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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漪看着手上的信,眼睫半垂,遮斂住眼底的神色。
捏着信紙一角的手,微微收緊。轉而又鬆開,目光清冷的看向一旁好整以暇的莫明言。
莫明言觸及水清漪眼底的深處的嘲諷,捏緊了拳頭,心裡卻是不敢大意。她的年紀雖小,心機極深。斟酌的說道:“蓮兒是你的妹妹,就算不是她,你也會挑選幾個陪嫁丫鬟,那些終究是外人。蓮兒與你血脈相連,自然與你一心,在王府日子也會順暢一些。”
他之所以讓水玉蓮一同入王府,自是有一番考量。
靜安王府雖是三王爺的人,可靜安王世子卻不是靜安王,他的心思深沉似海,所以想要安插眼線進去,卻沒有一次成功。
王府固若金湯。
而他因水清漪的緣故,與王亥對上,不得三王爺器重。便將主意打在長遠侯府身上!
親自尋到水守正商議,以長遠侯府大不如前的形式一一分析與他聽,然後又將他在府裡的不如意,安撫了一番。隱晦的暗指水清漪與水守正芥蒂極深,待她富貴之後,定然不會惠及侯府。反而會聯合王府,對付侯府,到時侯真的就此敗落。
而莫貞兒對他一片赤誠,甘願做妾,若是水玉蓮則不一樣,她顧及姨娘和胞弟,斷然會一心向着侯府。然後又表示,自己爲三王爺做事,三王爺極受聖上與太后娘娘的寵愛。若是水玉蓮能爲三王爺做事,侯府自然會得三王爺的賞識。到時候三王爺登基,侯府的好日子便來了!
水守正心動,卻顧忌頗多。遲遲不願意同意,怕當初靜安王妃爲了鎮國公府,才願意與侯府結親。
他當即就勸解道:“若鎮國公府能給侯府謀利,爲何這麼多年,不聞不問?靜安王妃看中了鎮國公府,直接娶國公府裡的嫡孫,豈不更加省事?若你顧忌太后的賜婚……只要你捨得下本錢,其他的都交給我處理。”再一次的亮出三王爺的王牌。
誰知水守正是個廢物,藉由水遠希受害的事情發作,沒有事成,反倒被水清漪給將一軍,奪了侯爺之位!
可這次是唯一一次可以向三王爺邀功的事,便忍不住與三王爺商議。不曾料到,三王爺要水清漪活着。但水清漪活着,水玉蓮如何能代嫁?只有水清漪暴斃了,再讓三王爺勸說太后,在水府本家再尋一‘嫡女’嫁到靜安王府便可。若是大夫人不願意過繼水玉蓮在她的名下,以水守正追逐名利之心,斷然會想辦法給大夫人按個七出之罪休棄。到時候,貞兒會因着水玉蓮而扶正。一舉兩得!
他深思熟慮,計劃周詳,卻因三王爺一句‘水清漪要活着’而盡毀。
幸而,三王爺願意給莫家一次機會。只要不動水清漪,其他便不再過問。因此,他便刻意以莫貞兒的事打鬧一番,再提出要水清漪償命。以水清漪的心計,她自然能開脫,自己再順勢‘退而求其次’要求水玉蓮陪嫁。
若水守正是個聰明的,斷然會緊緊的抓住這次的機會,極力的促成。
果然,水守正明白了莫明言的用意。摸着臉上的傷,心裡有氣,但也知曉不是計較此事的時候:“清兒,這也是爲你好。王府是什麼樣的門楣?以咱們侯府如今的地位,不能夠給你撐腰。你妹妹與你一同嫁入王府,到時候世子承襲爵位做了王爺,娶了一個家世高的貴女,你也能壓一頭。”
莫明言攏袖觀戲,這件事已經按照他所想的方向發展。水守正雖然有點心計,但是勝在他自作聰明,權欲心重。旁人稍稍煽風點火,吹捧他一番,便完全不會多想其他。
水清漪冷笑了一聲:“若我不同意呢?”
