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繼先來到丞相府,因理宗近來貪圖享樂,多日不上朝,故董槐也未進宮。繼先到丞相府後,讓門衛稟報,董槐聽說繼先到來,親自出門迎接。二人在夔州迎戰蒙古軍時見過一次,雖只有一面之緣,但彼此早已神交,相互欽佩,因而相見如故。
二人進府寒暄一番,董槐道:“你幾時到的臨安?”
繼先道:“已有數日,本來想到大人府中拜訪,怕你朝務繁忙,故未敢來。”
董槐責備道:“跟我倒客氣起來了,就是再忙也不會沒時間見你。”繼而又嘆息道:“餘將軍的事我沒能勸阻住皇上,實在是對不起你們。”
繼先黯然傷神,但既然事已至此,再提也無益,況且繼先心裡明白,若非董槐從中斡旋抗爭,重新查證,只怕現在謝方叔等人仍然高居朝堂,使餘玠含冤不雪,於是道:“大人莫要自責,若不是大人在朝中護佑,只怕......哎!不提也罷,只是害得趙大人也貶謫流放,我對朝廷真是失望至極。”
董槐何嘗不對朝廷失望無奈,但憑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只是盡力維持罷了,便安慰繼先道:“繼先啊!國家危難當頭,正需用人,你熟知前線狀況,同蒙古在淮東、荊湖和蜀地交戰數年,累有戰功,是朝廷急需的人才,況且你當年也是科舉出身,不如我向皇上說說,給你謀個職位,這於你於朝廷都是好事。”
繼先淡然一笑,“多謝大人好意,繼先不願再回朝廷這個是非之地。”
董槐道:“你總不能一直四處飄蕩吧?世傑和庭芝已頗有成就,你一直無法釋懷,他們也會擔心的。”
繼先不願多說此事,便岔開話題,“大人放心,我的事我會處理好的,你就別擔心了。對了,我來有要事要說的,竟給忘了。”
董槐道:“什麼要事?”
繼先不知該怎麼開口,生恐說出來,董槐疑心他與南會相交,所以纔不肯爲朝廷做事,但事關重大,他反覆思慮後道:“我聽說近日蒙古派人到臨安來,要到皇宮偷取一樣東西,大人可否知道?”
董槐詫異道:“你怎麼知道?不瞞你說,昨夜皇宮就進了兩個刺客,現在還沒有抓到,不知是什麼人,聽你這麼說,多半是蒙古的奸細。”
繼先道:“這就是了,可否知道他們要到皇宮偷什麼東西?”
董槐站起身,陷入沉思,謹慎地問道:“你是否聽說過《乾坤水戰圖》?”
繼先猛地一驚。
董槐見他神色不對,忙問道:“怎麼?”
董槐哪裡知道,《乾坤水戰圖》實際上就在繼先身上。繼先有那麼一瞬間差點想要說出真相,但心想若貿然說出寶圖在自己手中,董槐必定疑心,不若先打聽明白後再說,便試探問道:“不是說此圖已經丟失了嗎?”
董槐道:“不錯,當年乞巧節慶祝,被一批混進宮中的嶽州人偷走,從此再未找到。”
繼先問道:“這麼重要的寶圖難道只有一幅?”
董槐嘆息道:“可惜了虞丞相畢生心血,朝廷卻從未重視過。當年本來是要讓程元鳳重修此圖的,不過還未修好,便被偷走了,或許蒙古那邊不知此事,以爲還藏在宮中。”
繼先沉默片刻,又假裝自言自語試探道:“若是有人找到寶圖交給朝廷,不知朝廷是否能用好此圖?”
董槐搖搖頭,“你太天真了,那圖對普通人是半點用也沒有,要是有人得到官府早就知道了,我想多半已經損毀了。再說,就算交給朝廷,若無良將識圖,又無大用。”
繼先深以爲然,便打消了還圖的念頭,又問道:“若有人知道蒙古此次行動的詳細內幕,大人是否願聽?”
