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天明在山路上緩緩跋涉,正當他不耐之際,終於有微弱的水聲在遠方響起。遠處有一處山谷,水聲便是從其中傳出。
跋涉過一片山林,走入這一處山谷,一條斜掛的瀑布進入視線,水聲轟隆。
燕天明的心頓時懸了起來,這便是那三疊瀑,那孃親留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三疊瀑下有一方小湖,小湖旁有一座廢棄的木屋,燕天明躊躇地來到木屋前,看着門上的苔蘚,心裡砰砰直跳,直覺孃親和爹爹曾經在這裡居住過,猶豫着推開了塵封的木門。
光線透入昏暗的木屋,灰塵在光影裡瀰漫,木屋中的擺設已然陳舊,積了厚厚的灰塵,木屋裡擺設很樸素,一張牀一張桌兩張凳子還有一些鍋碗瓢盆,東西很少房子很小,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燕天明揮手驅趕調皮的灰塵,沉默着站在屋子裡,伸手摸過腐朽的桌子,沾了一手的灰塵。
光線有些暖,燕天明彷彿看到了這間屋子裡曾經住着的兩個人,相敬如賓恩愛無限,那是他的爹孃。
燕天明在屋子裡逛了一圈,什麼東西都沒有發現,沉默着走出了木屋,有些迷茫,孃親到底留了什麼東西給他?
這一片瀑布小湖木屋,對燕天明來說都有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覺,彷彿在很久以前他就見過,但是努力搜索記憶,卻記不起任何關於此處的人或事。
燕天明站在木屋前發了一會呆,關上了木門,來到了小湖前。
燕天明這幾日風餐露宿,一身灰塵,正好清洗一下,燕天明剛剛掬起一捧水,動作便頓住了,迷惘的目光瞬間銳利。
小湖旁的土地上有淺淺的痕跡,剛纔有人來過。
燕天明掬水洗臉,看似放鬆,但其實心神已經完全繃緊,他嗅到了一絲讓他惱怒不已的氣息。
又是陰魂不散的顧獨邪!
在山谷外的林間,顧獨邪躲藏在樹上,透過斑駁的樹影緊緊盯着小湖旁燕天明的背影,強行收斂戰意,但殺氣卻在鞘中的吹雪上翻滾醞釀,時刻準備偷襲出手。
這時,遠處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那小子明明走到這山谷裡來了,藏到哪裡去了?”雨冷鋒和老福走進這一片山谷,身後跟着一大羣神色忿忿的江湖人。
雨冷鋒不耐煩地看了身後一大羣人一眼,對老福笑道:“看看後面那羣跟屁蟲,跟着我不知道幹什麼吃的,想用眼神殺死我嗎?”
老福呵呵傻笑,東南武人們目光更加憤怒。
顧獨邪心裡一驚,趕忙屏息收斂氣息,等到一羣人從不遠處走過,才稍稍鬆了一口氣,目光微轉,繼續看向山谷裡。
雨冷鋒兩人走入了山谷,便看到那壯觀的三疊瀑還有小湖邊上的燕天明,笑道:“沒想到這種地方還有這等不錯的景色,而且還有人。”
燕天明有些驚愕,這一大羣人涌入山谷,沖淡了顧獨邪的氣息,燕天明看着雨冷鋒主僕和他們身後的一大羣江湖人,不知道這一行人是什麼來頭。
雨冷鋒嘴角勾了勾,向燕天明問道:“朋友,你可有看見一個負刀的男子,和我差不多高,長相溫文爾雅,滿嘴粗言穢語的傢伙。”
這不就是顧獨邪嗎?燕天明嘀咕了一句,想了一想,鬼使神差道:“沒看見。”
雨冷鋒點了點頭,沒有多問,轉身便欲離開,不料那羣東南武人攔在路上,頓時皺眉喝道:“滾開!”