莫明言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隱忍了下來。若水清漪輕易妥協,他也不必大費周章。“我們之前是有些誤會,但終歸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貞兒她的死,也是她自己心眼狹隘。你也是我的外甥女,舅舅豈會害你?”
水清漪嘴角露出一抹譏誚的笑,眸光微轉,輕輕淺淺的說道:“不是清兒不同意,而是姐妹共侍一夫,聞所未聞。即使有,那也在我死了以後。若是瞭解莫老爺的爲人,只會覺得你用心良苦。若是不瞭解的,豈不是說你在咒我?”
“你別不識好歹!”水守正臉黑如墨,當初就不該與她多費脣舌,直接強硬的押下去,關在暗室裡暴斃得了!反正,她又不是親生女兒!量鎮國公府,也不敢來問罪。
“父親,我這也是爲了侯府着想,免得成了旁人茶餘飯後的笑柄!”水清漪看着這些蒙着一張畫皮的人,道盡對她千萬般好,實際狼子野心,時刻算計着她。
“你……你……”水守正臉紅脖子粗,到嘴的話,又憋了回去。當初她失蹤幾日,他心有懷疑,有次喝酒三更天回府,無意間撞見水遠之與黑衣人談話,他便知水清漪被甄文澤給抓走。心裡正得意,有了水清漪的把柄。但隱隱聽見水遠之說計劃失敗,停止後續行動。心底思慮一番,隱隱覺得他們指的是計劃被水清漪識破。若他這時候宣揚出去,拿着威脅喬若瀟,恐怕得不到好處,反而丟了顏面,畢竟水清漪是他的‘女兒’。
敗壞門風,水府裡的女兒,怕是很難尋到好的親事。心裡掙扎着,極爲矛盾。突然想找人說一會子話,但發現沒有一個可以說。尋思着老夫人看他不順心,是因爲霸佔了侯爺爵位,苛待了水桂珍。如今,他不再是侯爺,或許老夫人願意與他親近。
帶着滿身的酒氣,去了老夫人的院落裡。老夫人屋子裡燃着燭火,並沒有安睡。門外也無人看守,他過去預備敲門。卻聽見老夫人與水遠之在談話,她中意的侯爺該是水遠之。如今,侯爺頭銜落在水遠琪的頭上,侯府歸他們二房管。他們的母親怕是也不中用,自己也老了,防不住水清漪。怕喬若瀟生了子,會生出迫害二房的心思。必須要分府了,讓大房搬出去。
這一番話,嚇得水守正一個激靈,酒也醒了不少。心裡便也有了決定,水清漪這件事爛在肚子裡,也不能說!
他這般爲水清漪打算,可她卻絲毫不領情。氣血翻涌,指着水清漪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水清漪將手中的信扔在地上,對老夫人說道:“祖母,你覺得清兒說得可對?”
老夫人眸光閃了閃,她心裡也矛盾。水玉蓮嫁過去,水清漪便吃癟。可反過來,也於她不利。這樣大房的勢頭更加蓋過二房,想要將他們趕出府,怕是難上加難。
想到此,老夫人沉吟道:“清兒說得有理。再說了,陪嫁丫鬟能不能做通房,那還得瞧世子的意見。蓮兒雖然是庶出,也是小姐。怎得能做丫鬟陪嫁過去,給世子挑選?若是不入世子的眼,豈不是打咱們侯府的臉?”
莫明言沉默了。
老夫人的話說得很直白,若要水玉蓮一同過去。也行!做丫鬟吧。
若是沒有水清漪鬆口,興許水玉蓮在王府,做一輩子的丫鬟。那便得不償失了!
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宴會上的其他人,都幸災樂禍的看戲。而位極人臣,百年世家的夫人們,便是極爲不屑侯府裡的做派。一個妾侍的孃家,都敢上門鬧事,挑釁正室。
莫明言不敢冒險,可這般退縮,不了了之。他也不甘心!