董槐笑道:“繼先今天是怎麼了,說話繞來繞去?倒不像你的性格了!有什麼話你就全都說出來吧。”
繼先摸了摸額頭傻笑下,道:“有幾位嶽州人,他們無意中探知蒙古此次密謀,特地到臨安來阻止,還託我向大人轉告,請求親自面見大人。”
董槐不覺警惕了下,“他們是什麼人?這麼機密的事他們怎麼會知道?”
繼先被這一問,啞口無言,過了半晌,鼓起勇氣道:“是南會的人。”
董槐大驚。
沒等董槐問話,繼先又道:“大人不必擔心,南會與朝廷不睦,但卻更痛恨蒙古。南會一聽說蒙古派人到臨安來,立即派出數名高手來阻擊。他們始終掌握着蒙古密探行蹤,若朝廷願意與他們聯合,對朝廷只會有益無害。”
董槐沉思。
繼先又勸道:“難道大人信不過我?我對南會有所瞭解,他們也都是仁人義士,心懷天下。”
董槐道:“我曾在荊湖南路鎮守數年,對南會了解一些,當年,只要他們安分,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不是懷疑南會抵抗蒙古的態度,而是我身爲一朝宰輔,若與賊寇私通,一旦傳出,後果不堪設想。”
繼先思慮道:“不如這樣,我和他們約好了在善德客棧見面,若是大人信得過我,我願護送大人便裝出府,到善德客棧與他們相見,這樣不至於驚動別人。”
董槐猶豫不決。
繼先道:“事情緊急,還請大人屈尊前去。”
董槐不決,繼而果斷道:“好,爲了打破蒙古的奸計,我就冒一次險。”
於是二人商定後,同去善德客棧。
左寶書、王智和史嘉禾三人正趕往善德客棧的路上,忽見一個熟悉身影閃過,左寶書腦中回想,恍然大悟,“難道是他?”
王智問道:“左堂主在想什麼?”
左寶書低聲道:“剛纔我看到曹翼了,他也來臨安了,看來蒙古此次派來的人手不少。”
王智問道:“莫不是飛山沙狐曹翼?”
左寶書點點頭,史嘉禾驚詫,道:“隱身四狐居然也來了,江湖上只聞其名,卻從未見過真人,左堂主怎麼認得他?”
左寶書道:“當年我奉楊會領之命到臨安來探查《乾坤水戰圖》下落,曾與他交過一次手,他的身手也不凡。”
說到這裡,左寶書想起當年他們交手時方仁突然冒出的事,忽感事情重大,急忙道:“快,趕緊追上他。”
王智道:“追那個?我們不認得。”
左寶書指着前面,“就是那個穿黑衣、身披鋼筋斗笠的,你們悄悄跟在他後面,不要打草驚蛇,看看他與何人交接信號。”
左寶書感覺自己隱約猜到了方仁身份,想悄悄驗證。王智和史嘉禾並不知內情,左寶書答應過楊天問,對方仁之事半字不得泄露。
王智道:“那左兄弟你呢?”
左寶書道:“咱們分成兩路,你們去跟蹤曹翼,我還到善德客棧去等繼先,兩不相誤。”
王智道:“好,等我們查清楚後,就到善德客棧找你。”
說着,二人悄悄潛隨曹翼而去。
曹翼向城外靈隱寺而來,剛到寺門口,卻見一個矮瘦身材的人從山門側出半身,悄悄和曹翼搭上幾句話,便一同進了裡面。王智和史嘉禾藏在遠處的石像後面,沒看清那人面目。
等他們進去後,王智道:“史兄弟,你在這裡等着,我進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不,人多容易打草驚蛇。”於是王智快步爬上臺階,順着邊牆跳進寺內。剛一進去,就看見曹翼二人進入側堂,便慢步輕聲,屏息伏在門外偷聽。
只聽曹翼道:“二哥來得真快,我三日前才送到的消息,想不到你今天就從泉州趕過來了。”
王智心裡念道:“泉州?”
