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趁繼先一早還未起牀時出了家門,身上只帶幾件貼身衣服,盤纏也不多。她不知該往何處去,若是去泉州,路途太遠,隻身長途跋涉實在不便,想到當時在越州碰見兀良合臺時,聽他說他常去臨安,便決定去臨安找他。蓮心便乘船沿江而下,從建康再轉陸路。
不言蓮心一路經過。卻說川東涪州有一名山,喚作明月山,此山南鄰長江,與烏江口相望,溯烏江而上可達酉州。當年,江風清從大酉山偷走《曲江流觴圖》,習得一部分劍法,創成明月劍法,號稱川東第一劍,又在明月山開創明月門。明月門掌門相繼傳癡情劍劉皇英、仙筆手陶鵬舉、雙目怪楊宏、鬼精靈宋天良、滄水劍匡祥、赤條漢荀巧、神目雄獅常洋和菜頭子喬芳全,至第九代到陳九鼎手中。明月門雖在川東有相當大的勢力,但因其創派不大光明,且九代掌門多數都是江湖小人,常做不正勾當,爲名門正派所不齒。
江風清當年偷走《曲江流上圖》後,致使桃源派喪失鎮派至寶,因此兩派互相爭鬥,桃源派曾多次率衆到明月山追討此圖,皆無功而返。明月門在宋天良掌管時期,曾於鄂州設立月暈堂,鄂州九省通衢,貨商雲集,月暈堂名義上打着與各地通商招牌,私自打造兵器暗中銷往金國和各地義軍,從而賺取大量錢財。常洋在任時,又在成都設立月輝堂,專門負責行銷川鹽。喬芳全接任時,正值宋蒙聯合攻金,爲了大發戰爭財,便在汴京設立月華堂,向金、蒙兩國暗銷大量兵器,金亡後,常與蒙古私下往來。
丹江兵敗後,蒙古徵集兵馬再犯宋境,宋國雖有孟珙坐鎮京西南,卻也難以守住千里國境線。蒙古知道京西南難於攻取,便直取夔州路,夔州防守不足,很快陷落。南會雖說反對宋廷,卻力主抵抗異國進犯,長期以來,楊天問因宋廷抗蒙不力而鄙視宋廷,夔州丟失後他便下決心挺身而出,阻抗蒙古軍,不再對宋廷抱任何希望。
南會一向不屑與明月門打交道,但卻不得不靠其提供兵器來發展勢力。夔州淪陷的消息剛一傳來,南會便緊急召集各總掌和堂主到嶽州商議用兵之事。
嶽州總堂中一片沉悶,楊天問滿面愁容,問白禮:“白總掌,咱們手下有多少人?”
白禮掐指默唸,道:“鄂州約有一千,嶽州一千五,建康府大概五百,襄陽府最多,一千八百人,還有揚州府、泉州府、重慶府、潭州府以及信州零散少數,總計六千人左右;這只是我手下的,其他總掌和堂主手中也有一部分人。”
楊天問搖搖頭,“其他兄弟手下的人起不了多大作用,白兄弟,這六千人中有多少是可用的?”
白禮道:“屬下不明白楊會領的意思。”
楊天問解釋道:“我是說能夠拉上戰場和蒙古打仗的有多少?打仗肯定是要經過訓練的,這些人肯定有一部分是剛從王智兄弟手中接過來還沒經過訓練。”
王智道:“楊總領說得沒錯,上月我接收了五千多江北難民,挑選一千人交了白禮兄弟。”
白禮疑惑道:“我們要跟誰打?”
楊天問道:“蒙古。”
衆人驚道:“蒙古?”
楊天問點點頭,“沒錯,夔州已經失陷,朝廷一點都靠不住,我們必須頂住蒙古軍,不然的話,咱漢人的天下就落入異族手中。”
方仁疑惑道:“咱們不是反對趙宋朝廷的嗎?怎麼現在去幫他們?”
鍾信道:“方總掌,咱們的確反對趙宋,但更反對蒙古,我們不能看着漢人的天下被外族蹂躪。”
方仁面紅不語。
楊天問又道:“今天我們不討論該不該出兵,出兵是一定要出的,只討論如何出兵,從何處出兵。”
白禮眉頭緊皺,“屬下贊同會領的決定,只是眼下咱們缺少兵器,兄弟們沒有兵器如何上戰場?”
“缺多少兵器?”
