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從上官陽戈一次遠去東南帶回千年清淚草和對宗師境氣象修行有極大好處的浩渺山河圖後,上官陽戈停滯的功力開始緩慢而堅決地上漲,所在旁系也逐漸成爲上官家的第三旁系,而在他前面的兩支旁系卻開始擠兌上官陽戈,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鬥角,即使是一家人也不例外。雙拳難敵四手,上官陽戈被步步緊逼割讓出了大部分的資源,在上官家族,每個旁系按照排名接受主脈分派的資源,而上官陽戈一脈卻被打壓得難以喘息。
這天,上官家族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燕天明擡頭看向燙金大字的上官家牌匾,袖袍鼓盪,一陣微風吹過,那牌匾彷彿瞬息間跨過了無數時光,變爲被歲月腐蝕成了碎裂朽木碎片,紛紛揚揚如灰塵般飄落,像雨。
鐺——上官家府邸中警鐘長鳴,上官家依山而建,那警鐘就懸掛在上官家山腰上那座瞭望塔。
“來者何人?”
一聲沉喝響起,一名鬚髯皆白,毛髮如同獅鬃的老者從上官家中跳起十多丈,在房頂上不斷跳躍最後砰地落在燕天明身前,落地震出一圈塵浪,不善地注視着燕天明,一條條細如牛毛的青芒遊走全身,如同靈敏的小蛇。燕天明舉袖擋住揚起的灰塵,拍了拍袖子,看着那明顯是上官家守門人的老者道:“上官陽戈可在,就說故人來訪。”
獅髯守門人注意到碎成灰塵的牌匾,臉色大怒,立馬判斷燕天明此舉乃是挑釁上官家的威名,悍然出手,虎爪手撲面抓去,那些流轉的青芒匯聚到爪上,凝聚成一個青色的獅子頭,栩栩如生彷彿正張口欲咬人,燕天明神色如常,右腳緩緩擡起又輕輕踏地,但卻反常地將大片青石板踩得龜裂,腳下的青石板瞬間變得乾燥無比彷彿剛經過了幾年的乾旱,裂縫蔓延身周十丈,而在燕天明面前卻突兀地出現一面水牆,守門人一爪抓入了水牆,彷彿抓在了一團棉花上,渾不受力,那流動的水牆卻將這一抓的氣勁完全扯碎。
“引動五行!武聖境!”守門人駭然。
燕天明並不對像見鬼般跳出十多丈外的守門人繼續出手,笑道:“現在能否把上官陽戈叫出來?”
守門人不敢造次,燕天明等了一會,腳步聲響起,一大羣人走出來,爲首的是一名看上去不怒自威的老人,正是老家主上官歆,一名武聖造訪上官家,他這做家主自然不會像對那些慕名而來的鍛體境煉氣境甚至宗師擺架子,他自問距離武聖還有好幾十步的距離,所以看着被人擊碎的牌匾只敢抽了抽嘴角,絲毫不敢流露怒意,拱手道:“上官家族迎接前輩大駕光臨,請入內一敘,吾等奉茶禮待。”
江湖達者爲先,武聖境在江湖人眼中與陸地神仙無異,能引動五行變化,使出那些仙術般的招數,呼風喚雨、引雷詔電,如果說一名宗師能力敵千軍,那一名武聖便能在萬軍中游刃有餘,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只要時間足夠,甚至可以慢慢磨死幾萬人的軍隊,但在大陸的歷史上卻從來沒有這種事情發生,就連武聖也很罕見,彷彿江湖上宗師便足以稱王,而那些武聖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過武道的修行越往後路越窄,不說武聖境,即使達到宗師境的高手無一不是心性堅定之輩,一年到頭一半都在閉關,所以上官歆打定主意想要拉攏這名白袍武聖,雖然吃不透對方的意圖。
“如果你沒有聾,那就是我話沒說清楚,”燕天明淡淡道:“把上官陽戈叫出來。”
上官歆臉色一僵,使了個眼色,上官陽戈便走出人羣,不解地看着眼前這有些眼熟的武聖,猶豫了一下,好奇道:“我和前輩是不是見過。”
燕天明現在的形象變化很大,一身長袖白袍,留着長至胸口的美髯,頭髮用一條金百相間的絲巾束在腦後,雙手攏袖,如果不看那道左眼的刀疤,便有一種成熟穩重的溫和氣質,如同某個莊園的大莊主一般。
燕天明捋須一笑,“十二年前,淮水之畔,燕家之府,一袖藏風,九字雲雷,可還記得我這個故人?”