又聽另一人道:“接到三弟的信後我立馬趕來,上次好不容易從皇宮偷出圖,好不容易和四弟商量瞞過南會的人調換了去,本要交給兀良合臺將軍的,可惜大意,弄丟在泉州城外,這次我定要將功補過。”
王智聽得此人聲音熟悉,便悄悄向裡面窺探,這一看不打緊,驚得王智面色鐵青,他不敢相信,站在裡面和曹翼對話的竟然是方仁,堂堂的南會海貿總掌居然是隱身四狐裡排名第二的變身銀狐。忽然他又擔心,想道:“剛纔方仁說他和他四弟商量,他四弟是誰?難道南會除了方仁還有別的叛徒?”他越想越不安。
這時,曹翼又道:“這麼說,《乾坤水戰圖》既不在我們手中,也不在宋帝老兒的皇宮裡,這可怎麼去找?”
方仁道:“將軍說了,這麼重要的圖,臨安皇宮裡肯定還有副本,我們伺機再進一次皇宮。”
曹翼道:“昨日查木達和粘閤兒已經進宮打探過一次了,可惜沒得手,還被衛隊發現了。我已經讓他們暫離臨安,到越州避幾天。”
方仁道:“既然這樣,想必皇宮現在已經加強防守了,這幾日是斷不能再去的,還是再等機會吧。”
王智聽到此,趕忙離開,潛出寺院後,和史嘉禾趕緊回善德客棧找左寶書商量。
左寶書來到善德客棧後,海心剛從樓上下來,面容嬌羞,猶如春夢未酣,一見左寶書,便是靦腆一笑,迎面道:“左先生倒真來了,我以爲昨天你是隨口說說呢。”
左寶書走近,上下打量了海心,笑道:“左某從不失信,更何況是對姑娘?”
海心問道:“我?我對先生來說很重要嗎?”
左寶書雙手撥弄着扇子,“姑娘與其他女子自是不同,漂亮聰慧,而且氣韻不流俗。”
海心略有含羞,道:“左先生坐,哥哥和爹爹馬上就下來。”又轉向櫃檯道:“小二,上茶!”
不多時,亮節和楊明昌便下樓來,亮節向楊明昌介紹左寶書,楊明昌已知昨晚之事,便感謝左寶書,二人相互客氣一番,在牆角的桌子旁坐了下來。
楊明昌道:“聽說左先生是嶽州人士,嶽州是個好地方啊,人傑地靈,一看左先生就是飽讀詩書之人。”
左寶書謙道:“承蒙楊老先生誇獎,慚愧慚愧!”
楊明昌又道:“不知左先生現在何處高就?”
左寶書不能說出實情,便謊稱道:“江湖雲遊而已。”
楊明昌道:“先生瀟灑無拘,正好自由清閒。”
左寶書原是出於喜愛海心,纔來善德客棧拜訪,不過後來讓繼先也來此匯合,未免就考慮草率了;他看出海心極其聰慧,若與繼先交談不慎,搞不好容易泄露自己的身份,開始有些擔心,不時向門外張望。
海心注意到他神色不安,便問道:“左先生莫非有事?”
左寶書連忙道:“我有一個朋友來了臨安,也約了他來此,看看到了沒有。”
楊明昌道:“既然這樣,那就多坐會,左先生不要着急,興許再過會你朋友就來了。”
衆人正聊着,繼先忽然跨進門來,腰上的劍碰到門框,響了一聲,引得裡面的人向外張望。海心一看,驚喜道:“繼先哥,你來了!”慌忙迎過去。
繼先笑道:“海心妹妹,我來遲了,去辦了點要緊事,讓你和楊大叔久等了。”
海心道:“沒有,你快進來,爹和哥哥都在這裡。”
繼先一看,卻見牆角處左寶書和楊明昌、楊亮節坐在一處,甚是驚奇,便走過來看了眼左寶書,因不知情況,先不與他搭話,只向楊明昌問禮道:“楊大叔好!聽亮節和海心說,你們來臨安多日了,多虧碰到亮節他們,不然就錯過了與楊大叔見面的機會。”
楊明昌拉着繼先的手坐下,心情激動不已,“繼先啊,好孩子,你的事我都聽說了,這幾年你受了不少苦,我很擔心。你的脾氣哪裡適合在官場上行走?你心地純善,嫉惡如仇,又素無心機,不懂世故,肯定要吃大虧的,好在餘將軍的事過去了,你沒什麼事,我便放心了。”
海心見繼先神情黯然,便勸道:“爹就別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了,好不容易和繼先哥見面,說點高興的。”
楊明昌笑道:“海心說的是。”
左寶書聽他們對話,已知他們本是舊識,便對楊明昌道:“想不到你們和繼先兄弟也認識,真是巧啊!”
