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胡寧進宮受封,雲翔則是孤身出了胡府,在久違的長安城中閒逛了起來。
都說大唐乃是盛世,但顯然不是指的眼下這個時節。如今天下初定,民生凋敝,長安城比起上一次來雖然好了不少,卻仍是顯得有些冷清,讓人頗感唏噓。
雲翔雖然如今已是妖族之身,但骨子裡對於中華民族的感情還是有的,他也真心希望百姓能夠富足起來,只是身份所限,他能做的事情,其實太過有限了。
不過還好,如今最苦難的日子已經結束了,一個嶄新的大唐盛世即將來臨,經過了那史書中所記載的貞觀之治和開元盛世之後,一個偉大的國家將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這也是他最樂於見到的。
一面散着步,一面感受着尋常百姓的生活,讓他感觸良多,居然漸漸忘記了時間,大半天下來,除了刻意避開了香榭閣,倒是把整個城池都走了一圈,直到再看到了眼前的跑馬巷,方纔回過了神來。
胡寧早已回到府中了,見到雲翔,像個小孩子一般炫耀着新到手的官服官印,大唐國師,加寧國公爵,儼然已是中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了,便是尋常神仙也不敢再小覷,以他那區區大聖中期的修爲,着實有些駭人。
世事便是如此,方向總比能力還重要,後世常說,只要站在風口上,豬也能飛上天,果然誠不欺我。
說完了閒話之後,胡寧卻又提起了一件要事,正是關於佛門的。
今天受封結束後,唐王再次請他入兩儀殿議事,請他對一件事進行卜算,不是別的,正是之前提到的佛門高僧上書之事的延續,簡單說來,李世民的大刀真的已是飢渴難耐了。
上一次上書,因爲李太宗顧及與少林僧人的交情,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可萬萬沒有料到,這反倒讓那些高僧誤以爲唐王已然有了反悔之意,居然進行了第二次上書。
而且,更加讓人無法忍受的是,這一次的聯名上書中,不但有三十多位佛門高僧,還多了兩千名善信。
這一次,太宗徹底出離憤怒了,皇位已經到手,朕好歹是皇帝了,你們是真打算抓着朕的黑歷史不放了,是嗎?
既然無法解決問題,就去解決那些製造問題的人,這無疑是最簡單的辦法。考慮到那三十多名高僧赫赫有名,桃李遍天下,太宗終於決定對佛門下手了。自己殺兄逼父之事,根本就沒什麼辯駁的餘地,還是用鮮血來讓天下人閉嘴吧。
不過,雖然心中已下了決定,但考慮到天下久亂,民心不穩,爲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決定讓胡寧卜算一卦,再決定如何行事。
胡寧早就看出太宗心意已決,卻也不知該如何相勸,便藉口今日受封消耗了太多精力,無力占卜,想要歇息一晚,回來與雲翔商議應對之法。
雲翔聽得此事,也是大感頭疼,自己這邊還在考慮如何撮合太宗與西天的關係呢,那邊太宗的屠刀已然舉起了一半,若是真讓他大肆滅佛毀寺,大唐可就與西天徹底撕破臉了,以後的事情操作起來可就難上加難。
前思後想了半天,他只得又問胡寧道:“寧兒,如今這形勢,莫非連你也勸不住唐王了?”
胡寧苦笑道:“雲叔叔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與皇上相識多年,他的性格我最清楚不過了,一旦心意已定,根本無人能夠阻止,之所以問我,也不過是查漏補缺罷了,無法扭轉根本。”
雲翔點了點頭,理當如此吧,李世民作爲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中興之皇,若是能被人輕易勸住纔是真的奇怪,胡寧眼下能做的,着實不多啊。
唉,等到唐王滅佛之事傳到了西天,只怕辛辛苦苦在本去佛祖那裡取得的信任,就要付之東流了吧,對了,還有東天,若是東來佛祖知道了......
咦,等等,東天!
對啊,天下佛門,可不止是西天,還有東天啊,既然唐王是殺意已決,那能不能讓胡寧略微引導一番,將這番殺意引向東天呢?
次日一早,胡寧再次來到了宮中,待得早朝結束之後,太宗留他與一衆親信忠臣良將聚集在兩儀殿,當衆說起了欲向佛門出手一事,顯然,他的殺心已是無法抑制了。
魏徵與房玄齡乃老成持重之輩,生怕此事會惹來更多的麻煩,連忙上諫勸阻,不過,長孫無忌與秦瓊幾人卻一致認爲此事可行,當足以震懾天下之口,兩方爭執不下,遲遲拿不出個主意。
最終,太宗還是轉向兀自袖手旁觀的胡寧道:“國師,還要勞煩你再占卜一卦,朕纔好拿定了主意。”
這話一出,衆人全都停了嘴,一臉期盼地看向了一旁的胡寧。卻見胡寧走到大殿中央,應了聲是,便取出了天乩錢占卜了起來。
胡寧占卜的過程,衆人已是見過了太多次,都是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看着,直到占卜結束,他收回了法寶,太宗才連忙問道:“國師,結果如何?”
胡寧的臉上陰晴不定,低頭不語,似是在斟酌措辭,半天才嘆道:“陛下,據臣所知,這聯名上書之事,只怕並不簡單啊。”
衆人一驚,魏徵忙問道:“國師,此話怎講?”
胡寧道:“宰相大人可還記得,武德四年之時,太上皇便有意廢除佛門,還是息王李建成上諫勸阻的。”
魏徵點頭道:“自然記得,難道說,佛門上書之事,竟然與息王有關?”
胡寧點頭道:“正是,那些佛門之人感念息王的恩德,便謀劃了上書毀壞陛下聲譽,爲息王正名。”
“哼!”唐王重重一拍龍椅,怒道:“多虧國師提醒,方纔讓朕想起了此事,如此看來,更不能留那些禿驢的性命了。”
胡寧搖頭嘆道:“若是如此處置,只怕陛下便中了他們的奸計啊。”
太宗奇道:“這又是爲何?”
胡寧道:“陛下有所不知,當年親近息王的,乃是佛門中的一些旁支,天下大多僧人還是以陛下爲正統,不過被那些旁支之人裹挾罷了。他們所希望的,正是陛下大開殺戒,良莠不分,到了那時,方纔更容易敗壞陛下的聲譽啊。”
太宗皺眉道:“國師是說,若朕真的殺光了天下的和尚,反倒是中了他們的奸計,給那死去的息王正了名?”
胡寧點頭道:“正是如此。”
太宗頓時沉默了下來,一旁的長孫無忌忙道:“國師,下官對佛門之事也略通一二,不知你說那佛門旁支,又是哪一支?”
胡寧淡淡一笑,道:“雖然有佛門大能試圖以法術遮掩此事,卻終究還是難逃天機的窺探,謀劃此事的那兩支佛門旁支,一支喚作白蓮教,另一支喚作淨土宗。”
長孫無忌頓時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他們,倒也難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