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二聖來到鄂州打聽陳九鼎消息,但陳九鼎進出隱秘,終不能見其蹤跡。後來探知他要壓送商貨前往建康,便乘船向建康趕來。高長達向九華派主持慧通修書,希望能助其一臂之力,並約好到棲霞寺相見。
蓮心所乘商船順江而下,在船上度過四五日,船上的乘客三教九流都有,雜有許多販布的商客,說着西川口音。這天晚上,三個貨夫聚在艙中喝酒猜拳,酒興來時,嗓子漸高,便有乘客抱怨。蓮心在艙中正傷心苦惱,翻來覆去睡不着,便走出艙外,到甲板上看江天夜色。
甲板的另一頭站着一個通身黑紗的人,抱着胳膊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夜色昏暗,分不清面貌,約莫是個男人的身影。蓮心滿腹心事,也未多留意,那人微微回頭看了蓮心一眼,又轉過頭去看江面。蓮心還在想着十幾天前的事,心中念道:“公子,你千萬別怪我,既然你不喜歡我,我也沒有必要一直跟着你,早晚都是要走,與其等公子趕我走,不如自己走的好,只是我一走,沒人照顧你,你自己要好好愛惜自己。”船艙貨夫的划拳聲越來越大,蓮心煩躁地向船艙望了下,卻也無可奈何,便轉過頭趴在欄杆上嘆息。
月亮從雲中鑽出,夜色突然亮了些,江中傳來幾聲夜鴉的叫聲,蓮心打了個冷顫;不一會船中的噪聲停息了,蓮心想回艙睡覺,卻迎頭和喝得醉醺醺的到艙外透風的三個貨夫撞上,蓮心嚇得往一側躲閃。三人醉眼惺忪地瞅着蓮心,三人相互對視一下,露出一絲奸笑。
蓮心見狀,便知三人起了歹意,緊張道:“你們想幹什麼?”
一個貨夫:“不幹什麼,看你一個人在船上無聊,來給你解悶。”說着,就伸出手朝蓮心臉上摸。蓮心一把將他的手打開,“你混蛋!我喊人了!”
另一人道:“瞧,這丫頭生起氣來真好看,你喊呀!我看誰會理你?”
蓮心緊緊抱着胳膊,膽怯我地往後退,又一人道:“怕什麼?不是要喊人嗎?”說着便抱住蓮心胡亂猜疑扒扯,蓮心驚嚇大呼。
忽然,船頭嗖一聲飛來一隻劍鞘,砸在其中一個伙伕背上;黑紗人跳過來,揹着面向後一伸手,用劍接住劍鞘,伙伕“哎呦”一聲倒在地上。
另兩人不知怎麼回事,環顧一瞅,看見黑紗人,便指着他吼道:“你是誰?敢管大爺的事?”
黑紗人不說話,一動不動。
二人撲向黑紗人,黑紗人向左閃了一步,貨夫撲了空,撞在船舷上;另一人抱住黑紗人,黑紗人用力向後一推,將他衝倒在地;二人起身又要衝來,黑紗人右手反向一頂,劍鞘再次飛出,擊中前面一人,繼而一出劍接住劍鞘。三人見狀,嚇退腳步,倉皇逃進船艙。蓮心抱緊懷,連忙上前道謝。
恰此事件,艙中蹦出兩個道士,四十歲光景,手握玄光劍,一個微胖,一個瘦長,微胖的道士對着黑紗人叫道:“你藏得了人卻藏不住劍,這招金蟬脫殼果然出神入化,不愧是川東第一劍江風清的傳人。”
黑紗人轉過身,冷笑一聲,“我陳九鼎從不需要隱藏,楊辯才、高長達,你們居然追到我的船上,到底想怎麼樣?”
這陳九鼎三十歲模樣,面目冷峻,神色高傲。這時艙中那些商人蠢蠢欲動,陳九鼎示意他們不得妄動。
微胖道士便是高長達,道:“明月山是你的地盤,我們奈何不了你,看如今你還往那跑?不想死的話就交出《曲江流觴圖》。”
陳九鼎狐疑,“這麼多年你們一直向我索要此圖,我何時見過《曲江流觴圖》?若真見過,早已練成神功,把你們巫山二狗劈死,省得天天追着我煩心。我倒想問問,《曲江流觴圖》跟你們有什麼關係,這是明月門跟桃源派的事,你們真是多管閒事。”
楊辯才道:“若不是爲了幫師侄重整桃源派,才懶得找你要圖。師弟,跟他一個江湖敗類有什麼可理論的。”便拔劍指向陳九鼎,“快點交出來。”
高長達道:“就是,當初是江風清從大酉山盜走《曲江流觴圖》的,若不然,哪裡會有明月門欺世盜苟存江湖?現在你是明月門的掌門,圖不在你手中在誰手中?”