海心驚道:“難道左先生要等的朋友就是繼先哥?”
左寶書微笑道:“不錯!”
楊明昌喜道:“如此甚好,大家都是朋友了!”
繼先對左寶書道:“我已去了丞相府,董大人說不便在府裡相見,他願意便裝到客棧來。”
左寶書連忙止住繼先,繼先知道左寶書的顧慮,便道:“左堂主不用擔心,楊大叔他們不是外人,不會將我們的話泄露出去的。”
楊明昌見狀,便故意道:“我們還有事要做,你們先聊,等會我們再來。”
左寶書歉意道:“左某沒有別的意思,楊先生誤會了,沒事,既然繼先都這麼說了,我也就沒什麼顧慮。”然後向繼先道:“董槐到這裡?”
繼先道:“董大人親口對我說的,說不定就快到了。”
海心等人細細聽着,猜想必是大事,因此不敢插話。果然,一會,董槐一身便裝帶着兩個隨從走進客棧。
繼先走過去引他進來,“大人來了?裡面請!”
董槐搖手悄悄道:“叫我董先生就行了。”
繼先會意點點頭。
本來楊明昌等人要向董槐行禮,被繼先趕緊止住。董槐一見此間人員衆多,又觀廳內人來人往,便疑慮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上樓讓老夫與左先生面談爲好。”
海心已然領悟其意,便對楊明昌道:“爹,你不是說今天要和哥哥陪我出去買東西嗎?”
楊明昌連忙會意道:“對對對!”
海心道:“董...董先生、繼先哥、左先生,你們聊,我們去去就來。”
繼先點點頭。
三人剛出客棧,卻見一個清瘦中年鬼鬼祟祟從街上過來,海心見他躲在門口向裡面探望,目光溜向繼先和董槐處,便停下腳步,拍拍亮節的肩頭,悄悄道:“哥哥,你看那人好奇怪,像是在打探繼先哥他們。”
亮節和楊明昌回過頭,見他對着裡面目不轉睛,一副鬼靈精怪的模樣,亮節道:“莫不是跟蹤董大人的?”
海心道:“董大人一向正直無私,在朝裡得罪不少人,那些奸人還不想方設法害他?”
亮節道:“我覺得那個左寶書定有來頭,他們肯定在商量一件大事。”
海心贊同道:“要不這樣,我和哥哥跟着他,看他到底是誰派來的人,爹待會進去通知繼先哥他們。”
楊明昌道:“好,你們要小心。”
三人假裝無事,在客棧外的街上閒逛着,目光卻不離那人。不多時,那人便抽身離開,向着左邊大街飛快離去,海心和亮節立馬跟上,穿過兩條巷子,見巷口的大樹下放着一頂轎子,那人直向轎子而去。海心二人藏在不遠處的牆角偷聽。轎簾子被人掀開,裡面探出一個頭來,海心一看,氣紅雙腮,這人正是丁大全。
海心隱隱約約聽那人向丁大全道:“大人,小的按你吩咐跟在董槐後面,他到了善德客棧,和兩個會面,我無法靠近,聽不到他們說什麼。”
丁大全暗自盤算,道:“便裝出府,在客棧私自會見江湖人,定有不可告人之事。你繼續跟着董槐,不要讓他發現,把他的一舉一動隨時報給我,我就不信抓不到他的把柄。”
那人道:“是,大人放心。”
丁大全放下轎簾子,起轎離開,海心和亮節立即轉身回去。
客棧裡,董槐與繼先、左寶書還在交談,董槐向左寶書道:“南會與朝廷水火不容,但爲了朝廷,爲了打破蒙古奸計,我冒險而來;但我有言在先,咱們就事論事,此事過後,南會之人若還在臨安流竄,我定不會放過。”
左寶書冷笑道:“這也算是一朝宰相的風度?趙宋皇帝昏庸無能,屢戰屢敗,內不能懲貪,外不能禦敵,如此朝廷,早已喪失民心。再說了,我是來向你們送消息的,原是對你們有利,你卻對我恐嚇威脅,若不是聽繼先兄弟相勸,你以爲我會見你?”