遂,看向角落裡的李亦塵。他的整個身影都藏在陰影裡,稀薄的光亮,淡的辨不清他的神色。
一時間,拿不定主意。黑着臉,對一旁的水守正道:“若是如此,希兒便由我帶走!”
“不行!”水守正不肯鬆口,他只有這一個兒子。咬了咬牙,道:“妾侍也不比丫鬟清貴多少,若是不得寵,興許還比不得一個丫鬟。不如這樣,蓮兒就做你的貼身丫鬟過去。人各有命,她能否更上一層,就看造化。”
一錘定音。
水清漪不再多言,人家上趕着作踐,她也不好勸阻。
莫明言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臉色變一變,甩手去了李亦塵所在的位置。
“王爺……”
“此事也未嘗不可。”李亦塵擱下酒杯,目光明明滅滅的看向水清漪的方向,溫雅的說道:“好好護着水玉蓮,莫要未進王府,便成死棋了!”
莫明言心中凜然,被這一提點,也覺得後怕。水清漪方纔極力阻止,忽而便同意了,分明是不安好心。
“屬下明白。”莫明言神色一斂,小心翼翼的試探道:“王爺,那皇商之事……”
“莫要讓本王失望。”李亦塵微微闔眼,終止了談話。
莫明言舒了口氣的同時,心裡愈發的爲難。王爺擺明了要護水清漪,即使水清漪暗中使壞,他們只能防禦,卻不能反擊。
看了眼李亦塵,終究是忍了。
……
這次的宴會,幾番鬧劇,不盡人意。早早的散了,老夫人回到屋子裡,便發泄了一頓怒火。
命人收惙了碎片,懨懨的躺在闊榻上,唉聲嘆氣。
到現在,她都不相信,水遠之爲了陷害水清漪,在她的身上動手腳。
“茱萸,你覺着三少爺是什麼樣的人?”老夫人咽不下這口惡氣,她這般護着的人,在她心口扎刀子。這代表着她看走眼,她的失敗!
茱萸伺候老夫人脫下衣裳,按揉着手臂,畢恭畢敬的回答:“個人有個人的看法,奴婢覺着三少爺是府裡頭的少爺中,最穩重、心思最深的人,可也是對您最孝敬的少爺。他可以對至親的人動手,獨獨不會對您。畢竟,您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只要您心裡向着他,就算做了天大的錯事,他在府中也是無人能動搖。”茱萸點到即止!
老夫人聞言,極爲的受用。緊蹙的眉眼,也舒展了開來。“我就知曉是那個賤人陷害他!”
“那您還這般狠心的禁三少爺的足。”茱萸也嬌嗔的迭怪了一句。
老夫人渾不在意,轉身仰躺着,盯着房樑道:“他太年輕,急功近利。若不將他給送走,只會連連着了水清漪的道。這樣責罰他,也能讓他細細的思考,心思更爲沉穩。”
茱萸眸光一轉,低垂了眸子,沒有再多說。
忽而,老夫人眼底迸發出一抹厲色,不過一瞬,便盡數斂去。
“茱萸,給大小姐送一碗蓮子羹,消消暑。”
茱萸應聲:“是。”起身去了廚房。
……
水清漪看着桌子上的蓮子羹,拿着銀勺舀動。彎腰抱着團在腳邊的雪貂,託在左臂裡,一手舀着蓮子羹,喂進它的嘴裡。
雪貂輕輕嗅了嗅,‘吱——’亂叫着掙扎起來。
“繡橘,抓緊了它。”水清漪將雪貂扔在繡橘的懷裡,端着瓷碗,一勺一勺的喂。
雪貂赤紅色的眼珠兒,蘊滿了水霧,可憐兮兮的盯着水清漪,希望她能夠心軟,放過它。
水清漪溫婉的一笑,揉了揉它的腦瓜兒,丁點不剩的灌下去。
“再跟着我,日日餵你吃幾碗。”水清漪溫柔可親的抱着渾身哆嗦的雪貂,心裡卻極爲惱怒。花千絕將這隻貂,送過來監督她。
“吱吱。”雪貂兒湊過來,粉嫩的舌頭舔了舔水清漪的臉。
面頰一陣酥癢,溼熱的觸感,令她極不好受。將它四肢成一字型打開,趴在桌子上。拿一隻空茶杯,倒扣在它的腦袋上:“不許掉,掉了便再吃十碗。”
雪貂搖晃的腦袋,彷彿被定住,一動也不敢動。直着脖子,渾身的毛髮炸開。
躺在房樑上的花千絕,看到這一幕,嘴角微顫,無奈的搖了搖頭。
只是很好奇,她爲何知曉雪貂討厭吃蓮子羹?