東南武人們怒氣勃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但一看到雨冷鋒身旁的老福,怒火好似被冷水澆熄,不由自主挪動步子讓開道路。
雨冷鋒和老福在衆武人夾道的怒目注視中緩緩走過,冷哼道:“東南的武人,都是軟骨頭,東南人連血性都沒有,哪裡有江湖。”
東南武人敢怒不敢言,只能讓目光更加憤怒,但這又能如何,他們之中沒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你是雨冷鋒?”燕天明突然開口,叫住了雨冷鋒。
“不錯,你有何事?”雨冷鋒頭也不回,淡淡回答。
燕天明默然,這人原來就是最近在東南江湖鬧的沸沸揚揚的罪魁禍首,北疆千丈峰雨家的繼承人,罵遍了整個東南江湖,但卻沒有一人能挫下他的鋒芒,天字大佛上擊殺數十煉氣高手,從乾國來到洪國,擊敗無數高手,沒人能讓他收回那一句侮辱東南江湖的話。
燕天明站起身,驚雀和沐夜已然握在手中,輕聲道:“來戰吧。”
他本不想站起來,但是看到那羣敢怒不敢言的東南武人,他只覺得心裡有一團火燒了起來,毫不猶豫站了出來。
殺徐黑虎的時候,即使機會渺茫,他也依舊沒有放棄,今天也是如此。
他知道自己不是雨冷鋒的對手,但是他卻依舊喊出了這句話,他不是個魯莽的人,他有血性,但也有底氣,因爲木宮中還有五十棵小草,懷中還有八顆金風玉露丸。
會輸,不會死。
雨冷鋒緩緩轉身,有些不屑,淡淡道:“你連煉氣境都沒有達到,便想與我叫戰?”
燕天明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刀。
“有點意思。”雨冷鋒笑意淡淡,從呵呵傻笑的老福手裡接過繁星槍,耍了一個槍花,道:“我只出三槍,你能接下嗎?”
燕天明突地開口道:“慢!”
雨冷鋒譏諷一笑,蔑笑道:“怎麼,臨陣縮卵了?你們東南的武人,就只會說說大話,就和這羣沒用的傢伙一樣,跟着我一路卻連罵我都不敢罵。”
一旁的東南武人依舊是一臉怒色,卻沒人敢罵出聲來,之前有人這樣試過,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燕天明緩緩搖了搖頭,淡淡道:“十槍。”
“什麼?”雨冷鋒一愣。
“我接你十槍,你收回那句話。”
燕天明語氣淡淡,神色也是淡淡,似乎不知道他和雨冷鋒有多大的差距一樣。
老福呵呵傻笑。
雨冷鋒目中露出訝然,眼中泛起一閃即逝的讚賞,道:“可以,若你能接下我十槍,我便收回那句‘東南無江湖’,不過,你能接的下十槍嗎?”
燕天明不說話,雙刀架起,內力翻涌。
一旁的東南武人有些發愣,沒想到這不知來歷的傢伙真的和雨冷鋒卯上了,頓時有人嗤笑燕天明不自量力。
有些人就是如此奇怪的動物,明明被敵人侮辱,但看到別人對上自己的敵人,又會陰暗地想讓別人也吃癟。
當然這只是少數人,大多數人還是驚訝於燕天明的膽大,鍛體境對上煉氣第四重清神境,找死麼?
蜀道兒知道燕天明的身份,看着那全神以待的燕天明,有些不明白爲什麼燕天明要如此選擇,在他眼中燕天明是世家子弟,吃穿不愁,爲什麼要冒險去殺徐黑虎,爲什麼要冒險爲東南江湖出頭。
享受富貴不好嗎,爲什麼要選擇來江湖上飄?
遠處山林間的顧獨邪目光有些訝然,在他的認識裡,燕天明就是個卑鄙傢伙,在渤城驛道上被他擺了一道,多次偷襲燕天明總會有人幫他脫離險境,這讓顧獨邪多次失手,恨得牙癢癢的。
爲何今日卻如此不顧一切要爲東南江湖出頭?
燕天明心裡其實沒想那麼多,他只是想起了燕陽天曾經對他說的話。
“江湖兇險啊,有些時候總是要忍的,但是忍,不是最好的選擇,武道便要無畏艱險,前方是刀山還是火海,都要相信自己的拳頭,讓畏首畏尾成了心魔,那便永遠也無法更進一步。”
雨冷鋒罵的是東南江湖,而燕天明就是東南的武人。
有人欺負到頭上,那就要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