陳九鼎怒道:“放屁!竟敢辱我師祖!”霎時,飛腳踏出一步,手上劍已刺出,舉臂接過劍柄,旋動劍身,在空中旋出一個劍環,猛甩向楊辯才;楊辯才一見是明月門的看家招式“明月劍影”,便知不好破擊,抽身迴避,蹬腳踩住船舷跳到艙頂,那一輪劍影從其腳底飛去,恰好略過蓮心頭頂,嚇得一頭昏倒地上。
高長達拔劍飛腳刺向陳九鼎,陳九鼎以劍鞘接住,高長達想用“葉落歸根”一招擊陳九鼎腳下,陳九鼎一蹦,踩着高長達手臂順勢飛到他肩上,欲來招“倒貫長虹”;高長達抽身以“秋風掃林”一招,身若伏波劃去,回身帶劍對陳九鼎左腋刺出;陳九鼎用劍鞘一頂接住劍。
這時,陳九鼎的劍輪飛回,他猛地臥地,擡腿從劍輪下踢了一腳,劍輪飛向高長達;楊辯才從艙頂飛下,“高師弟,小心!”說着便去接劍輪,哪知劍輪威力太大,竟將他手中的劍旋出插在了桅杆上,自己也被甩倒在地。
陳九鼎並未想殺死二人,眼見高長達躲不過劍輪,便拔出劍鞘擊向高長達左膝,高長達躲閃不及,被擊倒地上,正好躲過頭頂飛過的劍輪;陳九鼎放出劍鞘,劍輪迴插,穩穩落在高長達面前。
陳九鼎得意道:“怎麼樣?別說我手中沒有圖,就算有圖,你們能奪走嗎?”
高長達捂着膝蓋站起來,“姓陳的,今天你不殺我們,我們還會再找你。”
陳九鼎冷笑道:“只要你們敢來,我在明月山隨時恭候。”
楊辯才道:“明日就到建康,我們已經請了九華派慧通方丈,是好漢的就到棲霞寺來。”
陳九鼎道:“九華派有什麼了不起的?等我做完事再去會會他。”
楊辯才道:“好大的口氣,咱們棲霞寺見。”
於是,二人只好先回艙,高長看了眼地上的蓮心,“楊師兄,這姑娘?”
楊辯才道:“把她扶進艙內。”
貨夫見巫山二聖扶着蓮心進艙,趕緊讓路,陪笑道:“大爺請!大爺請!”
次日一早,船到達建康碼頭,蓮心謝過陳九鼎和巫山二聖,獨自向建康城走去。建康城西的池州府有一名山,曰九華山,山中供奉地藏菩薩,香火很是旺盛,乃九華派駐地。九華派與桃源派淵源甚深。如今,九華派掌座之人是慧通方丈,慧通佛法高深,善解諸經,又有兩位師弟,法號慧明、慧淨,坐下有二徒,名曰正心、正德。九華派每年都會召開一次天下佛學經論會,其鎮派之功伏虎杖法威鎮天下。
那日,正心接到巫山二聖的請柬,報知慧通,慧通讓正心先行前往建康,到棲霞寺找建康府得道高僧辯惠大師,囑其先替九華派招待巫山二聖,正心打點行裝便下了山。慧通又命慧明和正德次日下山,幫助巫山二聖擒拿陳九鼎。
且說左寶書和施義領了楊天問之命,輕裝簡行,很快到達建康,見明月門的貨還未送到,便先到城中找間客棧住下。一日,左寶書到城外的金陵渡口查看,剛出北城門不遠,忽然一個小和尚從遠處跑來,跌跌撞撞,一身泥土,受傷不輕,後面卻跟着一個骷髏鬼模樣的男人,追喊道:“小和尚,你給我站住,我又不會殺了你,跑什麼?”小和尚乃是正心。
正心氣喘吁吁倉皇落魄地從左寶書身邊跑過,衣服上遍佈血跡。骷髏鬼騰空翻了個跟頭跳到小和尚前面,一把抓住小和尚,“你跑什麼?”
