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面具人這般容易便低頭認錯,倒是讓鐵樹大王無法開口怪罪,只得作罷。
只是這人說話如此文縐縐的,倒是讓他頗感不適應,心裡暗歎這白苗族卻是與漢人越走越近了,這新晉長老說話,便如漢人般,都是滿口的之乎者也。
石鹿大王見言談間站穩了上風,心情極佳,便不願再與鐵樹大王多廢話,望了望城門口黑壓壓的人羣,皺眉道:“這麼多人擋在這裡,卻是如何進城?”
話音剛落,從車隊中走出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壯漢,對着石鹿大王行了一禮,朗聲道:“大王莫急,待虎雲來爲大王分憂。”
接着行至車隊前列,對着城門前衆人高聲道:“前面的人都聽着,我白苗族石鹿大王在此,閒雜人等速速避開,休得擋住我王進城之路。”
不見此人如何費力,聲音卻是嘹亮無比,足以傳入城門前每個人的耳中,可見其自有一番本事。
此言一出,城門前頓時炸開了鍋。
苗人崇尚自由,社會制度還屬於較爲原始的部族家長制,各族族王在本族內具有絕對的權威,但在其他部族說話是否還有分量,便完全取決於兩個部族族王之間的關係了,若是兩族之間沒什麼交情,一族的族王也決計無法使另一族的平民聽從命令。
舉個例子,石鹿大王在白苗族內,自然是一呼百應;到了較爲親善的綠苗族,也能夠驅使一部分人爲其效力,但這部分人,可全是看在綠苗王與白苗王交情的份上,絕對不是給他白苗王面子;
而到了較爲疏遠的赤苗族,人家撐死尊稱你一聲白苗王,你就算是問人家要碗水喝,也得看人家高不高興了。
因此,石鹿大王手下那名壯漢,開口便要城門下排了一早上隊的百苗各族之人爲其讓路,確是極爲不合規矩了,因此立刻便激起了公憤。
莫說是旁觀的鐵樹大王冷笑不止,便是石鹿大王自己,也是眉頭一皺,張口欲言,卻不知爲何又生生止住了。
人羣中一名黑衣老者出列道:“老夫黑苗族怒水城長老黑波,白苗王要老夫讓路,不知可是我族黑水大王也在你們車隊中,傳話要老夫讓路?還是白苗王迷了路,來錯了地方,以爲這裡是大理城?老夫提醒一句,這裡可是王城金山城,若是真找不到路,老夫可派人給你引路。”
衆人本已怒極,聽這老者出言譏諷白苗王,不由得哈哈大笑。
人羣之中有人附和道:“定是引路之人光顧着擊鼓,引錯了路了。如此說來,黑長老所派的引路之人,也須得會擊鼓才成,不然不能驅走野獸,人家白苗人可不敢跟着你走。”
衆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
那虎雲眼見衆人絲毫不讓,還出言譏諷,頓時勃然大怒,喝道:“老東西,找死麼!”
說着,也不見他如何作勢,身形一晃間便穿過那六七丈的距離,一瞬間便到了那黑波長老身前,劈頭蓋臉地一拳打了過去。
俗話說人老精,鬼老靈,那黑波長老眼見虎雲惱羞成怒,早已防備他突然發難。待見得虎雲身形一晃,他便側身一滑躲了開去。
他雖然沒有料到虎雲的速度如此之快,只是苗人相鬥,多是用喂毒暗器或是毒蟲投擲,那虎雲身法如電,比起暗器來也是不遑多讓,卻是被老者歪打正着的躲了過去。
虎雲一拳雖然擊空,拳勢卻是絲毫不減,正好擊中了黑波長老身後的一人。
那人也是身着黑苗服飾,看起來不到三十歲,似是黑波長老的子侄輩,身材長得又高又壯,那原本照準了黑波長老頭部轟去的一拳,正正地擊中了那人的肩部。
只聽得“咔嚓”的一聲,似是骨頭斷裂的聲音,那人應聲便倒在地上,慘叫一聲,便已暈了過去。
這一拳沒有擊中目標,拳力自然已有所損耗,饒是如此,仍是一拳擊碎了一名壯漢的肩骨,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了,若是擊中了黑波長老,哪裡還有命在?這虎雲竟然狠毒若斯,出手就要殺人。
在場衆人均被那虎雲一拳驚住,一時之間現場頓時安靜無比。
半晌,死裡逃生的黑波長老率先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用顫抖的手指着虎雲,顫聲道:“你......你竟敢在王城之下公然殺人。太大膽了......太大膽了......”
城門下衆人此時也反應過來,有人高聲叫道:“他用的是漢人的功夫,他不是苗人!漢人在我苗疆王城下殺人了!”
鐵樹大王此時偷眼觀察石鹿大王,只見他此時也是一臉的震驚,似是不知該如何應對眼下的局面。
那虎雲此刻卻是反倒平靜了下來,傲然道:“苗人便不能學漢人的功夫了?哪個說我不是苗人的,有種的站出來。老東西,還敢廢話,莫非還是嫌命長了?”
說着,便作勢還要繼續動手。
忽然,他心神一動,便感覺到場內氣氛略有變化,環視一週,只見衆人均用仇恨的眼光瞪着他,不少人已是將手伸向了腰間或是懷裡。
黑波長老將手背到了身後,厲聲道:“管你是苗人還是漢人,敢在王城之下公然殺人,便難逃萬毒噬心的下場。”
虎雲此時方纔想起,眼下衆人許多都是去參加百苗鬥毒會的,基本都會有馴養的毒蟲傍身,此時若是有千百隻毒蟲飛來,怕是就算自己的師傅親自前來,也是難逃毒手。
想及此處,她頓時便緊張了起來。
忽然,一陣天籟般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快住手,你們不能殺他。”
衆人循聲望了過去,卻見說出此話的,正是半天都沒有開口的白苗王石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