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門萱回到了南門家,她的母親得到消息,站在門口翹首期盼。看着七彩琉璃華蓋翠帷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笑逐顏開的走到馬車旁,便瞧見南門萱臉色陰沉,啪的甩動着簾子,跳下馬車。
南門韻如一怔,打量着南門萱,見她臉色不對,噓寒問暖道:“怎麼了?身子不舒坦麼?還是沒有被選上?沒有選上也不礙事,咱們南門府的富貴,也不稀罕顧家的名頭。改明兒讓你舅舅給你尋一門好親事,那宮門裡就是人吃人的地兒,你也不合適。”
南門萱臉一黑,回頭瞪了南門韻如一眼:“母親是說我樣貌不出衆,進宮也不是個得寵的?”咬緊了牙關,憤恨道:“我偏巧就是要嫁給太子,做皇后!”轉身重重的輾着地上的積雪,發出吱吱的聲音,格外的瘮人。
南門韻如心裡急了,她就這麼一個女兒,不知好端端的,她怎得想起要進宮,要嫁太子呢?而且看着模樣,便知沒有被顧家給選上。
沒有顧家的引薦,這孩子怎麼能夠嫁給太子?做皇后?莫不是魔症了?這天底下誰人不知西越的皇后歷代出自顧家?
南門韻如心思轉念間,眼底閃過一道微光,莫不是她被選上了?
這樣一想,南門韻如焦急的進府,跟着南門萱回了她的院子,揚聲道:“你老實說,顧夫人選中你做養女了?”日後豈不是要喚顧夫人母親,住在顧府了?
南門萱將門摔得砰砰響,沒好氣的說道:“你讓我去顧家不就是想着以我的身份不會被選上麼?父親不過一個六品小官兒,且是庶出,外祖家是人人瞧不起的商賈,怎得會是顧夫人的人選?”
南門韻如見南門萱火氣大,心想莫不是在顧家受到冷遇了?語氣稍稍緩和:“你也莫要介意,如今太子說不準是誰的呢?若是太子冊封了虞貴妃的三皇子,皇后怎得會從顧府出?沒有選上便沒有選上,你若真想要做皇后,母親去與你舅舅說一聲,讓他支持虞貴妃,或者看着這個份面上,三皇子會納你爲妃。”
這話南門萱不愛聽了,冷笑道:“若是三皇子想要做太子,有舅舅的支持,他不娶我們南門家的女兒,妄想娶誰?”
南門韻如捂住南門萱的嘴,嗔怒道:“你這孩子怎得把不住門?什麼話都往外說?你舅舅也不過是在錢財上出力,三皇子少不得要倚重朝廷重臣,咱們南門府有功,卻不能擺在明面上說!”若是傳到三皇子耳中,他們自持功高,事成後豈能容他們?
南門萱滿肚子的火氣,經過這宣泄,氣也消了。悶悶不樂的坐在闊榻上,擺着臉,裹着狐皮沉聲道:“母親,我與你說一件事。”
南門韻如見南門萱面色凝重,心裡咯噔一下,莫不是當真發生了大事?
“我在顧府將公主推落水,原是想要栽贓在福安郡主的頭上,卻沒有料到被上官羽那個賤人給抖了出來。女兒險些回不來了,幸好有婢女給頂了罪。”南門萱膽戰心驚,一刻也不曾安寧,總覺得事情不會就這樣了了。
南門韻如臉色一變,這才發現隨着南門萱出門的婢女不曾回府,指着南門萱道:“你這煞星,怎得盡闖禍?”惹的還是南門家招惹不起的人!
南門萱沉聲道:“顧夫人原是中意我,公主出言羞辱我,我怎得能忍氣吞聲?”
事已至此,南門韻如也知不是指責南門萱,而是詢問當時事情的始末,聽到公主至今沒有甦醒,而且還驚動了魅王。憂慮的說道:“這些時日你莫要出府,老老實實留在府裡。”南門韻如出去的時候,並不放心,差人守着門口。
南門韻如尋思着望了一眼南門萱的屋子,雖然還是一個暴脾氣,卻總覺得南門萱有點異樣。
啐了一口這不省心的孽障,南門韻如去了弟弟的書房。
南門長東見大姐來了,眼底閃過疑慮,南門萱去顧府的事,他大約知曉一些。莫不是南門萱被顧夫人選中了?可見南門韻如臉色不對,起身道:“大姐,萱兒出事了?”