正心面色哀苦,“我打不過你,你就放了我吧,我還有正事。”
骷髏鬼奸笑道:“老子被你們九華派的三個老禿驢欺負不少,今天慧通不在,我就拿他的徒弟出出惡氣。”說着,一腳把小和尚踢倒,用腳挑起來舉在空中。正心苦苦哀求無用。
左寶書本已走開,不願多管閒事,以免暴露身份,但見骷髏鬼如此折磨人,實在不忍袖手旁觀,便揮手甩出手中的鐵扇,正打向骷髏鬼手臂,只見他手臂一軟,“啊”地一聲,小和尚掉在地上。
骷髏鬼攥着手臂向左寶書叫罵:“哪裡來的混賬東西,竟然敢打老子?”不及說完,便打向左寶書。
左寶書只是躲閃,並不與他糾纏,見實在躲不過,便飛腳從下面一劃,將他雙腿擊中,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左寶書轉身走去彎腰撿扇子,骷髏鬼又從後面打來,左寶書右腿急速向外邁開,左腳回收,後退一步,轉到他身後,劈頭一扇子打在他後腦勺上,頓時昏在路邊草叢中。
小和尚躺掙扎了幾下,沒站起來,左寶書把他拉起來,問道:“小師傅哪個寺院的?他爲什麼這樣折磨你?”
小和尚擦了下嘴角上的血,連忙道謝,“我是九華派的,法號正心,這人名叫馮花癡,綽號擒花賊,經常禍害良家少女,師父和兩位師叔下山曾遇到他作惡,便教訓了他,所以他懷恨在心,他打不過師父和兩位師叔,就拿我出氣。”
左寶書道:“原來是這樣,你一個人下山做什麼?”
正心道:“師父讓我到棲霞寺找辯惠高僧,誰知半路遇上了他。”
正心有些支撐不住,左寶書趕緊扶住他,“你這副模樣哪裡到得了棲霞寺?還是先跟我回城找個大夫看看吧!”
正心推辭道:“不行啊!要是耽誤大事就不好了!”
左寶書道:“還有比命更大的事嗎?要是命丟在半路上,什麼事都辦不成了,反正棲霞寺也不遠,半晌就能到,休息一下無妨。”
正心猶豫了下,答應了,“那好吧!”
左寶書便也就沒去碼頭,先送正心回城了。
蓮心從碼頭上岸後向建康城北門走去,走了一陣子腳力痠軟,便坐下來休息。躺在路邊草叢中的馮花癡漸漸甦醒過來,摸着後腦勺,嘴裡嘟噥罵了幾句,揉了揉眼,卻見不遠處的石頭上坐着一個女人,竊以爲喜,悄悄溜了過去。
蓮心正低頭沉思,忽覺身後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連忙回身查看,卻什麼也沒有,便以爲是風吹落枝葉碰到,並未在意,趴在腿上低泣,“公子,你在哪裡?不!是我自己離開你的,我不能再想你了。”
忽然,感覺後背像是被一隻手摸着,急忙轉身,卻依然什麼都沒有,“誰?”蓮心緊張地向周圍喊道,但無人迴應。蓮心驚懼,急忙起身欲離開,還未提起腳步,草叢中突然鑽出一隻手,拽住了她的腳,“小美人,你往哪走?”只見馮花癡躲在草叢中,露出半側臉,衝她奸邪地笑着。
蓮心嚇了一身冷汗,拼命拽卻拽不動,“你放開,救命啊!”
馮花癡一翻身,竄到蓮心前面,“你叫啊!這荒郊野外的,你放開嗓子叫吧!”
蓮心嚇得向後退步,一跤栽在地上,馮花癡撲上去,“老子一個月沒碰女人了,今天要好好玩玩。”
蓮心哭求:“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啊!”