“除去零散分佈在各地難以聚合的弟兄,能上陣的大約有四千人,而我們手中只有兩千副兵器,差了一半。”
鍾信道:“哪裡的弟兄沒有兵器?”
白禮望了眼鍾信,“大都是建康府和揚州府的。”
夏涵靜眼神一轉,“會領,明月門的月暈堂正在打造兵器,何不去購買他們的?”
王智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只是明月門掌門陳九鼎非正人君子,他們可信嗎?萬一把我們給暴露出來,豈不壞事?” Wωω ◆Tтka n ◆C〇
白禮又道:“我看不會,明月門唯利是圖,只要能讓他們賺到錢,沒理由出賣我們。再說,他們自己還常跟蒙古往來,要是暴露我們的話,豈不是將自己也暴露了。”
楊天問道:“白總掌所言極是,大家不必擔心,咱們以前不也從月暈堂買過兵器,關鍵是咱們的錢還夠不夠,這些兵器怎麼運到兄弟們手中?”
夏涵靜道:“兩千副兵器可不是個小數目,就是把我手中的錢全部拿出來也未必夠用,不過方總掌掌管東南海貿,手中的錢應該比我要多,我們加在一起估計沒問題。”
方仁直盯盯地瞅着夏涵靜,楊天問問方仁:“方總掌,你手中還有多少錢?”
方仁支支吾吾,似有不情願,“我……應該夠用。”
“那好,你和夏堂主各出一半,待會你們和鍾信兄弟仔細商量具體辦法。”
三人齊道:“是”。
楊天問又道:“買兵器的事已經解決,各位兄弟以爲我們從何處出兵爲好?”
施義道:“最好不要公然出兵,否則一旦暴露,朝廷定會派兵圍剿我們。眼下蒙古已經取得夔州,攻勢收縮,我們不妨先派人到夔州探查一下。”
鍾信連連點頭,“若我們貿然出兵,很可能適得其反。可待宋蒙交戰時,從後方暗中出擊。現在先將兵器運到兄弟們手中才是。”
施義道:“兵器不用運,召集各地兄弟到鄂州,一旦有變,就在鄂州起事。”
楊天問連忙搖手,“不可不可,大隊人馬進鄂州,肯定會引起官府注意,而且蒙古是對我們全面進攻,今天攻夔州,明天可能就攻淮東,不能將兄弟們都調到一處,暫時還是各守各地。”
鍾信道:“建康和揚州的兄弟無兵器,就將兵器運到建康,讓施義兄弟去押送吧。”
楊天問思考下道:“夏堂主,你明天和方總掌去趟鄂州,跟明月們商量購買兵器的事,讓他們出面送到建康,我們的人就在建康接貨。”
夏涵靜道:“不知他們肯不肯。”
楊天問笑道:“只要有錢還愁他們不肯。”
夏涵靜起身道:“是,屬下和方總掌明日一早就去鄂州。”
次日,夏涵靜和方仁帶上十幾兄弟,拉上馬車,裝滿銀兩,快馬加鞭趕赴鄂州。月暈堂堂主張尚藝聽說南會派人來購買兵器,料知必有一番大錢可賺,甚是歡喜,飛書明月山報知陳九鼎,陳九鼎亦十分重視此事,命張尚藝全權處理。夏涵靜假扮成商人進入鄂州,張尚藝派人在城內接應。
進城後,張尚藝和夏涵靜經過反覆磋商,最終以五千兩白銀購得兩千副兵器,並由明月門負責押送,一月之內送到建康。張尚藝自以爲兵荒馬亂,守關不嚴,決定直接選派一艘大船,將兵器運往建康。
蒙古進攻夔州時,淮東在謝方叔手中防守鬆懈,淮東與京西南防線沒有連成一體,爲防蒙古偷襲東線,孟珙加緊沿江一線防守,嚴查來往船隻。次日,張尚藝帶領二十餘人從鄂州出發,沿江而下,由於戰事多發,商船多已停發,江上一片冷清。
江風起處,沙鷗斜飛,張尚藝的大船在滔滔江流中獨自飄蕩。船行至黃州關口,遠遠望見江上橫着一條黑線,行近再看,乃是宋軍的水上關卡。關卡由一排軍船橫江連接,張尚藝沒有料到宋軍會在水上設卡,乍見此景,有些膽怯,欲掉頭回程;但轉而又想,既然錢已收到,若此事辦不成,必遭江湖人士恥笑和掌門責怪,而且宋軍已然看到此船,一旦掉頭反而會被懷疑,不若碰碰運氣。於是張尚藝假裝無事,命船繼續向水關行進。
行船靠近宋軍時,見宋軍船上站着兩排軍士,領頭的軍士指令張尚藝船停下。張尚藝命船停靠在水門左側,宋軍船上走下一名兵士盤查,問道:“你們幹什麼的?船上裝的是什麼?”