原本委屈趴着的雪貂,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氣息。轉頭看向房樑,‘吱吱’的叫。
花千絕飄落下來,悠然的睨它一眼。
雪貂動了動粉粉的小鼻子,乖乖的趴了下去。
花千絕踏入內室,一眼便看見撐在架子上的火紅嫁衣。目光在鳳凰眼珠上一頓,嘴角微揚:“原來是有人捷足先登。”
水清漪淡淡的掃了眼嫁衣,穿針引線,繡着最後一個鴛鴦枕套。
花千絕就着她身側坐下,手掌支撐着下頷,見她一針一線的繡着鴛鴦。戲謔道:“這樣急着繡,恨嫁了?”
“婚期下來了。”水清漪頭也不擡的說道。
花千絕眸子一暗,伸手撩起她垂落遮着眼睛的髮絲,別在耳後。低沉的說道:“你不後悔?”
水清漪手一頓,擡頭看着他。
花千絕在她清澈的眸子裡,看着自己縮小的倒影。嘴角翹了翹:“若不悔,我便祝福你。”
“祝福我吧。”水清漪埋頭繼續繡,卻如何沒有那份心思,沉不下心來。
她與長孫華錦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寬,就算費盡了心力,也無法跨越。
但是,這個世間,除了愛情,還有太多太多的東西。
而恰好,她如今有比愛情看得更重的東西。也沒有心力再談感情,所以不介意對方是誰。
都是帶着目地,那便各取所需罷!
花千絕琥珀色的眸子失落,轉而,蘊藏了笑意:“我還是別祝福了。”搖着羽扇,笑的份外妖嬈嫵媚:“但凡我說過好話的,都沒落得好下場。”
“按照你的心腸,應該時時刻刻祝福着我纔是。”水清漪一說完,他忽而湊近,心倏然一緊,聽到他慵懶的說道:“我有這麼壞麼?”
水清漪咬斷絲線,翻了翻針線簍子,順勢站起身,不動聲色的拉開與他的距離:“我都要嫁人了,日後你還是少來,未免旁人瞧着了,壞了我聲譽。若有事,你讓冷傲通傳一聲。”
花千絕臉上的笑容斂盡,隱有薄怒:“你也在意?”
“我在不在意不打緊,我夫君想必會在意!”水清漪耳旁還殘留着他方纔說話時,留下的溫度,灼燒着她的耳根發燙。
花千絕滿目陰霾,手中的羽扇斷落在地。扇柄在手中,碾磨成灰。
冷笑了幾聲,抓着水清漪的手臂,躍出了屋子。
房樑上的牧蘭追逐了出去。
花千絕眸光一沉,打了個手勢,冷傲將牧蘭攔截下來。幾個起落,花千絕帶着水清漪落在王府竹園上頭。
水清漪心中慌亂,下意識不想留下來。
花千絕卻不容她反抗,將她鎮壓在屋頂上。冷笑道:“若你聽後,還不後悔,我便如你所願!”