馮花癡邊說邊脫衣服,往蓮心身上湊,蓮心拼命掙扎,卻擺脫不了,上衣被他扒開。恰此時,忽然一根木杖從馮花癡身後挑出,將他甩到一邊。馮花癡翻了個跟頭站起來,卻沒立穩,又摔了一跤,擡頭一看,卻見一個鬍鬚花白的老僧手持木杖站在前面,正是九華派慧明大師,旁邊站着個年輕和尚,乃是正德。
蓮心趕緊坐起,慌忙裹上衣服。馮花癡站起來,對那老和尚罵罵咧咧道:“慧明,又是你個老禿驢,多管閒事,仗着我打不過你,處處跟我過不去,今天要麼讓我玩了這小美人,要麼殺了我。”
慧明單手施禮:“阿彌陀佛!馮施主,此言差矣!非是老衲與你作對,只是你行爲不正,老衲纔不得不出手。”
馮花癡冷笑道:“哪裡行爲不正了?我殺人放火了還是偷盜搶劫了?不就是好女人這口嘛,你一個七情六慾不通的和尚當然不懂其中的樂趣,自己不知道快活,還看不慣別人快活。”
慧明不鬧不燥,“馮施主,這位女施主也是可憐之人,你還是放了她吧?”
馮花癡譏笑道:“呦呵!原來你也知道憐香惜玉呀!你怎麼知道她可憐?我就不可憐了?老子都一個月都碰女人了,你知道我心中的苦嗎?”
Www★ттkan★Сo 慧明轉過頭,一臉無奈:“這位女施主,你趕緊走吧!”
蓮心起身就要跑開,馮花癡上來便要去抓,慧明把杖橫在他面前攔住,馮花癡向下彎身,做個倒車輪從下面鑽去;慧明雙腿開弓,右手握緊杖,杖頭接着下腹,左手將杖頭用力一擊,那杖直飛而出,這一招便是伏虎杖第五招,名叫“猛虎出山”;只見飛杖直擊馮花癡後背,馮花癡一頭紮在地上,慧明蹦過來接住杖。
馮花癡在地上打了翻轉爬起來,伸出雙拳去打慧明,“慧明,你當我打不過你嗎?”這拳倒也有些水平,名曰“擒花拳”,雙拳出動時亂如雨點,上下左右劈面而下,難分虛實;此拳重在一個快字,亂中有序,讓對手分不清實拳所在。慧明在並不接拳,先步步後退,忽然用杖向後一插,反杖接地,從馮花癡胯下滑過,恰當慧明身在後杖在前時,雙手一擡杖,豎直打中馮花癡前身,這一杖名叫“杖打烈虎”,是伏虎杖第八招,出此杖可以一招擊中對方顱前,取其性命。慧明並未要取其性命,故用力較輕,馮花癡卻也前額破裂,血流滿面。
馮花癡捂着額頭再不敢擅動,慧明立杖,道:“如若不服,我們再戰。”
馮花癡憋住氣,“我就是不服,就算打不過你也不服。”
慧明道:“這位女施主可以走了嗎?”
馮花癡氣惱道:“廢話!我還留得住嗎?”
蓮心一聽此話,慌忙就要離開。
慧明喊住她:“施主要到哪裡?”
蓮心停住腳,回身道:“大師,我要去臨安。”慧明走過來,“你一個女孩子,路途遙遠且不太平,怎麼獨自出門?”
蓮心頓覺心中委屈,沉默無語。
慧明擔心道:“此去臨安需要數日,兵馬慌亂,萬一再有閃失…”
蓮心更覺無助,“我家人早已不在,身邊也沒有親人了。”說罷,竟低低抽泣。
慧明想了想,道:“天色已晚,要不這樣吧,你先在城中休息一日,老衲讓師侄僱輛馬車送你前去,這樣既方便也安全。”
蓮心激動道:“不知道怎麼感謝大師。”
慧明道:“施主無需客氣!老衲不便與你同往,你先去城中同福客棧住下,好好休息,不要隨意出門,明日車子自會去接你。”
蓮心謝過慧明進城,慧明和正德轉道前去棲霞寺。
繼先的船雖跟在蓮心後面,因爲是小船,故而慢慢被甩得無影無蹤,不過緊趕慢趕,總算到建康了。建康是大港,沿江而來的船行到這裡時,都要停靠補給,有時還要休息一日。繼先因急於趕往泉州,打算在船停靠建康時換船,不隨船在港口等候了,於是便收拾行裝做好準備下船。
慧明來到棲霞寺後,巫山二聖早已在山門等候,與慧明相互寒暄,巫山二聖道:“此次煩勞大師親自下山,不勝感激!”
慧明道:“二位道長客氣了,本派與桃源派淵源甚深,雖然前事已成雲煙,但桃源派的事,我們也不應作壁上觀。對了,你們怎麼不進寺?”