張尚藝迎上前客氣道:“軍爺,我們是鄂州來的商人,到江州販稻米,前線戰事吃緊,糧米短缺,我們想販點貨回去。”
軍士笑道:“你小子挺有頭腦,不過到處兵荒馬亂的,要是被蒙古軍撞上,可就倒黴了。”軍士說着便要進艙。
張尚藝趕緊走上前搬過來一把長椅,“軍爺請坐!小的當然怕,可是做生意不冒險就賺不到錢,做我們這一行的,本來就是提着腦袋辦事,軍爺說是不是?”
軍士笑道:“也沒那麼嚴重,只是眼下宋蒙交戰纔會如此,放到太平年間,還不是大把銀錢穩穩當當往你們口袋裡裝。”
張尚藝諂笑道:“小的可沒遇到軍爺說的這種福氣。”張尚藝向屬下使了個眼色,一個夥計遞過來一小袋碎銀,張尚藝塞到軍士手中,“軍爺,你們每天在江上風吹日曬,這些碎銀留給你們喝茶。”
軍士接過來,看也不看就裝到懷中,站起來道:“船上都是什麼東西?我們看看。”
張尚藝笑道:“貨還沒到,什麼東西都沒有,軍爺就不用看了吧。”
軍士道:“不看怎麼行,孟老將軍安排我們在此守關,他治軍嚴整,誰敢懈怠,必須查!”
張尚藝見軍士進裡艙,有點心虛,“我們都是平常商人。”
裡艙堆滿麻布袋,軍士上前掀開一堆,下面蓋着一個個木箱,張尚藝攔住軍士笑道:“軍爺你看,我說沒什麼吧,就是一些破布袋子和木箱子。”
軍士指着箱子道:“裡面裝的什麼?打開看看。”
張尚藝慌慌張張,“空……空箱子。”
軍士推開張尚藝,一把打開箱子,裡面亮蹭蹭放滿兵器,軍士一愣,又掀開一個箱子,裡面也是。張尚藝頓時向後趔趄一步。
軍士看着張尚藝,兩眼一瞪,訓斥道:“果然什麼都沒有,好一個良民!”疾步出艙。
張尚藝知道他必是去喊人,便上前一步將其攬過來,掐住脖子,旁邊的人拎起椅子一頭劈去,將其砸倒。張尚藝急令開船向前行駛,水門半掩,船隻闖關而過,守關的宋軍見盤查之人還未返回,而商船卻直闖水門,定有問題,便急忙出動快船追趕。很快,張尚藝的大船就被宋船團團包圍。
張尚藝知道已經暴露,便將那名宋軍一腳挑起來踢向江中。只聽宋軍喊道“上”,百十名軍士向大船衝來,大船的甲板不高,宋軍水師的作戰能力頗強,個個如龍似虎,手持兵刃跳上大船。兩方在甲板上大戰,不多時,張尚藝大敗。張尚藝帶領兩人跳上一隻宋軍小船,急速搖走,宋軍在後面緊追不捨。張尚藝見無法逃脫,便令二人加速搖漿,自己則從船頭偷偷潛入水中游去。
張尚藝險中逃生,回到鄂州,但押送的兵器全都喪失,明月門已與南會達成協議,收人錢財必當全人之事。不過經此一事,張尚藝無計可施,只得向陳九鼎求助。陳九鼎決定赴鄂州月暈堂,親自率隊押送兵器。
當年,金刀門赴川爲蒙古探查機密時,曾引發成都大戰,致使桃源派大傷元氣,第十四代掌門靜隱師太被暗算身亡,桃花四劍流散天涯。後來飛花劍莫問津和斬花劍吳處邊執掌殘局,爲了重振桃源派門楣,靜隱的兩位師弟巫山二聖高長達和楊辯才,決定幫助二劍再向明月門追繳《曲江流觴圖》。莫問津聽說陳九鼎獨身離開明月山前往鄂州,便派其徒奚清源前去巫山,告知巫山二聖,巫山二聖得到消息後,便一路追向鄂州。
陳九鼎到達鄂州後,向張尚藝細問沿江詳情後,便知直接押送兵器過江必然不行,決定假扮成布商,將兵器裹封於綢緞中再行押送。陳九鼎命月暈堂重新打製兵器,以備早日上路,按時送到江寧。
夔州失陷後,餘玠和孟珙多次上書朝廷,言夔州扼守西川與荊湖水路要衝,一旦丟失,巴蜀與荊湖之間被截斷,既不利於守川,又直接威脅到鄂州與襄陽,建議朝廷派兵收復夔州。在趙葵力推下,朝廷命董槐出鎮夔州,領兵收復失地。