水清漪被他拖拽着趴在屋頂上,潛伏在暗處的隱衛,見是花千絕,便也沒有上來阻攔。
揭開瓦片,水清漪清晰的看着長孫華錦依靠在牀上,不見之前的虛弱。靜安王妃站在牀榻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半晌,纔開口道:“欽天監已經選好日子,八月初九。”
長孫華錦批註着奏疏,面無表情的頷首。
靜安王妃見狀,皺了皺眉,推開婢女遞來的茶水,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爲尋她都病倒了,聽說來見了你一回。太醫在外商議,要火蓮果才能解毒,她聽到了,可有告訴你下落?”
長孫華錦執筆的手一頓,緩緩的擱下:“此事不急。”
“不急?”靜安王妃臉陡然一沉,冷聲道:“那你豈不是白費苦肉計?”
長孫華錦眸子裡閃過陰戾,一瞬又恢復了平靜。波瀾不興道:“若無事,你便回去。”
靜安王妃雍容華貴的臉上,一片冰冷漠然。張嘴說了什麼,水清漪卻聽不清了。
苦肉計,原來是苦肉計!
火蓮果的下落,她已經告訴他。或許那時候,李亦塵已經離開,他撲空了罷,適才突然對她態度轉變。
原來,這一世,她的利用價值,是握有他性命的解藥!
但是如今的李亦塵,不是當年小漁村的玉哥哥,又憑什麼給她?
他又是憑什麼,一點苦肉計,她就會幫助他?
花千絕一鬆手,她便翻身坐起來。雙手緊緊的抓着身下的瓦片,菱角不平的瓦片割破了手指,鮮血溢了出來。
花千絕臉色微變,提着她起來,拍落她手上的瓦片。
“嘩啦——”
瓦片落在屋頂,滑落了下去。
長孫華錦驀然擡頭,順着照耀進屋的那一抹光束望去,屋頂上空了一塊。身形一閃,掠上屋頂,只見到屋頂幾滴鮮血。諱莫如深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天際,冷冽道:“方纔有誰來過。”
隱在暗處的隱衛回稟道:“花公子與水小姐。”
長孫華錦眸子裡墨色翻涌,攏在袖中的手指收緊。一拂袖擺,如履平地般,踏下屋頂。“自去領罰。”
……
黑漆漆的屋子裡,毫無一絲光亮。
水清漪自回屋,便斥退衆人,關上窗櫺。天亮,坐到天黑。
手中捧着繡好的嫁衣,將頭埋進去。過了片刻,扔在地上,點燃燭火,扔在嫁衣上。
火光漸起,溢滿室內,映襯着她毫無血色的面容,更加的蒼白。
繡橘端着晚膳推門進來,看到被燒的嫁衣。心下一驚,急忙跑來,擱下膳食,跪在地上撲滅火。看着燒了三分之一的嫁衣,帶着哭腔道:“小姐,還有一個多月,就是您的婚期。燒了嫁妝,到時候怎麼辦?”
水清漪眼都不眨一下,許久沒有進食進水,嗓音沙啞:“拿去扔了。”
“小姐……”
“快去!”水清漪閉上了眼睛,等利用她拿到解藥,或者沒有拿到她失去了利用價值,又會手刃她?未免她影響他的仕途?