繼先忙勸道:“兩位既是奔着同一目的而來,何必水火不容?大家共同的敵人是蒙古,只要破了他們的奸計,於大家都有利。”
董槐冷靜了下,道:“咱們言歸正傳,就請左先生細細說來。”
左寶書道:“半個月前,我們打聽到蒙古大將兀良合臺秘密派遣漠北雙雄和隱身四狐等人南下,要來皇宮偷取一樣重要的東西,聽說是因爲蒙古軍在淮東屢爲宋軍水師所敗,所以才突然間有此行動,我們猜想,蒙古多半是爲了盜取《乾坤水戰圖》。”
董槐聽後,不由一驚,而後又疑心道:“你如何知道皇宮有此寶圖?我看你們也惦記着寶圖吧?實話說吧,他們不會得手,因爲此圖只有一副,早就被人盜走了。”
這一言說得左寶書臉紅心跳,但左寶書的確是出於真心告訴董槐消息,因此自己被言語挑釁後,感到氣憤,羞怒道:“我好心而來,你竟如此詆譭我,真是豈有此理!”
繼先欲要插話,海心、亮節和楊明昌氣喘吁吁闖了進來,衆人一驚,海心上氣不接下氣道:“董大人,不好了,剛纔我們看到丁大全暗中派人跟蹤你,他肯定是要想法陷害你。”
董槐面色愕然,然後又神色淡定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
繼先向董槐道:“大人,這是金門楊氏一家,這位楊亮節就是今年二甲頭榜的進士。”
三人向董槐施了禮,董槐喜道:“原來是新科進士,我想起來了,昨日我還陪同皇上見了你,我剛纔竟沒認出來!”
亮節道:“大人,丁大全十分奸惡,大人要小心他。”
董槐泰然道:“亮節不用擔心,多謝你的提醒,你將來進入朝堂要好好做事,來日前程當不可限量。”
楊明昌道:“大人莫要過譽,還望大人以後對犬子多多提點。”
董槐道:“這是自然。”又轉身對左寶書道:“我回府後會即刻處理此事,多謝先生。”
左寶書默而點頭。
繼先擔心道:“我送大人趕緊回府吧,外面不安全。”
董槐勸住,“不用,我自己回去更好,丁大全認得你,若讓他的人看到你我在一起,又不知會在皇上面前生出什麼事端。”
繼先也覺有理,送董槐到門外後又回來了。
左寶書見過董槐,得知皇宮已無寶圖,更加堅定了方仁的叛徒身份。此時,左寶書雖知道方仁是叛徒,但卻不知他真正的身份是什麼。
史嘉禾急匆匆趕來,二話不說,拉着左寶書就走,“左兄弟,快走,王總掌在南門口等着我們。”
左寶書奇道:“什麼事?”
史嘉禾來不及解釋,向下衆人道:“各位抱歉!我們有緊急事情,先告辭了。”
繼先道:“你們先去吧,該日再敘。”
出了客棧,左寶書和史嘉禾疾步來到南門口一條僻靜的小衚衕裡,王智正在此等候,一見左寶書,便迫不及待道:“我們一路跟着曹翼到了靈隱寺,他在寺裡和另一個人見了面,你知道是誰嗎?”
左寶書看王智臉色十分嚴肅,便覺情況嚴重,正色道:“是誰?”