南門韻如點了點頭,歉疚的說道:“二弟,萱兒這些年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這一回,這個孽障犯下的錯事,若不處理好,恐怕會禍及整個南門府。”
南門韻如說得極爲慎重,南門長東不禁正色,意識到失態的嚴重。畢竟他大姐的爲人他極爲的清楚,若不是當真有大事相求,斷然不會說出那一番話來。這些年他幫持了她夫家不少,並未得到她一句好,甚至埋怨他。緩緩的落座,捧着茶喝了一口,示意南門韻如繼續。
“萱兒在顧府得罪了福安郡主,攤上了事兒。”南門韻如避重就輕道。
南門長東臉一沉,轉動着拇指上的大扳指,他信南門韻如的話,可能事情不止她說的那麼簡單。
“大姐,你把事情始末說了,我方纔好拿主意,該如何解決了。萱兒得罪的人是誰?攝政王的眼珠子,咱們南門家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南門長東手背上的青筋鼓動,南門萱闖禍不計其數,他跟在屁股後面收拾,如今是嫌棄南門府的日子太安逸,這才招惹那攝政王府?
南門韻如眼一瞪,這是不相信她了?
“二弟,你這話是何意?福安郡主挑撥萱兒與瑞敏公主的關係,她也是被咱們嬌寵大的,爲人脾性你都清楚,她怎得咽得下這口氣?這纔將福安郡主給得罪狠了!”南門韻如掏出帕子,按着眼角嚶嚶哭泣道:“天可憐見的,嚇得小臉都慘白慘白,身邊跟去的丫鬟被福安郡主給整治沒了。若不是萱兒福大命大,人就回不來了!”
南門長東給南門韻如哭的頭大,她話中有很大的水分,擺了擺手:“行了,我知道了。”
“二弟,今日來,還有一事與你說。”南門韻如將自己的打算說給了南門長東聽,南門長東陷入了沉思,畢竟虞貴妃是極受寵的妃子,如今身懷有孕,給她加持了籌碼。虞貴妃也不是泛泛之輩,若不然怎麼能夠壓皇后一頭?不過是品級低於皇后。
三皇子……也不無可能成爲太子。
南門韻如睨了南門長東一眼,見說動了他,再加把勁道:“虞貴妃與攝政王的關係非同尋常,攝政王恐怕是支持三皇子。咱們若是能出手幫持,想必攝政王不會出手替福安郡主對付南門家。”
南門長東心神一動,面上卻不顯半分,沉吟道:“我再考量一番。”
南門韻如臉一拉,不高興的說道:“二弟,我也是爲了咱們家南門家好,若是扶持了三皇子登基,日後便是飛黃騰達,不僅僅是一個表面風光,背地裡被人瞧不起的皇商。”
南門長東隱忍着心裡的不滿,一字一句道:“失敗了該如何?”
“怎麼可能?”南門韻如根本就沒有想過三皇子會失敗,聽見南門長東的反問,難以置信的反駁:“攝政王是站在三皇子……”
“你如何得知攝政王幫持三皇子?”南門長東不想與南門韻如毫無意義的爭辯下去,到底是婦人之見!
朝堂風雲,詭譎莫測。
他摸爬滾打那麼些年,都只摸到邊角。南門韻如侃侃而談,仿若指點江山,這個西越過按她所說的走!當真是異想天開!
南門韻如被問住,想要再多勸說,卻被南門長東制止住。
南門韻如心有不甘,在這個二弟面前不敢撒潑,按捺住火辣的性子,轉身離開。
南門長東吩咐人去打聽顧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當聽了來龍去脈後,南門長東凝思片刻,便讓人備上薄禮,打算去顧府走一趟。
恰好在這個時候,門僕來報,顧府管家來了。
……
風雪收勢,天空漸漸暗沉,將天際的一道霞光沉沉遮掩。
水清漪被龍幽攏在寬大的斗篷裡,抱着站在鋪着厚厚積雪的屋頂,深深的兩個腳印踩下去,似屋頂白絨毯的積雪裂開,嘩啦啦的墜落下去。
水清漪眼前一道白光,身子跟着積雪下滑。雙手緊緊的抓着龍幽的袖擺,手臂被大力一抓,跌落一個懷抱。
水清漪心驚的看着抱着她的長孫華錦,俊美的容顏在雪光映照下格外清雋迷離。
“小野貓。”長孫華錦低吟道。
水清漪一怔,看着他手背上一道抓痕,水清漪十指絞着娟帕,撇開頭,不敢看他:“誰知你會突然將我搶來,我以爲要滑落下去,情急下這才……”
“冒失。”
長孫華錦聲音極淡,聽在水清漪的耳中卻彷彿帶着無盡的暖意,霎時溫暖了這滿目蒼涼的冬夜。
“你們太幼稚!”水清漪心裡燒得慌,站得離他遠一些。可卻忘了這是屋脊,並不是平地。身子向後傾倒,伸手抓着長孫華錦的手,受驚的跌進他的懷中,不待她站穩,長孫華錦抱着她翩然落地。對着龍幽道:“日後可不能任性,顧慮你姐姐的安危。”
龍幽臉上覆上一層薄冰,冷冷的看了長孫華錦一眼,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水清漪拉着長孫華錦的袖子,輕聲道:“若不是你逼急了,幽兒會如此失了分寸?”