繡橘不敢忤逆水清漪的命令,抱着燒燬的嫁衣,轉身出去。看到站在門口的身影,嚇了一大跳。
“世……世子。”繡橘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將嫁衣往身後藏。
長孫華錦眸子一緊,越過她走進內室。屋子裡又恢復了漆黑,她那一雙眸子燦若星辰,散發着光亮。
一眼,便能看透裡頭的怨恨,與面對命運逆境無法反手乾坤的無奈。
“清清,你我誤會頗深,已不知從何開始說起。但我,對你並無利用之心。”長孫華錦輕聲細語,因着還未病癒的緣故,聲音低啞而無力。好似,他纔是受傷害的那一方。
水清漪面無表情,定定的看着他,不發一言。
長孫華錦輕嘆,薄脣微啓,剛要開口,眉頭微蹙,低聲咳嗽。
袖中掏出一個竹筒,擱置在桌子上,緩緩的說道:“這是連心蠱,種下去,一方死,另一方也活不了。你若擔心的話,我們便種下去。”頓了頓,將一個錦盒拿出來道:“我自私了,命本不長,倒是拖累了你。這是唯一一顆解藥,若我壽命無幾,你便吃了解藥。”
這是如今,他唯一能給的保障。
他想對她終究是不同,近幾日,他隱隱有些不大記得過往的事。無雙調製了壓制毒素的藥,卻並無多大的用處。
待他情濃刻骨之日,怕是會將她忘得徹底。
這個念頭一起,他心裡便出現了陌生的恐慌。是的,恐慌,怕忘記了她。或許之前他忘記過她一次,造成了傷害。但是這一回,他卻想要再試一試。
水清漪心中一顫,沒有來得思考。手指一痛,一隻蟲子便順着她的指尖鑽進去。手一縮,指尖只殘留一滴暗紅血珠。
長孫華錦將另一隻種在自己的身上,淺淺的笑道:“明日我再來尋你。”
水清漪默然的頷首。
長孫華錦眼底的笑意不曾增減一分,伸手想要揉她的頭頂。在觸及的一瞬,手一頓,緩緩的垂落。關上門,離開。
水清漪盯着桌子上的錦盒,靜靜的出神。她害怕再次淪落到命喪黃泉的下場,轉眼他便給她一粒定心丸。
心裡特別的亂,雙手撐着下巴,看着繡橘憂心忡忡的站在門口,苦澀的說道:“進來。”
繡橘把燒掉的嫁衣帶了進來,惴惴不安的看着水清漪,低眉順眼的說道:“小姐,這是您繡的嫁衣。奴婢,不捨得扔。”
自己親手繡的嫁衣,那是期待着嫁給心愛的男子,自此琴瑟和鳴。
她和長孫華錦……
“明日去成衣鋪子買一件。”水清漪拿着錦盒,躺上了牀。
翌日
水清漪被繡橘從被窩裡搖醒,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詢問的看了繡橘一眼。
繡橘臉色不大好,望了一眼室外道:“四小姐回府了。”
水清漪一怔,揮開繡橘的手,卷着被子翻身繼續睡。
“小姐,莫家姨奶奶也在。”繡橘小聲的說道,若不是莫家的人來了,她纔不會吵醒小姐。
水清漪伸出一隻手,指着窗外道:“你就說,我病了。四妹妹方纔病癒回來,身子正嬌弱着呢,怕過了病氣給她。見面問安便免了,待我好些了再敘一敘。”
“大姐怎得病了?你們這些伺候的,怕是沒有盡心。”水玉蓮穿着一條杏色織銀絲的百褶裙,環佩珠玉金芒閃耀,迎着晨光進來,刺得水清漪睜不開眼。
站在牀邊,看着水清漪眼底的青色,關切的說道:“大姐姐,妹妹身旁有幾個得力的婢子。你若不嫌棄,可以挑選一個在身旁伺候。”
水清漪闔上眼,點了點頭:“你有心了。”掀開薄被,繡橘立即上前,將水玉蓮擠開,攙扶着水清漪起身。拿着掛在屏風上的紗裙,給她穿上。隨即洗簌淨面,坐在銅鏡前梳妝。
水玉蓮見水清漪不冷不熱,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深吸了幾口氣,平息心底翻騰的怒火。栽了一次大跟頭,險些喪命。又有姨娘的前車之鑑,她知曉不能將自己的情緒全都寫在臉上。就算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也要笑臉相迎。即使水清漪掌摑她,也要笑盈盈的湊上去,詢問她的手疼不疼。
“大姐姐,妹妹能再度回府,全都仰仗了你,免受清苦。日後出嫁,定會一心一意待你。”水玉蓮笑盈盈的來表明心意,將田產地契放在妝臺上:“這些都是姨娘留下的嫁妝,姐姐成親妹妹也沒有什麼東西能拿出手,便將這些來給你添嫁妝。”
水清漪看都不看一眼,撫摸着被繡橘扯痛的鬢角道:“我不出嫁,難不成你不會一心一意相待?”
