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金之銳,固然珍貴,但同樣是五金之銳,也有上品下品之分的,金銀銅鐵錫,以金爲上,以錫爲次,除此之外,那五金之銳,越是純粹,質地,自然也就最好。
最爲純粹的金之銳,便是其中最爲上品之物,銀之銳其次,而此時,太攀眼前所見的,這五金駁雜的五金之銳,卻是其中的最下品,對於這東西,太攀自然看不上的。
聽着太攀的不屑,朱雲和譚山兩人的目光當中,都是流露出了慶幸的神色來。
“不知前輩對我二人,可有什麼使喚?”兩人的再往後退了一步,望着太攀,臉上滿是忐忑的神色。
這一場戰爭剛剛開始,朱雲和譚山兩人,便已經加入到了這一場戰爭當中,各自歸屬於不同的陣營,自戰爭開始到現在,兩人交手的次數,不下十次,但這十次的交手,卻都是勉強保持着平手,誰也沒有佔到上風。
不過,這兩人在這戰場上,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他們的名氣,並非是源自於兩人這十多次的爭鬥,而是因爲,兩人不止一次,在神境修行者的手上逃生。
不過,兩人的戰績,也只僅限於逃生而已——但也正是因爲這數次的逃生,纔是叫兩人對於神境大修所擁有的威能,越發的心知肚明!
他們第一次面對神境大修的時候,他們兩人,意識都還很清醒,而他們所面對的那個神境大修,卻是徹底的爲這戰場上的雜念所迷,只剩下本能,一身的實力,十成發揮不出一成來,但哪怕如此,朱雲和譚山兩人,竭盡全力,用盡了手段,都難以在那神境大修的身上,留下絲毫的印記來。
自那之後,兩人在這戰場上的行事,便是越發的謹慎,一察覺到神境大修的氣機,兩人便是毫不猶豫的遁走……這樣又過了兩個多月,在這戰場當中,吞吐了兩個多月之後,兩人也難免被那雜念所侵蝕,有時候廝殺起來,見到了神境大修,也會主動的進攻,不過,那個時候,兩個人的意識,還不至於像這一次一般,徹底的迷失,基本上,是兩人在一擊之後,將內心的殺意宣泄完畢,便會清醒,而清醒之後,兩人便會毫不猶豫的,竭盡所能的遁走……
“看來,我們已經是無法繼續在這戰場上待下去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目光當中,都是有些遺憾。
在這戰場上,兩人得到的好處不少,除此之外,兩人作爲對立方,實力又不分高下,在這十多次的廝殺當中,更是將兩人周身的天地元氣,砥礪到了圓融無缺,掌控自如的地步,是以,兩人如今,雖然每一次見面,都會生死相搏,但卻自有惺惺相惜之意。
不過,這一次的遭遇,卻是叫兩人心中,都是明白無比的知曉,在這戰場上,他們所能承受的,已經是到了他們所能承受的極致,這一次,他們心神被奪之後,所面對的太攀,會給他們一個機會,留下他們的性命,但下一次,他們還能遇到一個會留他們一條性命的人嗎?
“不過,這一次哪怕是僥倖逃得性命,怕也討不了什麼好了!”譚山如是想着,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太攀,朱雲的內心,越來越沉。
“只希望這位前輩,看在我等並未有所妄爲的情況下,從輕發落吧!”作爲修行者,他很清楚,在修行者之間,有時候活下來,並不比死亡要來的好,而在這戰場上廝混了數月,朱雲更清楚,在這戰場當中廝混的那些神經修行者們,性子是如何的乖戾。
“本座於年前閉關!”
“才一出關,這長安城外,便亂戰至此!”
“你二人,誰能告訴本座,這長安城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戰爭,起於何時?”良久之後,太攀的聲音,纔是從斗篷當中,傳了出來。
“回前輩,這戰爭起於二月。”
“至如今,這戰爭,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個月了!”