董槐到夔州後,奉命節制荊湖兵馬,因夔州已被蒙古佔領,董槐只得暫駐施州。董槐修書餘玠和王堅,希望二人以重慶和興元兵力牽制蒙古軍。
餘玠收到信後,欲起三千兵馬沿水路而下出兵夔州。丁依卿以爲夔州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貿然率兵前往,必然惡戰,建議先派小路人馬進入夔州,打探蒙古兵力佈署,伺機行動。餘玠便命劍南六洞仙潛入夔州。
王堅鎮守興元,處在宋蒙對陣的最前線,興元與夔州有巴山之隔,蒙古雖取下夔州,但長期駐守,關山險阻,後方供應不便。王堅針對這一缺點,頻頻出擊蒙古後方,令其與夔州不能持續相接。在餘玠與王堅的配合下,董槐開始籌劃向夔州發動攻勢。
劍南六洞仙到達夔州後,分成兩路,丁依卿、徐朝忠和徐朝義進城探信,呂星宇、楊豫輝和滿溪春在城周邊考察地形。丁依卿三人打扮成流民混進城內,城中遭蒙古兵亂後十室九空,滿城蕭條,不見行人。三人正在城中行走,忽遇一羣蒙古巡邏兵士走廊來,三人沒看到,等走到跟前,已躲閃不及,只好硬着頭皮頂上去。
領頭兵士道:“哪裡來的流民?”
三人閃到一側恭敬侍立,徐朝忠道:“大爺,我們是城外百姓,打仗時房子被燒了,莊稼也被糟蹋了,村裡的老鄉餓死的餓死、逃走的逃走,我們沒辦法了,纔到城裡來討口飯吃。”
軍士道:“宋帝老兒早早投降蒙古,你們不就好過了。”
徐朝義道:“那都是皇上和大官兒的事,我們小民哪裡做得了主?”
軍士打量下三人,道:“想吃飯是吧?到我們將軍府去餵馬吧,把將軍的馬喂好了,會有你們的。”說完又補充道:“不過只能去一個,馬都比你們命貴!”
徐朝義聽後,面色微慍,拳頭緊握,丁依卿怕他亂來,輕拍了他背後一下。
丁依卿認爲正好方便進去打探,便對徐朝忠兄弟二人道:“我兩天沒吃飯了,你們就別跟我爭了。”
徐朝忠明白丁依卿用意,便道:“我們只有再餓幾頓了,哎!說不定那天就餓死在大街上了!”
軍士不屑道:“餓死你們跟死條狗一樣。走吧,遇到我算你走運。”用刀鞘點了下丁依卿而去。
丁依卿連連點頭,“是是是!小人一定銘記軍爺大恩。”便跟着去了。
徐朝忠和徐朝義二人不知何去何從,漫無目的地在空蕩蕩的街上晃盪。
月色昏暗,江邊的山頭朦朦朧朧,城中一片寂靜,江上不時傳來一陣響亮的鷓鴣聲。呂星宇、楊豫輝和滿溪春三人來到城外一間小廟中。他們在城外巡查一天,十分疲累,都癱坐在廟內。呂星宇道:“夔州地勢這麼險要,朝廷卻沒守好,真是可惜。”
楊豫輝道:“我看收復這裡不容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根本沒法攻取。”
滿溪春嘆了口氣,“三面都是高山,一面臨江,江上是唯一可以進兵的位置,但蒙古軍大營就紮在江灘上方。”
呂星宇站起來沉思道:“陸上無法進兵,只有水路一條,但夔門險要,江水太過湍急,要有鉅艦才能在江中建立據點,否則必然失敗。不過,若我們能使敵軍內部自亂就容易攻取多了。”
滿溪春起身踱了幾步,“這個任務可不小啊!不知徐大哥他們情況怎麼樣,城內處處都危險。”
楊豫輝看了看窗外,道:“是啊,城內到處都是蒙古軍,稍不留神就危機重重。”
呂星宇不放心,“五弟、六妹,要不我去城中找他們。”
滿溪春緊張道:“城門早就關了,怎麼進去?”