史嘉禾罵道:“竟然是方仁,真是太卑鄙了,沒想到他是叛徒。”
左寶書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我和楊會領早就知道他是叛徒了,楊會領讓我不要把這事告訴別人,先暗中查出他的底細。”
王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一直感覺你老是防備他。我已經查出他的真實身份了,他就是隱身四狐裡的變身銀狐。”
左寶書一聽,先是既驚訝,繼而又突感輕鬆,因爲他怎麼都不會想到方仁竟然是變身銀狐,而此時終於查出他的身份,也如釋重負,道:“好狡猾的狐狸,在我們南會臥底了這麼多年。”
王智道:“聽他們言,漠北雙雄潛入皇宮失手後,已經暫避到越州了,估計暫時方仁他們也不敢再下手,咱們現在怎麼辦?”
左寶書想了想,道:“我剛纔從董槐那裡探到《乾坤水戰圖》的事,聽他言,寶圖只有一幅原本,宮中無副本。”
史嘉禾失落道:“如此一來,我們不是更找不到寶圖了?”
左寶書又思慮道:“既然方仁已經拿到寶圖,應該說此圖已經到了蒙古手中,他們爲什麼還要來偷圖呢?”
王智也道:“是啊!不過也許方仁私藏寶圖,不想交給兀良合臺,故意這麼說。”
史嘉禾搖頭道:“不可能,《乾坤水戰圖》只能用在水師操練上,方仁要他幹嘛?”
左寶書道:“不好說,現在我也搞不清了,算啦算啦,都別瞎猜了。既然漠北雙雄去了越州,想必方仁和曹翼也要去越州,咱們不如先去越州探探情況。”
王智道:“也好,那就先去越州。”
次日早朝,新科進士進宮授職,楊亮節被授爲禮部祠部司郎中。這日朝會上,禮部尚書王應麟回奏說不日就是高宗祭日,應派人到越州皇陵祭祀。理宗一時拿不定主祭人選,董槐趁機舉薦亮節,說楊亮節是新科進士,又新授禮部官職,十分合適,於是理宗便讓楊亮節率隊到越州皇陵祭祀。
亮節回家後,把此事一說,楊明昌欣喜不已,海心更是高興,認爲又有機會到越州一玩。海心趕忙去找繼先,邀請繼先一起去,繼先本欲推辭,無奈海心誠心相邀,且許久未見越州二賢,想去看看他們,便答應一同前往。
流水一灣,碧雲長天;楊柳清風,桃花點點。卻說繼先一行正在趕往越州的路上,此時越州光景十分宜人,春風和煦,風物祥和。衆人行進途中,忽遇一處淺灘,河灘兩岸長滿翠竹,一座青石古橋橫臥溪上,橋頭長着青草,遠遠望去,溪邊的柳樹下泊着一尾木舟,隱約盛開着幾點桃花。海心興奮地指着道:“你們看,這裡多美,活像一幅畫。”
繼先勒馬停下來,向海心指着的方向望去,不禁羨慕道:“於此逍遙一生也值了。”
忽然,橋上匆匆走過一個人,向越州城方向而去,因離得較遠,無法看清面目。待那人轉過橋頭時,繼先心頭一怔,感覺此人背影在什麼地方見過,便自言自語道:“好熟悉的身影。”
海心見狀,問道:“繼先哥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繼先調回馬頭,笑道:“沒什麼。”說罷,調轉馬頭繼續上路。
衆人行至越州城外,由州官迎接,進了城後,先下榻官驛歇腳。因次日纔去祭拜皇陵,繼先便先去聚賢門見越州二賢。
冷觀堂和楚玉痕正在內院練武,外面來報有人求見。冷觀堂停下來擦把汗,問道:“何人求見?”
來人道:“一個年輕人,自稱李繼先。”
冷觀堂一聽,大喜,忙和楚玉痕迎出去。
繼先一見二人,連忙上前施禮,“大哥,大嫂,數年未見,請受小弟一拜!”
冷觀堂一把扶起繼先,仔細打量,見他形容比以前成熟多了,便感慨道:“世事磨練人啊!”
三人噓寒問暖一陣,邊說邊進屋。
楚玉痕道:“你這幾年經歷了不少風浪,我和你大哥都很掛念你。對了,你怎麼有空到越州來了?”
