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駐旻天縣的七位神佛中,日月光佛沉迷佛法,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輕易不願與人來往;大慈光佛性格和善,是西天有名老好人,從不與人爭執;四大金剛修爲平平,之所以受佛祖寵信,憑藉的卻是一手八面玲瓏、欺上瞞下的好本事;於是,旻天縣的大權,自然就毫無懸念地落在了歡喜佛的頭上。
不過,面對縣城中那近乎取之不竭的油庫,他卻很快就察覺到了窘境,就算使盡了缺斤短兩、以次充好、香油注水等等各種手段,旻天縣的產油量畢竟還是有限的,能夠省出來的部分也不會太多,萬一貪得太過分了,說不定還會引來佛祖的責罰。
而這些錢財,到了無底洞,別說和李靖那等天庭大客戶相比,就算比起人間一些富豪,也往往會顯得頗爲寒酸,這一點,在姑娘們不經意間吐露的談笑聲中,便可以聽出不少端倪。
身爲西天數得上號的佛陀,如此寒酸,不僅僅是丟了自己的顏面,還不免會拖累整個西天被人瞧不起,於是,歡喜佛痛定思痛,終於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個辦法,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增產。
要知道,酥合香油的質量,取決於酥人們修煉的認真程度,還需要大量的時間消耗,這個是無法控制的,但是,如果拋開質量,只提高產量的話,卻並不是難事,因爲,這個僅僅取決於酥人的數量。
如果將酥人的數量提高一倍,就算多出來的人只能化作最差的十等香油,也可以將產量提高一倍。十等香油雖然不值錢,但如果數量足夠,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更何況,用十等香油作原料來勾兌高等香油,怎麼也比直接用水勾兌強吧......
至於如何增加酥人的數量,這個就不用他親自操心了,只需要稍微吐露一下心意,擅長揣測上心的四大金剛便制定出了一個完整的計劃。
自從敬德珈藍死後,鎮守金平府的就是四大金剛屬下那三隻犀牛妖,而金平府作爲連接東西方的重要城市,從來都不會缺少人,只要那三隻犀牛妖賣些力氣,多誆騙一些善男信女送入旻天縣自然不是什麼難事。於是乎......
聽到這裡,雲翔已是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驚道:“難不成,那三個蠢貨將玄奘師徒也誆騙到了旻天縣?”
望海菩薩緩緩搖了搖頭,肅然道:“表面看上去,的確如此,但貧僧以爲,玄奘取經之事早已傳遍三界,他們再蠢,也絕不敢公然與佛祖作對。”
雲翔皺眉道:“如此說來,恐怕是那玄奘師徒喬裝改扮,故意被騙去的吧。”
他已然想起,玄奘如今可是恢復了前世記憶的蘇伽羅,又怎能不明白旻天縣裡的門道?之前在獅駝國之時,他便表現出了對西天無比的失望,甚至一度想要放棄西行,如今費盡心機進入旻天縣,圖謀之事恐怕已是昭然若揭啊。
可恨自己機關算盡,卻唯獨漏算了蘇伽羅對旻天縣的仇恨,如果得知那歡喜佛爲了一己私慾大肆收攏酥人,又哪裡忍耐得住?只是如此一來,只怕會干擾了原本的計劃,反而因小失大啊。
思忖了許久,他終於又開口道:“如此說來,事情已然鬧到了佛祖那裡?”
望海菩薩嘆道:“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專門請你過來商議?總之,事情已經完全失控,到底該如何應對,還是你來花費心思吧。”
旻天縣。
玄奘傲然立於大殿前,身後正是那化作了火海的殿宇,還有四位弟子,他的身前,卻是被捆成了糉子的七道人影,正是那四大金剛與三隻犀牛妖,滿臉沮喪之色,而他們的周圍,則是圍滿了旻天縣的新舊酥人。
還有數百原本用於維持秩序的珈藍和武僧,此時卻只能將兵刃丟在地上,圍成了一團,滿臉驚慌地打量着師徒五人。畢竟,在目睹了日月光、大慈光兩位佛陀身死當場,又被火海所吞噬之後,誰也提不起絲毫反抗的勇氣。
說起這兩位佛陀,卻是死得格外憋屈,畢竟,原本只是像往日一般對那些酥人說些弘揚佛法的話,誰曾想突然就受到了偷襲,而偷襲者還是齊天大聖、天蓬元帥、捲簾大將、龍族太子這樣的強大陣容,任誰都難以輕易抵擋。
老好人大慈光佛根本就沒有顧得上使出法術,便被孫悟空一頓亂棒打得神魂俱滅,而日月光佛雖然憑藉着高超的修爲避開了最初的致命偷襲,卻終究還是不敵四人聯手攻擊,被八戒一耙打成了肉泥。
至於旻天縣最有權勢的歡喜佛,兩天前也許還在陷空山無底洞抱着幾個女妖逍遙,此時卻早已逃得不知去向。畢竟,事情本就是因他而起,出事時他又擅離職守,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佛祖都肯定會親手撕了他,與其回來乖乖等死,還不如躲起來多過幾天逍遙日子。
“各位施主,且再聽貧僧一言!”玄奘朝着衆酥人行過一禮,臉上卻再也沒有平日那般柔弱之色,而是充滿了堅決與果斷,正色道:“貧僧日前便與你們說過,這旻天縣根本不是爲佛祖挑選弟子,即便你們將那阿酥賴耶經修煉到極致,也不過是神佛享用的高級酥合香油罷了,爲何你們偏偏就是不肯離去呢?”
衆酥人面面相覷,臉上卻仍是狐疑之色,有人道:“和尚,你們打殺了佛陀,燒燬大殿,佛祖定然不會輕饒了你們,如今又偏要勸我們也逃離,豈不是害得我們一道被佛祖怪罪?這許多人辛苦修煉多年,若是心血就此毀於一旦,你們幾個和尚又如何擔待得起?”
事實上,他這話也說出了大多人的心聲,這些酥人被洗腦多年,又哪裡肯相信一切僅僅是騙局?就此離去,顯然不是他們願意相信的結果。
然而,玄奘感同身受,卻終究懷着一份慈悲之心,卻也絕不肯放棄這些可憐之人,到底該如何收場,其實早已不是他考慮的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