“他追搶娘子有錯了?”長孫華錦淡淡淺笑,幽幽的語氣裡竟有些酸。
水清漪驀地笑了,她也不知爲何而笑,只覺得心裡有一道暖流,流向四肢百骸。今日在顧家,她覺得南門萱極爲的眼熟,隨後看着他充滿柔情的目光,將她視若珍寶的目光,令她覺得理所當然,彷彿他就該這樣待她。
水清漪目光平和,靜靜的望着他。
夜色下,他長髮如瀑,幽邃的瞳孔映着月色,寧靜悠揚。靜靜地、專注地,凝視着她。他的瞳仁裡映照着她放大的臉,彷彿能夠清晰的看見她面頰上擴散的笑容,芙蓉面色,燦若紅霞。
她眼底的嬌嗔與歡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從他的眸子裡窺出,她彷彿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人兒,無所遁形。
這一刻,她想,她是歡喜的。
因這個稱呼。
水清漪這些時日,時常想起一些與他在一起的溫馨片段,不全面,卻依然能夠讓她清楚的明白那個時候他們兩個多麼的琴瑟和鳴。
最近他爲她所做,讓她漸漸的接納他。
水清漪想到此,惦着腳尖,湊到他的耳旁說了一句,見他怔忡的望着她,嘴角微揚,寧靜如琥珀的眸子裡滌盪出淺淺的笑意。彷彿相處的時日裡,他幾乎都是這樣無奈的笑容。
“記起就好。”長孫華錦釋然的一笑,漫長的等待,令他飽受煎熬。幾乎已經認爲她不會再想起,她卻突然給了他一個驚喜!
“我若想不起來呢?你還能纏我一輩子?”水清漪衝口而出,隨即,驚覺在說了什麼,緊抿住了嘴。這句話說的自然,曖昧香軟,情不自禁的飽含了她對他的眷念。
她不記得過往的那段情深的事,記憶停留在刑場。可對他的情依舊是不能忘懷,他的默默守護,令她逐漸的釋然。
恍然回首間,發現對他的情依舊如故。
長孫華錦揉了揉她的頭,眼底流露出奇異的光彩,抱着她進屋。
水清漪一怔,見他不打算回答,也不再追問。依着她對他的瞭解,他自然是不可能纏着她一輩子,極有可能用非常的手段,讓她對他重新認知,從而再度接納他。
想通了,水清漪心安的靠在他的懷中,雙手圈着他的脖子:“你今日舉止太過孟浪,指不定她們會如何言傳,我的名聲這回全都給你敗壞了。”
“你在意?”長孫華錦抱着她的臂膀收緊了一些,眸子裡透着無奈。
水清漪搖首:“我如今身在閨中待嫁之人,這樣說總歸是不好。”
“意思是你還想要嫁人?”
水清漪從他語氣裡聽出一絲危險,驀地睜眼道:“不是我要嫁人,而是福安郡主如今‘待字閨中’,她要嫁。”
長孫華錦看着她眼底一閃而逝的狡黠,一腳踢開門,將她扔在榻上。
水清漪嚇得驚呼。
長孫華錦眼底掠過一抹冷意,看着她翻身爬到榻尾要逃。身手敏捷,抓住她的腳踝,欺身將她壓在榻上,不能動彈。
“鬆手!你快鬆手!會壓着我肚子。”水清漪揮舞着雙手,推搡着他。
“我會小心。”長孫華錦心裡燃燒着一團無名之火,聽到她還想要嫁人,就想將她狠狠的收拾一頓,讓她意識到錯在何處!
“不……”水清漪小腹已經微隆,她害怕他會失了分寸,傷着孩子,極力的想要說服長孫華錦。可長孫華錦哪裡還會給她機會?三番兩次,都懸崖勒馬,今日如何是不打算放走她!