楊辯才道:“玄門之人豈敢擅自打擾法門清淨?故等大師一同進去。”
慧明道:“哪裡的話!掌門師兄早已派師侄正心到此通知辨惠高僧了,不知寺內爲何無人迎接?”
高長達道:“無妨,我們還是先商量如何對付陳九鼎,我們已經和他交過手,他的功夫非同一般。”
慧明道:“明月門一向行事不正,多有欺民之行,且老衲聽說,陳九鼎暗中偷運兵器賣給蒙古,此等叛逆之舉即使朝廷不及時制止,我等也需爲國除害。”
“阿彌陀佛!慧明大師之言正合貧僧之意,敝寺雖小,但除惡鏟奸之事當義不容辭,貧僧願助你們一臂之力。”慧明和巫山二聖說話間,一個身披紫色鑲金袈裟的和尚從山門走出,那和尚不過三十歲出頭,手持一把赤金佛珠。
慧明忙上前施禮,“見過國僧!我與二位道長正要進寺,怎敢勞國僧先出山門相迎。”
巫山二聖也上前行禮,“打擾國僧清淨!”
辯惠轉着佛珠笑道:“三位客氣了!既然來到敝寺,爲何事先沒通知一聲老衲,敝寺也好準備一下,不然豈不失了待客之道?”
慧明道:“怎麼?慧通師兄幾日前就派正心前來通報國僧,國僧沒見到他?”
辯惠疑惑道:“老衲並未見過九華派的人。”
慧明揣測道:“難道他還在途中?”
辨惠道:“既然諸位已經到此,就請進寺一敘吧!”說着,便請慧明幾人進寺。
衆人邊說邊進去。巫山二聖道:“今日商量追拿陳九鼎,爲雖武林除害,也是爲國除奸。”
慧明道:“此次行事雖多有私人恩怨在其中,原與國僧不相干,且九華與棲霞並非一宗,只是陳九鼎私通敵國和亂兵,擾亂社稷,國僧身爲大宋法師,故不該袖手旁觀。”棲霞寺乃三論宗祖庭,而九華山推崇淨土宗,故而慧明有此一說。
辯惠搖搖頭,“皆是佛祖弟子,何謂非一宗?既然陳九鼎爲禍朝廷,貧僧定當竭力制止。”
“哈哈哈哈!兩個狗屁道士打不過我,以爲請兩個狗屁和尚就打得過我了?我來了,要打就一起上吧!”四人說話間,陳九鼎已扛着劍從山道上走來。
高長達聽到聲音,回頭一看是陳九鼎,轉身迎上,道:“你果然來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竟敢如此囂張!今天要是不交出《曲江流觴圖》,叫你有來無回。”
陳九鼎嘲笑道:“老道士,圖就在我手中,有本事你就來取。”說完,跳到四人面前,“想怎麼打?是單個對打,還是你們四個一起上?”
楊辯才大聲呵斥,“好不猖狂!太不把兩位大師放在眼裡了!”
陳九鼎用劍指着楊辯才,“用不着使激將法逼他們出手,兩位大師都是世外高僧,怎會不辨是非聽你挑釁?”
慧明上前道:“陳九鼎,老衲不爲難你,只要你交出圖,親自到官府自首,我便不與你計較。”
陳九鼎冷笑道:“這話簡直是放屁!好吧,要打就打,不用廢話。”陳九鼎刷一聲拔出利劍,“請吧!”