上官陽戈陡然瞪大眼睛,十二年前的模糊記憶驟然清晰起來,如潮水般涌入腦海,隨之而起的是驚恐,十二年前的螻蟻,十二年後的武聖,這筆早已被遺忘的舊債難道要今日償還,嘴脣發顫:“你、你來討債?”
燕天明淡淡道:“債要還,只分早晚。”
周遭的上官家人大氣不敢喘一口,這名武聖與上官陽戈有仇?上官陽戈身旁陡然空出一塊,誰都怕被一名武聖出手的威勢殃及池魚,上官歆張了張嘴巴,用往後退一步表達了自己的立場,一名旁系存亡和主脈的安危相比,在這名老家主的心裡瞬間就有了抉擇,決定犧牲這向他獻上了浩渺山河圖的上官陽戈來平息這武聖的怒火,而那兩個對上官陽戈抱有敵意的旁系元老則幸災樂禍地冷眼旁觀,而那隸屬於上官陽戈一脈的年輕後輩臉色發白,雙腿打顫。
上官陽戈頹然一嘆,“江湖人江湖亡,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老夫認栽了,這條老命你拿去吧,不過我懇求你不要對我的後輩們下手,他們畢竟還是年輕人。”
“不!”一名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擋在上官陽戈身前,一臉怒容地瞪着燕天明,“想要動我爺爺,先過我這關!”
一時間上官陽戈一脈的後輩羣情激奮,大有一聲令下便上前拼命的趨勢,上官歆眉頭微皺,擔心這些無知後輩的言行會激怒這武聖。
燕天明神色如常,一袖卷出,沛然的真氣捲起紛揚的灰塵,如同一道實質的一人長的淡白色斧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如同裂帛,刷的震飛擋在上官陽戈身前的衆多後輩,勁風將上官陽戈鬚髮盡數吹亂,如同在狂風之中,斧刃刷的穿過上官陽戈的身體,嚓地斬入身後的外牆,轟隆聲中將外牆斬穿,碎石劇烈震盪成石粉,看上去真氣斧刃過後彷彿將外牆融化了一塊般,但上官陽戈卻毫髮無傷,反而閉上了眼睛,身上氣勢驟然大盛,上官歆目光圓瞪,他很清楚上官陽戈本來只有宗師三重內息境的實力,怎麼此時反而像是在向着氣象境突破?!
燕天明收手,看着一干驚疑的上官家人,笑道:“上官陽戈曾經送我一袖風,如今我送他一袖刃,傳藝之恩我還清了,就此告辭。”
燕天明說罷便轉身離去,只剩下一干上官家族人羨慕嫉妒地看着原地突破的上官陽戈,沒想到那來勢洶洶的武聖竟然是來報恩的,那兩支旁系元老面面相覷,看向上官陽戈的目光帶上了忌憚,沒想到上官陽戈竟然與一名武聖有交情,他們也開始掂量對付上官陽戈的後果是不是自己能承受的起的,而老家主上官歆深深地看了上官陽戈一眼,打定了主意讓上官陽戈來接他的班,與武聖的交情可以當做一個底牌,上官家族甚至可以再上一層樓。
而在幾天後那武聖的天下第一身份傳來時,上官陽戈在上官家中的地位瞬間拔升,隱然成爲上官歆下第一人。
上官陽戈也沒想到當年心血來潮的傳藝,十二年後竟然會收到如此豐厚的回報,讓他突破瓶頸,讓他在族中的地位青雲直上,上官陽戈不知作何評論,當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人永遠也不知道現在做的事情對以後有什麼影響,上官陽戈又想起燕天明說的那句話。
債要還,只分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