呂星宇道:“今晚月色不好,可以翻城牆進去。”
滿溪春勸道:“別去冒險了,萬一被發現不壞了大事!”
楊豫輝道:“六妹說的是,想必三位大哥不會有事,四哥還是別去了。”
呂星宇微微一笑,“五弟、六妹不用擔心,沒有絕對的把握我不會進城的,你們就在這裡等我吧,要是兩日後我還沒出來,你們就不用再等了,直接去施州給董將軍報信,把這裡的情況向他詳細稟報。”
滿溪春道:“既然四哥決定了,只好如此,你千萬小心!”
楊豫輝又勸道:“若找不到他們,趕緊出城。”
“嗯!你們放心吧!”
呂星宇離開小廟,獨自來到城門口。城門朝江,周圍把守嚴密,呂星宇繞到離城門較遠的一側城牆,城牆外有顆大黃桷數,他順勢爬上樹,從樹上跳到城牆頂上。城牆內側有一隊巡邏士兵經過,等他們走後,呂星宇跳下去,不料卻被後面的士兵發現,巡邏隊立馬追過來;呂星宇見事不妙,迅速鑽到一個巷子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聽到後面追喊不斷,但越來越遠,巷子中黑燈瞎火,家家關門閉戶,什麼都辨不真切。呂星宇正在跑着,忽然,被絆了一跤,跌倒在地上,正要起身,卻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誰?”
呂星宇猛地回頭,看到牆邊倚靠着一團黑東西,便小心翼翼地伸着頭移步過去,竟是兩人在牆邊坐着。呂星宇還未辨清二人面目,一人伸手向其打來,他順手接住,緊緊攥住那人拳頭,緊張道:“你們是誰?”
那人一聽聲音,連忙收回掌,驚喜道:“四弟,是你嗎?”
呂星宇驚異道:“大哥、二哥,怎麼是你們?”
後面的追兵越來越近,徐朝忠忙問道:“追你的?”
呂星宇點點頭。
徐朝義向旁邊的房樑上瞅了下,指着上面道:“大哥、四弟,上去。”
三人縱身一跳,上了房樑,悄悄伏在上面,不多時,追兵從這裡急匆匆跑了過去,等追兵遠去後,三人才下來。
徐朝忠道:“四弟,你不是跟五弟和六妹在一起嗎?怎麼跑到城裡來了?”
呂星宇道:“我不放心你們,從城牆上翻過來,卻被巡邏的看到了。”
徐朝義抱怨道:“你太唐突了,要是讓蒙古兵抓到非同小可。”
呂星宇不以爲然,“哪這麼容易被抓到?二哥太小看我了,我還不是擔心你們。”
徐朝忠讓二人止住,問道:“五弟和六妹那邊沒事吧?”
呂星宇道:“沒事,他們在城東三裡外的小廟裡。”
徐朝忠道:“你三哥已經混進將軍府,我們在外面接應。”
呂星宇笑道:“三哥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混進將軍府!”
徐朝忠道:“等他一出來,咱們就立即出城,你這一身彝人打扮,別人一眼就瞧出身份,不能在城中久留。”
呂星宇道:“哈哈哈哈!一切聽從大哥吩咐。”
次日一早,徐朝忠三人暗伏在將軍府外等候。不多時,一人牽着馬從門內走出,三人定眼一看,正是丁依卿,呂星宇故意調侃道:“三哥好出息,大哥讓他到這裡探秘,他卻跑來給人家養馬。”
徐朝忠趕緊捂住他的嘴,“你小子閉嘴,這個時候還有心思玩笑!”
少頃,裡面走出一位管家,對着丁依卿喊道:“今天將軍要出府,待會用馬,你不用去放馬了。”
丁依卿勒馬停住,利索答道:“是!還有別的差事嗎?”
管家接過馬繩,“你去街上弄幾個柚子回來,將軍要吃。”
丁依卿爲難道:“街上店鋪都關門逃跑了,連行人都沒有,哪裡去買柚子?”