慧明便立杖蹦出,擡腳飛到陳九鼎上方,用杖向下打去,陳九鼎舉劍接招,那杖用力甚猛,陳九鼎雖然招招接穩,但佔不得半點便宜。慧明右手將杖向上前方一歪,對接陳九鼎的劍,騰出左手一把抓住陳九鼎的脖子,這一招叫“虎穴擒子”,乃伏虎杖第七招;陳九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左手向上一伸,也抓住慧明的脖子,二人落地對立,互擒對方,誰也不能取勝。這時,辯惠猛地甩出一串金珠,將二人的手打散,又跳過去接住金珠,慧明和陳九鼎雙雙倒地。
陳九鼎撿起劍又要向慧明出手,辯惠眉頭一橫,“聽聞明月門的明月劍影出神入化,就讓貧僧的來領教一下。”辯惠一展身,袈裟平飛而出,旋向陳九鼎;陳九鼎身子倒折,擡起右腳踢回袈裟;辯惠雙手齊出,又將袈裟頂給陳九鼎,陳九鼎騰身躍起,拔出長劍,手心頂着劍柄旋轉而來,掃向辯惠。辯惠頂着袈裟交織轉動,以內力逼住陳九鼎的劍影不能靠近。辯惠內力雄厚,陳九鼎漸漸不支,忽然,辯惠騰出右手,向陳九鼎手臂甩出金珠,只聽“啊”一聲,陳九鼎連人帶劍落地,口吐鮮血,提劍就跑。巫山二聖緊追不捨,下山而去,慧明也謝別辯惠,追趕下山。
陳九鼎向碼頭跑去,這時,明月門假扮的商人正在搬卸貨物,左寶書本來是到碼頭看貨的,半路救下正心,便耽誤了。明月門的貨已經卸下船,南會卻無人來接收。陳九鼎來到碼頭,急忙跳上船,命手下人開船,船伕不知何事,慌忙起帆搖槳,兵器便全都落在了碼頭。
船出港不遠,巫山二聖便追到碼頭,很快慧明也趕到,但船已開走,他們無可奈何。這一場景繼先在船上看得清清楚楚,便揹着包袱走下船,對巫山二聖施禮,“二位道長好!不知剛纔何事?”
高長達看了看繼先,“你是何人?”
“在下李繼先”。
慧明一聽名字,詫異道:“少年哪裡人士?”
“在下江口人士。”
慧明驚道:“莫不是曾三破蒙軍、執掌泉州的李少俠?”
繼先道:“慚愧慚愧!正是在下!不知你們是......?”
“我乃九華山慧明,這兩位是巫山二聖楊辯才楊道長和高長達高道長。”
繼先又忙施禮,“見過大師和二位道長!”
楊辯才道:“李少俠客氣了!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果然英雄出少年呀!不知你來建康有何貴幹?”
繼先嘆了聲氣,欲言又止,只道:“欲在此換船,去泉州辦些事。”
慧明聽言去泉州,驚喜道:“你要去泉州?可否幫老衲一事?”
繼先道:“大師請說!”
慧明道:“老衲今天在城外救回一位女子,這女子要去臨安,老衲怕她路途遇險,讓她留在客棧,想明日僱車送她前去,若李少俠不嫌麻煩,可否帶她一起上路?途經臨安時將她留下便可。”
繼先道:“大師既有此善念,繼先必當義不容辭。”
四人說話時,正德在旁邊的貨箱中查看,忽然叫道:“師叔,快來看!”
慧明和衆人走過去,拉開綢緞一看,裡面裹着的全是兵器,衆人大吃一驚。楊辯才道:“明月門膽子太大了!大師,這些東西怎麼辦?”
慧明想了想,“正德,你趕快去官府稟報,讓官府把這些東西收了。”
正德道:“是!師叔。”
慧明轉身對繼先道:“咱們進城吧!接了那位女子,你們好讓早些上路。”
四人邊走邊聊,把剛纔和陳九鼎大戰的事從頭到尾向繼先說了遍。慧明領着繼先和巫山二聖來到客棧,讓小二把蓮心叫出來。
蓮心聽說慧明來了,趕緊下樓。繼先站在門旁瞅着街上,蓮心走下樓後,向慧明道:“大師不是說明日再出發嗎?難道今天就…”
繼先聽到話音,猛地回頭,卻見正是蓮心,先是驚訝,既而興奮,接着便是愧疚,放佛一下子所有的感情都涌現出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表達,口中念道:“蓮…心…姐…姐…”
蓮心更是懵住了,她萬萬沒想到繼先會找到這裡,感動地淚盈滿眶,“公子,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慧明一看二人認識,又見此狀,便猜出一二,於是與巫山二聖先出客棧,等候他們。
繼先替蓮心擦去眼淚,“蓮心姐姐,我知道你氣我、怨我,可是你怎麼能不辭而別呢?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蓮心傻傻地問道:“公子,你真的很擔心我嗎?”
繼先道:“要不然怎麼會找到這裡?”
蓮心似信非信地點點頭。繼先又問道:“什麼時候到建康的?你怎麼會認識慧明大師?”
繼先這句話把蓮心一路上遇到的心酸苦楚全都牽引出來了,蓮心“哇”地一聲哭倒在繼先懷中。繼先不停安慰,“蓮心姐姐,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都是我不好。”
蓮心鬆開懷抱,擦了下眼淚,“公子,你不該來找我的。”
“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可是…我又不是你什麼人,怎麼值得你親自來找我?”