朱雲說道,然後一五一十的,將年節過後,長安城下所發生的的事,講述了一番。
年節過後,長安城外,那三十五萬的帝國大軍,重新恢復了操演,而在更遠的地方,七王的大軍,則是有條不紊的,一邊進軍,一邊整合統御各處的郡縣府城。
從黃河之畔,一路到長安城,袁盎一行人,花費了半月的時間,而七王的大軍,卻是花了整整三個多月——二月份的時候,大軍前鋒,到了長安城下,然後於長安城下的守軍,廝殺一場,不分勝負。
再其後,隨着七王的大軍,全數聚攏於長安城下,彼此之間的大戰,纔是真正的鋪開來——和袁盎所預想的不一樣。
在袁盎的預想當中,七王大軍一路而來,各處的郡縣府城,總是需要留下軍卒留守,如此,一路而來,七王的五十萬大軍,軍勢自然會削弱不少。
然而,七王叛軍一路而來,誠然如同袁盎所預想的那般,留下了兵卒駐守,但大軍繼續往前的時候,七王大軍,卻是順勢,將各處郡縣府城當中的遊俠兒、浪蕩子們,席捲一空,全數捉進了軍中,再到長安的路上,那些遊俠兒們浪蕩子們,也都是被整合到了大軍當中。
以至於,七王的大軍推進到長安城下的時候,大軍的軍勢,竟沒有絲毫的削弱!
——那些遊俠兒浪蕩子們,固然性情狷狂悖逆,然而,在這大軍當中,又哪裡有他們狷狂的餘地?
再加上長安城下,綿延不絕的戰爭,那些遊俠兒浪蕩子們,被激發了心中的狠戾之氣以後,自然而然的,就在這戰爭當中,化作了精銳物比的士卒。
是以,戰爭經歷了三個月後,長安城下的戰局,從帝國一方略佔上風,到現在,七王的叛軍,已經是有了隱隱的勝勢。
“那長安城中呢,可有什麼變故?”瞭解了這長安城外的戰局之後,太攀又問了一句。
“長安城中?”譚山臉上,浮現出了苦笑的神色來,“朝堂上的事,又哪裡是我們這些氣之境的小修士能夠知曉的?”
“我們唯一知曉的,便是年節剛過的時候,朝堂三公之一,御史大夫晁錯,因爲數次上書皇帝棄守長安之故,被腰斬棄市。”
“頭顱亦被傳於七王!”
說到這裡,譚山的語氣當中,也是有了幾分義憤,“朝堂上諸公也不想想,七王既然有意謀逆,那清君側之眼,自然便只是藉口!”
“他們縱然是遂了七王之意,誅殺了晁錯,又能如何?”
“這七王叛軍,不也依舊是到了長安城下?”
“沒有意義?”太攀挑了挑眉,“那倒是不見得!”
至少如今,這七王謀逆之心,已經是天下皆知了,沒有了大義,七王哪怕是攻取了長安城,但只要劉啓不死,七王也未必是能夠坐穩這天下!
至於說劉啓的性命,那畢竟是一國帝王,哪怕是這長安陷落,但在長安以北,還有幽並之地,劉啓又怎會輕易因爲長安城的陷落,隨之殉死?便是劉啓有此心,朝堂上一衆大臣,也不可能坐視劉啓如此行事的。
——晁錯還活着,那這戰局,便沒有了絲毫迴旋的餘地,長安城一旦陷落,奸臣昏君,便蓋棺定論,此後,七王以新帝身份登極,承接天下,再造乾坤,便是理所當然。
但晁錯既死,奸臣被斬,昏君之說,便無從提起,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無論是戰,還是退,對於劉啓而言,都有了相當大的迴旋餘地——那邊塞的守軍,無論是論及數量還是精銳,都不會輸於這長安城下的大軍的。
除此之外,還有人心之論——奸臣昏君的名頭砸下來,長安城外的守軍,難免軍心動搖,但區分出了大義之後,七王一旦攻取長安城不利,那軍心動搖的,就是他們的大軍了!
