪花灌滿了這個房間。在模糊的視線裡,她看到了一個修長的身影正漸漸地消失在風雪之中。

“樞……”不知爲何,她的心口一疼,脫口而出的呼喚很快消失在風雪中。但是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識。

那一天一夜裡,她昏睡在牀榻之上,心口的疼痛漸漸清晰,撕心裂肺般,彷彿有什麼東西從正從自己的體內被生生撕裂。

每一分一秒都如同被置於灼熱的火焰之上,生生忍受着炙烤的疼痛。模模糊糊之中,她似乎看到一片黑色的火焰包圍着自己,如藤條般的圖騰在身邊張舞着,妖嬈得令人心驚。

等到她平靜下來之後,她發現一切又迴歸了正常。樞依舊在她的身邊,那一天一夜似乎就是一場夢境般,無人提起。

她也開始懷疑或許那只是一場夢。那一天一夜是不存在的。

直到那一天,她見到了傳說中的狂咲姬,緋櫻閒。

那一天,樞隨玖蘭悠、玖蘭樹裡出席一場宴會,而她因爲厭倦而留在家中。春日裡的午後陽光帶着一份令人眷戀的溫度,惹人犯困。

咲緋坐在後山的一棵大樹下,晃在鞦韆上,捧着一本書在看着。這個鞦韆是樞爲她做的,因爲她總是改不了在陽光下看書的習慣,百般無奈之下的樞只好想出了這個辦法。

指尖與紙張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音,翻書的響動將人帶入一個有一個靜謐的空間,如同水中漣漪,層層疊疊,接連不斷地延續。

一抹粉色的突然從眼前晃過,輕輕地落在了手中的書本上。粉色的櫻花瓣與蒼白的書紙形成強烈的對比,有些刺眼。

咲緋猛的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漫天的櫻花飛舞着。陽光下的櫻花瓣帶着幾許透明,瀰漫了這個空間。

“你是誰?”透過飛舞的櫻花,咲緋看見一個纖細的身影慢慢地靠近。

“你呢,在詢問人的時候,得要先說明自己,不是嗎?”

面對來人溫柔的笑容,咲緋心裡微微一怔,低垂下眼簾,想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行了淑女禮,“很抱歉……我是玖蘭咲緋,請問這位小姐是?”

“呵呵,真是可愛的孩子!”此刻,女子已經來到了咲緋的眼前,可以令她看清她的容貌。精緻的五官配上嫵媚的神情,優雅的動作與一身白色的和服融合在一起,顯得更加完美。

“聽說過狂咲姬這個稱號嗎?”

咲緋微微皺了皺眉,“狂咲姬……緋櫻閒嗎?”

“是的,真聰明!”緋櫻閒輕輕一笑,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咲緋的頭,“你一個人在家嗎?”

“嗯……”不知爲何,看到她的笑容,咲緋發現自己很難以平常的疏遠對待她,似乎那個笑容難以拒絕。

“可以陪我說說話嗎?”

“嗯……”

得到肯定回答之後,女子的臉上露出了欣然的笑意。

那一個午後,身穿和服的妖嬈女子坐在大樹的樹幹上,略長的袖擺和裙襬隨風而動。而底下的鞦韆上,一個女孩坐在鞦韆上微微蕩着。

自從那天之後,緋櫻閒總會在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靜靜地坐在樹幹上,眺望着遠方。

咲緋曾以爲她的生活就會這麼下去,與父母一起,與樞一起,直到永遠。但是,很快一切都改變了。

一個女孩,黑髮紅眸的女孩,降生在這個家庭裡,隨後一切都默默地改變着。

“樞哥哥?你又要去陪優姬嗎?”看着眼前的黑髮男孩,咲緋不由得皺了皺眉,“不是有母親大人嗎?爲什麼又要你去啊?”

漸漸地,她忘記了她曾經和其他人一樣,期待着這個妹妹的降臨。因爲,在玖蘭優姬出生之後,樞陪伴在她的身邊越來越少,而優姬也似乎是理所當然地霸佔了父母的注意力。

她不是像普通小孩那般爲自己身上缺少了注意力而吃醋,也不是爲缺少了寵愛而生氣,她只是感到有些寂寞。明明他們纔是雙生子,卻爲何他的心彷彿正漸漸遠去。

“抱歉,咲咲!”樞低下頭,額頭抵着她的,輕輕的說道,“優姬還小……你要多多讓她一下,不是嗎?你忘了……我們說好了,要保護小妹妹的……”

“嗯……”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至始至終她的心裡還是有一個疙瘩,有着不甘願。

看着樞離去的背影,咲緋只覺得心口有些悶悶的,說不出的情緒在蔓延着。

“你啊,還真是笨呢……”那時候,緋櫻閒一邊戳着她的前額,一邊笑道,“你是誰,還記得嗎?”

咲緋躲開她的手指,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我當然記得了,我可是玖蘭咲緋啊……”

“那就對了!玖蘭咲緋……玖蘭家的大小姐、玖蘭樞的雙生妹妹!”緋櫻閒收回手,倚在一旁的樹幹上,笑看着她,“這樣還要吃什麼醋呢?是你的,永遠是你的,不是嗎?”

“是我的?!”咲緋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你難道不知道嗎?”緋櫻閒輕笑出聲,“雙生子可是天生的伴侶啊……”

“伴侶……”

那一刻,咲緋似乎明白了什麼,雙頰染上了一抹紅暈。

雙生子是上天註定的,天生的伴侶,有着靈魂上的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