將她固定在懷中,噙住她的紅脣,堵住她到嘴拒絕的話。目光灼灼,佈滿了深情,似要將她煉化成一灘春水。
水清漪緊咬着牙齒,死守城門。
長孫華錦輕輕含着她的脣瓣,淺嘗輾轉,慢慢的啃咬。酥酥麻麻的癢意,水清漪險些把持不住。
長孫華錦對身下這具身體,極爲的熟悉。手指不輕不重的掐着她腰間的軟肉,水清漪低吟出聲,他的舌破門而入,纏綿悱惻。
水清漪身子綿軟,被他巧妙的控制住,無法抵抗,被迫的承接着他的熱情。
長孫華錦感受到她漸漸的放鬆,手上的動作並未停下來,手指靈活的挑開水清漪的衣帶,抱着她起身,裙襬如落葉一般飄落。
水清漪的肌膚暴露在冷風中,渾身顫抖:“冷。”
話音未落,便與他一同跌落在牀榻上,身下是柔軟的錦被。水清漪如立在雲端,軟綿綿地,舒服的令她喟嘆了一聲。
牀榻內壁燒了壁爐,源源不斷的熱流包裹着她,驅散了寒意。
看着他寬衣解帶,放下重重的幔帳,水清漪心提了起來,整個人朝裡面躲去。卻被他長臂一伸,拎了出來。水清漪掙扎了幾下,看着他眸子裡的隱忍,力道小了幾分,沒有辦法對他狠下心腸,冷硬拒絕。
更重要的是長孫華錦動了蠻力,她也逃不脫。
長孫華錦看着她怔愣的躺在他身下,手指在她眉眼上流連:“想要嫁人?嗯?”
水清漪搖了搖頭。
長孫華錦眸子裡的光芒黯淡了下來,低沉的笑道:“准許你有嫁人的念頭,只不過,那個人只能是我。”擺弄着她陡然僵硬的身子,撫摸着她的面龐道:“乖,我教你伺候夫君。”
水清漪宛如凝脂的白皙面龐彷彿下了沸水的蝦,滿面通紅,身子朝下縮了縮,埋在他的肩膀裡。
長孫華錦脣瓣輕柔的碰了碰她的額頭,咬着她白嫩近乎透明的耳垂。
水清漪耳朵被他弄得發癢,偏頭躲過,他追趕着不放,只好轉過頭來,哀怨的看着他。感受到他的躍躍欲試,水清漪眼前一黑,被他禁錮在懷中,肌膚緊密相貼,心跳相連,水清漪莫名的心安,身子完全放鬆了下來,被他帶領着一起沉淪。
屋子外面,檐角的宮燈在冷風中肆虐飄蕩,而屋子裡一片旖旎,縱情肆意。
落霞站在門口,看着屋子裡的等滅了,心下奇怪,正要推門而入,卻被不知從何處躥出來的含煙給攔住。
落霞皺眉道:“郡主回府你怎得不進去伺候?”看着黑漆漆的屋子,狐疑道:“郡主就寢了?”
含煙點了點頭,隨即搖了搖頭,落霞的注視下,吱吱唔唔的說道:“郡主她……哎呀!夜大人與郡主一同回來,夜大人沒有走呢!”
落霞臉紅的滴血,幸好她沒有進去,迭怪的斜睨了含煙一眼:“你也不早說!”
含煙委屈的撇了撇嘴,這事也不能怪她。
落霞瞅了一眼屋子,望了一眼如潑墨的夜空,轉了身,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
宮中,皇后得到瑞敏出事的消息,震怒!
立即傳顧夫人進宮,把瑞敏一併送進宮,隨後吩咐流芳姑姑傳喚太醫待命。
顧夫人接到消息,心一沉,她的人進宮通知皇后,皇后的人也不會來的這麼快,那麼就是皇后的耳目率先得到了消息?顧夫人不敢怠慢,讓府醫再次給瑞敏切脈,確定無礙後,讓人備了一輛寬敞的馬車,親自護送瑞敏進宮。
皇后親自在殿外等候,見人擡回來了,傳太醫給瑞敏診治。
太醫凝神靜氣,將絲帕蓋在瑞敏的手腕上,驀地睜開了眼,扯掉絲帕直接切脈,面色一變,連忙起身,跪在地上請罪道:“回稟皇后娘娘,公主歿了,微臣醫術不精,無力迴天。”
“你說什麼?”顧夫人霍然起身,不可置信的上前幾步,將手放在瑞敏的鼻端,原先還有微弱的鼻息,如今竟是一點氣息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