管家道:“你自己想辦法,就是到城外去摘也要摘來,否則你就滾回大街上討飯去吧。”
丁依卿戰戰兢兢道:“是是!小的這就去找。”連忙跑去。
管家罵道:“你也配牽這麼好的馬?”說着轉身牽回府。
徐朝忠三人見丁依卿出來,便跟着他走去,待遠離將軍府後,悄悄追上來,“三弟!”徐朝忠輕聲喊道。
丁依卿忙回頭,看到三人後,一同閃到小巷中,對三人道:“閒話少說,你們幾個趕緊到施州找董將軍,告訴他王堅將軍在興元打了勝仗,夔州敵軍被截斷後援,已成孤島,蒙古朝中已有退兵之意。此時正是出兵的大好時機。”
徐朝忠道:“我們立馬去辦。你呢?”
丁依卿想了想,“我暫時先留在這裡,你們每隔三日在正午時分到將軍府後門西邊的小巷中等我,我給你們傳遞消息。”
徐朝忠道:“那好,就這麼定了,我們走了,你自己小心!”
徐朝忠三人出城後,向城東小廟奔去,楊豫輝和滿溪春正在廟裡焦急等待,一見三人回來,這才放心。呂星宇道:“我們回來啦!昨晚有什麼情況嗎?”
滿溪春道:“倒也沒什麼,只是擔心你們,一夜沒睡着。”看了下丁依卿不在,問道:“三哥怎麼沒回來?”
徐朝忠道:“他留在城中還有任務。六妹,你跟五弟立即去施州,告訴董將軍即刻攻打夔州,越快越好。”
楊豫輝和滿溪春領命,急奔施州。
二人到施州後,把詳情報給董槐,董槐決定聯合襄陽孟珙一起出兵,孟珙隨即響應。董槐發兵一萬率船從水路進發,孟珙發兵八千從山路迂迴到夔州北方。王堅緊緊拖住蒙古後援,餘玠派水兵在忠州出沒,佯裝從上游攻打夔州。
孟珙大軍出動後,襄陽城中空虛。正在大軍剛進發夔州時,施州城中飛出一封密信,向蒙古傳來。兩日後,兀良合臺收到密信,信中道:“宋軍開始進攻夔州,夔州不足長守,眼下襄陽兵力全部南移,速速攻取襄陽。”兀良合臺急調兩萬軍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撇開王堅,從東路直奔襄陽。
董槐大軍尚未到達夔州,半路接到孟珙傳信,說襄陽失陷,要立即撤回江陵,希望董槐火速收兵,來日再攻。董槐見信後,沮喪不已,但若獨自攻打,取勝把握不大,只得退回施州,再伺良機。楊豫輝和滿溪春便辭別董槐,回夔州與徐朝忠會合了。
楊天問不知月暈堂壓送兵器失利之事,算算時日,也該到建康了,便讓施義和左寶書前去建康接貨。左寶書本是誠實君子,老實忠厚,他和鍾信二人最得楊天問信任。那日臨行前,楊天問把左寶書叫過去,道:“左堂主此行路途兇險,你和施總掌務必謹慎行事,萬不能暴露身份。”
左寶書道:“會領放心!”
楊天問又私語道:“左兄弟,還有一事相托,只可你知我知。”
左寶書奇道:“會領但請吩咐!”
楊天問道:“左兄弟辦完建康的事後到臨安一趟,打聽皇宮中《乾坤水戰圖》有沒有丟失。”
左寶書眼珠子打了一轉,愣了下,欲言又止,只道:“屬下明白了!”
楊天問拍了下他的肩頭,“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只能交給你去辦了。”
左寶書狠狠點頭,“謝會放心,屬下知道怎麼辦。”
“好!你們路上小心!”
“屬下告辭!”
蓮心乘坐的船沿漢水而下,在鄂州泊岸。因戰事緊急,加之前番月暈堂私運兵器被查一事,凡入江船隻和上游過來船隻都要在鄂州進港等候,進行嚴密排查,每日限量通行。蓮心見停港船隻太多,所乘船隻估摸要等七八日才能放行,但隻身在外,也不敢隨意走動,只得待在船上消磨時日。
自蓮心走後,繼先日日自責,心急如焚,急欲尋回蓮心。他乘了一艘官家鹽船從鄧州出發,打算從漢水南下,由鄂州入江,再沿江出海,一路向南直達泉州。繼先到達鄂州後,船隻也被留在港內等待排查。
蓮心在鄂州等了多日,還沒輪到所乘船隻放行,思來想去,決定換船。她見一艘川中過來的大商船開始拔錨,便付了錢換乘到這艘船上。繼先乘的那艘船因是官船,很快就被放行,遠遠地跟在蓮心所乘的大船後面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