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綰綰和沈豆蔻從縣衙出來不久,便遇到從沈府往回走的林彥問和驚歌。
才和沈張氏吵完一架,沈豆蔻還氣得腮幫鼓鼓囊囊的,看見林彥問便滿腔委屈和愧疚,總覺得他名聲受損是自己的過錯,小跑着過去道歉:“彥問哥哥,真的對不起……”
已經有衙役通報過林彥問情況,他雖因沈豆蔻的言語而受傷,但不曾嫉恨,更加談不上生氣。
要做一個正直公正的好官,本身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好似覺得,一切的阻礙都是天命,不是落在沈豆蔻身上,也會有其他人提出相似的質疑。他又何必怨恨某個特定的人呢。
“沒事,豆蔻。”林彥問溫柔一笑,搖搖頭說,“剛剛謝謝你。”
沈豆蔻見他神色一如往常,稍稍安心,關心地問:“聽下人來報說,你去沈府了?調查的情況如何?二伯到底是怎麼死的,怎麼會有人想殺他,這一切和我爹有關係嗎?”
“等所有謎題都解開,二位之死自然就水落石出。當務之急,是要找出沈二爺之死的線索,到底是什麼人,偏要在他要說出什麼時殺人滅口,掩蓋真相。”林彥問道。
“那你查出什麼了?”陶綰綰迫不及待地問。
林彥問爲難地搖搖頭,說:“涉及案情,不便告知。”
陶綰綰張大嘴,大眼睛不停眨巴,覺得委屈:“我們不是朋友嗎?”
林彥問點點頭:“是朋友,但涉及案情,不便告知。”
“豆蔻是家屬,也不能知道?”陶綰綰指着她問。
沈豆蔻配合地點點頭。
林彥問一板一眼地說:“人命關天,不可兒戲,等查出結果,自然會告知你們。”
不知爲何,陶綰綰和沈豆蔻覺得和林彥問生分不少。
就在這時,穆九趕了過來,打破了尷尬地沉默:“你們都在啊?”
衆人都不說話,安靜地有些可怕。
良久,林彥問才含蓄地提議:“綰綰,豆蔻,我和穆兄有要事相商,就先回縣衙了。”
陶綰綰不樂意起來:“不就是討論案情嘛,我們不問不說話,旁聽也不行?”
林彥問也不再掩飾,肯定地答:“不行。”
“那穆九怎麼還可以參與?”
“不便透露。”林彥問不會轉彎,直接得讓人難受。
陶綰綰噘着嘴,拉起沈豆蔻就走,不說拉倒。
穆九盯着兩人氣呼呼離開的背影,一把勾住林彥問的後脖頸,興奮地稱讚:“小林子,幹得漂亮!”
“爲何?”林彥問不解。
穆九心說,你和綰綰對着幹,她自然就不會傾心於你,嘴裡卻在打官腔:“這樣顯得你剛正不阿!”
***
陶綰綰和沈豆蔻走到街上,沈豆蔻打抱不平,罵罵咧咧地說:“綰綰,彥問哥哥太過分了,怎麼能這麼小氣?不仗義!”
“不許你這麼說彥問!”陶綰綰護短地道。
“啊?”沈豆蔻一頭霧水,“我這不是在幫你出氣嗎?”
陶綰綰搖搖頭說:“剛剛我確實有些氣憤,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彥問的所作所爲纔是正確的!從前我們是朋友,他還不是縣官,自然不用顧忌那麼多。現在他身份不同,如果他毫無原則,不遵守法紀,不就和那些昏官一個德行了嗎?這樣的林大人,纔是西洲該有的縣官!”
“倒是我們倆,問東問西,有些沒分寸了。”陶綰綰自查自省。
沈豆蔻點點頭,附和道:“綰綰說得對!”
陶綰綰這麼想着,傾慕之情又生出幾分。
剛剛走到南街街口,就被跑得氣喘吁吁的藥童抓住,焦急地大喊:“小姐,不好了!二房到百草堂鬧事,朝着要分家呢!”
“分家?”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呼。
果然,沈張氏去縣衙哭訴,一方面也是想造個聲勢,方便到百草堂訛錢?
兩人忙不迭地跑到百草堂去,二房的親朋好友好似種紅薯一樣,密密麻麻地擠滿大堂,和藥童們對峙,罵罵咧咧:“我們二爺被害死了!不能讓沈豆蔻那個小妮子獨佔百草堂!”
“分家!”
“……”
陶綰綰擔心沈豆蔻怯場,剛想挺身而出,用武力震懾全場,沈豆蔻卻已經擠進人羣中大喊:“不要喧譁!院中還有許多病人,你們這樣吵鬧,影響病人休息。有什麼事情找我,一條一條慢慢說!”
沈二爺之子沈決明站在最前頭,看見沈豆蔻後陰陽怪氣地說:“豆蔻,現在我爹和大伯父都已意外身故,也是時候分家了!咱也不說把你趕出家門。我作爲沈家血脈,理應占大頭,你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娃,看你可憐,分你一成。改天去外面置辦個宅院,搬出去住……這百草堂……”
陶綰綰看着沈決明口出狂言,竟然不服縣官的判決,急火攻心,正要發作,沈豆蔻卻平靜地說:“當務之急,不是家財的問題。兩位長輩接連殞命,不足以說明背後有大問題嗎?堂哥,等調查出我爹和二伯的死因,咱們再提分家的事情。還有,百草堂的生意若是被你這樣折騰沒了,到時候你拿到也是不值錢的空殼子,先把生意穩住……”
陶綰綰看着沈豆蔻,好似一夜之間成長起來,已經可以獨當一面。
“噗嗤噗嗤。”百草堂門外有個聲音。
陶綰綰望去,看見穆九趴在門口,正在對她擠眉弄眼:“幹嘛?”她沒好氣地問。
“有件事兒,想請你幫忙。”穆九笑道。
陶綰綰看看沈豆蔻,見她確實沒什麼問題,就和藥童打招呼,和穆九走出去:“說吧。”
“和我去趟春風渡。”
陶綰綰頓時警覺起來,捂住自己的腰包說:“雖然我不差錢,但我也不想成爲冤大頭。穆九,我勸你善良。”
“和案情有關。”穆九連忙將狗蛋說的,二傻失蹤的事情簡述一邊。
陶綰綰卻不解,認爲流浪漢失蹤也沒什麼奇怪的,但見穆九沉思的模樣,事情似乎並不簡單,便問:“有流浪漢失蹤,這有什麼奇怪的?病死餓死,或者被人打死的……”
“你說得有道理,死個流浪漢確實不稀奇。但通常來說,春季疾病多發,很多人會病死,但不會失蹤。冬季飢寒交迫,也很有可能挨不過嚴寒。但我又去打聽一番,發現西洲的流浪漢死亡並沒有自然的季節性規律……”穆九已經自顧自朝着春風渡走去。
陶綰綰聽他說話,自然也跟着他走,疑惑地嘀咕:“你的意思是,覺得他們並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其他原因……”
穆九停下腳步。
陶綰綰擡頭一看,“春風渡”三個飄逸俊秀的大字就在她眼前。
她鬆開腰包,又氣又無奈地說:“行行行,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