繼先道:“前些年我在泉州時,結識了金門島楊明昌一家,前幾日我到臨安給義兄餘玠祭奠,恰好遇到他們,楊明昌的公子楊亮節中舉授職,被皇上委命到越州來祭祀皇陵,我因惦念大哥和大嫂,便一起來了。”
冷觀堂道:“原來如此。”
楚玉痕見只有繼先一人,便疑惑道:“繼先,蓮心姑娘沒跟你一起過來嗎?”
繼先對此事早已釋懷,便微笑道:“蓮心姑娘已經找到自己的歸屬。”
楚玉痕心頭一怔,內心不住嘆息,雖未說什麼,但繼先心裡明白,於是繼先道:“大嫂不必在意,她能找到值得託付一生的人,我很高興,你們也應該高興。”
冷觀堂道:“對,繼先兄弟說的是。”接着又問道:“最近前線戰況如何?”還未等繼先答話,便又笑顏掩飾道:“好不容易湊到一起,我又提這些煩心事,算啦!不說這了。”
繼先笑而未言。
冷觀堂道:“這次來越州要多住幾日纔是,反正現在你也沒事,就多陪陪我練幾招,你不知道,沒個人跟我切磋功夫,練着沒勁。”
楚玉痕也道:“正好試試你的玄天七劍練得如何。”
繼先摸了下腰上的劍,道:“這劍法不是一天兩天能練成的,常道長教我的五冥掌心法我還悟透,他說時間越久,我體內的陰陽二氣才能互融越好。”
楚玉痕道:“可不是嘛,不急,慢慢來。”
繼先道:“既然大哥說了,那我就在越州多留幾日。”
冷觀堂高興不已,三人在聚賢門暢談到深夜,繼先方回官驛。
次日一早,衆人整裝齊備,亮節率領祭祀隊伍和越州衆官員前往皇陵,一路聲勢浩蕩,引得衆人圍觀,沿路水泄不通。
繼先騎馬走在隊伍中間,穿着一身乳白色素袍。忽然兩邊的人羣裡閃出兩個面孔,一個蒙面未識,另一個正是曹翼,蒙面人對曹翼道:“三師弟看清楚了,那個騎馬穿白衣服的就是李繼先,《乾坤水戰圖》就在他手中。”
曹翼半信半疑,“大師兄確定沒錯,寶圖會在他手中?”
蒙面人道:“我親眼看到的,在重慶他在餘玠面前打開過,我敢確定寶圖就在他手裡。”
曹翼忽然明白了什麼,便道:“對對對,他當年在泉州做過官,二師兄說寶圖到手後,就是在泉州丟失的,肯定是被這個臭小子碰巧揀去的。”
蒙面人道:“我要儘快離開這裡,你回去告訴老二和漠北雙雄,盯着李繼先就行了,現在他們人多,不要動手,只能見機行事。”
曹翼道:“好!大師兄放心吧!”
二人說完,便從人羣中閃去了。
亮節率衆人沿大街穿過城門,來到皇陵,不言祭祀過程,自然是十分隆重,奢華非凡。只說祭祀完成後,衆人收拾東西回城,剛回到官驛,冷觀堂和楚玉痕夫婦便興致沖沖趕來,繼先讓他們和楊明昌、亮節、海心認識後,坐下來說話。
冷觀堂道:“繼先,明日是一年一度的沈園賽詩會,會有很多人蔘加,熱鬧得很,到時候一起去看看。”
海心一聽,忙起身應道:“好啊!我們一定去!”
繼先欣然而應,“越州人傑地靈,既是如此盛會,自當一睹此地風采。”
楊明昌和亮節也甚感興趣,“難得有如此雅事,明日我們也湊湊熱鬧。”
海心不服氣道:“誰說是去湊熱鬧,繼先哥和哥哥是大宋的進士,詩書文章無所不通,是去比比他們纔對。”
楚玉痕笑道:“我看到時候先讓海心姑娘去比比!”
海心道:“比就比,我纔不怕呢。”
衆人喜笑。
冷觀堂道:“那就說定了,明日我們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