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祁王經歷過最慘烈的戰事。
看似還有一戰之力,其實他剩餘的兵馬根本不堪一擊。
不到半個時辰,軍心徹底潰散,開始有兵卒叛逃、祈降。
“宋羨謀反,”祁王大喊一聲,“捉拿反賊,朝廷的兵馬呢,還在等些什麼?這時候不下手,難不成要等着被宋羨坐上皇位?”
若是從前,定會有人相信祁王的話,皇帝沒有病重時,這話會爲宋羨帶來無盡的麻煩。
但現在不要說朝廷聽不到,就算是徐家父子知曉,他們也不會帶兵上前。
祁王身上已經有六七處傷口,此時的他狼狽不堪,握着長刀的手臂沒有了多少力氣,腦子裡還在不停地思索着,到底還能不能尋到退路。
沒有了。。
王妃和小兒子被徐家人偷襲,已經丟了性命,現在唯一的長子在徐皇后手中,只有殺了他,徐皇后才能挾持他的長子掌控朝政。
祁王扯住繮繩,想要繼續逃竄,剛剛轉過身,一柄刀劍疾馳而至,種種地撞在了祁王的後背上。
祁王后背本就有傷,一撞之下傷口崩裂,祁王登時覺得一陣劇痛,眼前發黑,衝撞之力讓他整個人失衡,登時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王爺。”
身邊的護衛大呼一聲正要上前,身體卻被一杆長槍擋住。
那長槍如同一堵牆般, 一挑一撥, 槍身重重地拍擊在護衛胸口,護衛登時被掀翻在地。
祁王手腳並用, 可沒等他爬起來,那杆讓他膽寒的鐵槍槍頭就停在他的咽喉上。
祁王擡起頭,一縷頭髮落在臉頰旁,臉上都是血污, 一雙血紅的眼睛望向面前的人。
宋羨。
兜鍪下的眉眼冰冷, 臉上滿是威嚴和殺氣,宋羨也在看着他。
祁王出身皇族,自認氣勢不會輸宋羨,可這樣的時候, 哪裡分什麼皇族、臣子, 只有勝敗。
作爲勝者的宋羨高高在上,睥睨地望着他。
祁王嘴脣顫抖:“你娶了廣陽王的後輩,你應該知曉當年害死廣陽王的是皇帝,何必要爲皇帝效命?我並不是想要奪得皇權, 我只是不想走廣陽王的老路, 你想要坐上皇位,我會擁護你,我去說服大齊的文武百官……”
宋羨望着祁王。
祁王接着道:“我若是死了,徐皇后就會立即殺了皇帝, 立我的長子爲新帝, 新皇登基之後,你想要奪位就是謀反, 這皇位來的不清不楚, 不免被天下人詬病。”
“只要我不死,徐皇后就不能立新帝,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仔細想想, 爲何徐家父子不肯率軍與你一同圍剿我?他們對你早就有了疑心。”
“他們在等,等我們兩敗俱傷之後, 他好漁翁得利。我猜的沒錯的話, 徐家父子就跟在你身後, 你除掉我,他們就會向你動手。你該不會那麼傻爲旁人所用吧?”
宋羨神情沒有半點變化:“我知道徐家父子就在我身後。”
祁王眼睛中透出幾分希望, 本來是死路一條,如今似是還有轉機, 他如何能不高興?
宋羨接着道:“但是我將他們引來的。”
祁王的表情僵在臉上。
宋羨道:“你就是誘餌。”
祁王怔愣片刻就明白過來, 宋羨讓他逃到這裡, 是爲了引徐家父子跟着前來,所以宋羨殺了他之後,準備在這裡解決徐家人。
那些大船根本就不是爲了他準備的,宋羨從一開始就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宋羨接着道:“也不是兩敗俱傷。”
不是兩敗俱傷,因爲他沒有損耗宋羨的兵力。
宋羨槍頭一動,彷彿是一時鬆懈,祁王下意識地抓住這破綻, 忽然奮起,然而他的手剛剛握住長刀, 溫熱的鮮血就噴在他的手背,鮮血順着脖頸的孔洞,爭先恐後地涌出, 宋羨的長槍已經將他的喉嚨割破。
祁王瞪圓了眼睛,他伸手握住傷口,卻沒有任何用處, 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抽搐,然後他聽到宋羨吩咐道:“整飭兵馬,準備迎戰朝廷的兵馬。”
下一刻,祁王與他的皇帝夢一起陷入了黑暗中。
……
徐國舅站在林中與副將一起看輿圖。
徐元裕不停地向前張望,他已經等不及要砍下宋羨的頭顱,楊五死了這麼久,他終於能爲楊五報仇。
等殺了宋羨,他再與父親兵馬一起北上,廣陽王一脈的人一個都不留,全都要爲楊五陪葬。
“爹,”徐元裕終於忍不住道,“我們還不整兵過去?我怕宋羨發現勢頭不好,設法逃走。”
徐國舅皺起眉頭:“在京營這麼久,還是這樣毛毛躁躁,斥候探聽回消息之前,我們不能動。”
徐元裕不明白父親爲何如此小心,宋羨帶着兵馬來到這裡,他們就收到了斥候的消息,那時候父親就在調撥兵馬。
幾乎將所有能調動的精銳都聚集在這裡,而宋羨只有幾千人,再加上與祁王一場惡戰,損兵折後不過就是一隊殘兵。
他們就算什麼都不做,放馬過去就能將那些人踏死。
“您就一點不着急?”徐元裕道,“殺了祁王,就只剩下一個宋羨,姑姑還在京中等着我們呢。”
這場仗贏了,姑姑就能順利坐上太后之位,表面上還是楊家江山,但一切都掌控在他們徐家手裡。
“越是大事越不能急,”徐國舅道,“宋羨在北方征戰多年,萬萬不能輕視,否則他也不能收復八州,擒拿高豫。”
徐元裕道:“收復八州也不是單靠他,還有杜節度使,擒住高豫的人也不是他,他只不過抓了遼國的皇子罷了。”而且靠的還是廣陽王的後輩。
“宋羨真的那麼厲害,也不會讓祁王逃到這裡。”
徐國舅揮了揮手:“你仔細看着也就是了,我自會安排。”他總覺得宋羨此舉有蹊蹺,說不上因爲什麼,宋羨怎麼會讓祁王一路逃到了楚州,他還擔憂祁王會不會乘船逃走,無論怎麼想,宋羨都不該只有這一點本事。
徐國舅直覺宋羨有所保留,宋羨爲何要這樣做?不是爲了對付祁王,難不成是爲了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