水玉蓮嬌嗔的說道:“大姐姐,就會取笑我。妹妹在寺廟待了些許日子,這張嘴兒都笨拙了。”
水清漪心中冷笑,倒是長進了不少。
“這是姨娘留給你的嫁妝,自個留着添妝。”水清漪推了過去,水玉蓮淚光閃閃的說道:“姐姐,難道你還在生妹妹的氣麼?如今我沒有了姨娘,只有與姐姐最親近了。往日我是爲了世子,才做了許多糊塗事。姐姐現在不計較,這麼度量,便讓妹妹羞愧。這東西送出來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姐姐若擔心妹妹到時候出嫁寒磣,便給妹妹添妝。”
水清漪想了想,讓繡萍收下。
水玉蓮霎時眉開眼笑,拉着水清漪的手說道:“咱們姐妹兩能夠重修舊好,我心底很高興。”
水清漪憐惜的說道:“瞧你,都清減了許多。這些日子來,倒是苦了你。如今回府了,要好好養着。”
兩人說了好些話,才親熱的挽着手走出來。水清漪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位大約三十左右的婦人,腳步微微一頓,便明白這是繡橘說的莫家姨奶奶。莫明言父親的妾侍,如今掌管着莫家偌大家產。所擁有的權利,比起正妻也當之無愧。莫明言的父親似乎要將她扶成正妻,卻被拒絕,甘願爲妾。因此,更受莫明言父親的寵愛。
莫府姨奶奶喝了好幾杯茶水,仍舊氣定神閒。見到二人走出來,臉上堆滿了笑容。保養極好的面容,一絲皺褶也無。“你們姐妹和好如初,並沒有離心,我這提着的心,可算是落了下來。”一雙精明內斂的眸子,細細的打量着水清漪。心裡微微思量,與當年見過的水清漪,氣質似乎不太一樣。
仿若,脫胎換骨!
一時想起傳聞,不知這其中是脫胎換骨,還是根本就從頭到尾換了一個人。
水清漪笑着說道:“一家人,哪有那些仇啊恨啊的。和和睦睦,纔會繁盛長興。”
姨奶奶笑得合不攏嘴,連連誇讚水清漪:“是個好孩子,倘若蓮兒有你一半知事,也不會鬧出這麼多的糟心事。”說罷,將錦盒推到了水清漪的面前:“這是你舅舅在南州國帶來的一些小玩意,叮囑我帶來給你閒來無事時把玩把玩。”
水清漪笑着道了謝。
姨奶奶起身道:“我來了也有一會兒了,還有要事在身,日後得閒,再來尋你說會子話。”轉眼,對水玉蓮說道:“你大姐還不曾用膳,你出來送送我。”
水玉蓮欲言又止的看了水清漪一眼,水清漪笑道:“去吧,待會兒過來便是。”
“好。”水玉蓮歡快的應聲,挽着姨奶奶的手,送她出府。
待人走遠了,水清漪揭開盒子,裡面堆滿了貴重稀罕的珠寶。脣畔閃過一抹諷刺。合上蓋子,眸眼微轉,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日子平淡無波的過了幾日,水清漪倒也樂得清閒。除了每日水玉蓮都來陪她一起做鞋子,長孫華錦每日來靜坐一會,倒也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
水清漪熱得雙手浸泡在冰水裡,才能緩解了心裡的悶熱。
就在這時,牧蘭突然出現在屋子裡,冷聲說道:“主子,國庫昨日裡失竊,禁衛軍抓拿盜賊,追查到侯府裡。說盜賊潛藏在長遠侯府,皇上下旨,命人搜查!”
水清漪手中的冰塊一滑,落在銅盆裡,濺起了冰水,落在手臂上冰涼沁心。
“人到哪裡了?”水清漪話落,便聽到外邊有人說道:“進去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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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沒有一萬,明天補上。抱歉,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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