不過,這其間的考量,就不是朱雲和譚山這般的氣之境的修行者所能想得到的了,甚至,就是太攀自己,若是不曾往黃河大營走一遭,在黃河之畔,開闊了眼界之後,他也未必是能夠想到這一層——這近乎國戰一般的戰爭,兵力的對比,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想要定下最終的勝負,還遠遠不夠。
“那這長安城下,帝國一方,主帥爲誰?”太攀繼續問道。
“算了,想來你們也不曾關注這個!”搖了搖頭,太攀黑色的斗篷當中,兩道流光落下,懸在朱雲和譚山的面前。
“這兩枚令牌,若是你們有心的話,可以收下!”
“說不得日後,有意外之喜,也不一定!”話音落下之後,太攀便是往着自己既定的目標,繼續往前而去,再也不管朱雲和譚山兩人。
在太攀的背影消失之後,朱雲和譚山兩人,纔是將信將疑的,各自將面前的流光摘下——卻是兩枚蛇形的令牌。
這令牌,當然便是代表九首的令牌。
如今亂世的大幕,已經拉開,太攀自然也是有心,往自己的麾下,招募一些人手,以方便行事——他總不能一直叫那些妖靈們去冒險,而且那些妖靈們當中,也沒有這般隨時都有可能成就元神的存在。
一步一步的往前,太攀腰間,那一枚代表九首中地之首的令牌上,第二個,第三個的光點顯現出來。
顯然,那朱雲和譚山兩人,已經是收取了太攀給他們的令牌,而且引動了天地元氣,在那令牌當中,留下了自己的氣機。
對此,太攀沒有表現出什麼欣喜的意思來——總歸,這也只是一步閒棋而已,說到底,他,徐求道,乃至於整個九首,都只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戰場上,廝殺聲和兵刃的交錯撞擊聲,從各處隱隱約約的傳來——這長安城外,那種數十萬大軍之間的戰爭,雖然沒有繼續,但戰場上,數百人,亦或是數千人之間的戰爭,卻從來不曾停歇過。
而對於這些戰爭,太攀一聽到動靜,都是毫不猶豫的轉向,避開那交戰之處。
這戰場上,那些凡人的軍士,纔是這戰場之上的主體,是確定這戰場的勝負的決定性因素,如太攀這般的元神修士,乃至於更在其上的合道巨擘,在這龐大的戰場上,所起到的作用,也只能是錦上添花而已,對於戰爭的結果,不會有什麼改變——除非,有誰能行那專諸聶政之舉,在戰爭最焦灼的時候,刺殺大軍主帥於當場,然後另一方,趁着這機會,徹底的決定戰爭的勝負。
不過一來,哪怕是合道半仙,也未必是能夠在這大軍軍旗籠蓋之下,行專諸聶政之舉,二來,那種能夠抓住轉瞬之間的戰機,奠定勝局的主帥,此刻也未必就在這戰場上。
是以,古往今來,無數萬年,因爲那位修行者捨身一擊而決定戰場勝負的記錄,可謂是少之又少,幾近於無,至少,在萬靈山的記錄當中,太攀是沒有發現。
當然,想這麼多,說到底,其實意思也就一個——在這軍氣籠蓋之下,太攀這般的元神修士,或許什麼也算不上,至少,那千人規模的精銳大軍,不計代價的話,絕對有着將太攀困殺於這戰場之上的能力!
修行者的強,在於他們往來如意,進退自如,若是失去了這一點,修行者和凡人,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依舊會累,會困,會失神,會受傷,會流血,會死亡……
所以,自始至終,太攀就沒有想要在這戰場上,鬧出什麼動靜來的想法,他的目的,一如最初一般,他只想從這戰場上的神境修行者口中,知曉雙方戰局的發展,以及長安城中的動向。
在之後,太攀纔會確定,自己是往長安城而行,還是繼續往北,帶着一衆妖靈們,往草原而去,藉助匈奴帝國和漢帝國之間的爭端,在其中掙扎求存,以圖後事。
正思索着的時候,太攀的目光當中,血色越發的明顯,而幾個神境大修的氣機,也是清清楚楚的出現在了太攀的感知當中,他此行的目的地,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