繼先扶着蓮心坐下,“這是什麼傻話?你是我姐姐,我怎麼會丟掉你不管?”繼先又低頭嘆聲氣,鼓起勇氣看着蓮心,“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那天說的話,真是想爲你好,只是我沒考慮你的感受,太草率了。”
蓮心搖搖頭,“我並非因爲這才走的,你真的不知道爲什麼嗎?”
繼先站起身,背手彳亍,“我知道,看過信後我才知道原來你對我一直…可是從來沒有那樣想啊,我一直都把你當作我的姐姐。”
蓮心悵然若失,“是我癡心妄想了。”
繼先道:“不,你沒有癡心妄想,只是感情的事不是可以隨意選擇的。丹城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難道除了那種感情,就沒有別的情感了嗎?你這樣一走,豈不是把我們這幾年的所有感情都否定了?”
蓮心道:“公子,是我不好,我錯了!”
繼先道:“你放心,我欠你的,一定會好好補償給你,別再生氣了。”
蓮心默默搖頭,“公子什麼都不欠我,感情的事本來就是兩廂情願,我也不需要你的補償。”
繼先欣慰道:“你能這樣想就好,咱們出去吧,別讓等太久。”
二人出了客棧,向慧明和巫山二聖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慧明笑道:“既如此,就免了臨安和泉州這一程了,老衲也無需多慮了。”
巫山二聖也道:“不知你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繼先還未答話,忽然信差快馬來到客棧,下馬便問慧明:“請問你可是九華派的慧明大師?”
慧明疑惑道:“是,你找老衲何事?”
信差走過來,“大師,剛纔碼頭船伕說,有一個從鄧州過來年輕人跟你進了城,我一路打聽過來,才找到這裡。”
慧明指着繼先,“正是他。”
信差問繼先:“不知你可是前任泉州知府李繼先李大人?”
繼先詫異道:“正是,你有何事?”
信差連忙跪下,“小人見過李大人!我是從重慶過來的,餘玠餘大人聽說你辭去泉州知府去了鄧州,讓我到鄧州請你入川,協助餘大人治理蜀地。我到鄧州後,張世傑將軍告訴我你已乘船前往泉州,我便立刻乘船趕來,正好見到一艘鄧州來的官船在建康靠岸,我便上來將所有乘客打聽一番,這才找到你,這是餘大人託小人給你的信。”
繼先接過信,“真是難爲你跑了這麼遠的路,你先回去覆命吧,我打點好這裡的事情,即可前往重慶。”
信差走後,繼先拆開信件,“繼先弟:兄聞汝辭去泉州知府,在忠順軍效力,兄知汝有大才,現四川百廢待興,爲兄獨臂難撐危局,望弟速來重慶助我,切莫推辭!兄餘玠書。”
繼先合上信,向慧明和巫山二聖道:“大師,二位道長,我義兄餘玠邀我前去重慶,四川事務急迫,我打算和蓮心姐姐即刻啓程。”
慧明道:“重任在肩,李少俠請便吧。”
楊辯才道:“你們路上小心,我二人過幾日也要回川中,如有機會,定到重慶拜訪!”
繼先道:“好!繼先便在重慶恭候二位!蓮心,我們趕緊回房收拾東西去重慶。”
次日,正心養了一天傷,便執意要離開,前去棲霞寺,左寶書不再強留。正心到棲霞寺後,得知昨日慧明就已經到達,早已打了場惡戰離開了。正心愧疚不已,辨惠知其事後,勸其在寺中養好傷再回山,並修書告訴慧通緣由,於是正心便暫時留在了棲霞寺。
左寶書和施義早早便去碼頭等候,已經是最後一天期限,但一直等到黃昏,也不見明月門的船,只好回城。次日又去,依然不見;如此三日,皆不見,二人以爲上了明月門的當,很是憤怒,卻不知彼此陰錯陽差失之交臂了。施義趕回嶽州報楊天問,而左寶書因有楊天問所託之事要做,便對施義藉口它事,前往臨安。
巫山二聖見陳九鼎逃跑,也沒必要繼續留在建康,打算過幾日回川聯合桃源派再上明月山,便辭別慧明。不日,慧明便回九華山了。因不知正心下落,慧明讓正德再趟去棲霞寺,看能否等到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