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道人正身離去的時候,張御已是受陳首執所託來到了壑界之中坐鎮。在尤道人離去的一瞬間,他也是通過聞印有所感應,便知這位求全道法去了。
他也是眸中神光顯現,往其原本所在看了過去。
陳首執也是默默看着,求全道法不是說你資質出衆,根底深厚就一定能成功歸來的,有時候還要看運氣。
所以尤道人自感機緣到時,他沒有去阻攔,因爲這很可能就是其人自身所感到的機緣所在。要是錯過了,下次便是準備再充分,也不見得能成功渡去。
而求全道法無論如何求,在此世之人看來,其表現應該就是一瞬間事,若是成功,那麼下一個呼吸之時,其人就當重新出現在那裡。
然而隨着尤道人拋在銅鼎之中蹦跳的金豆逐漸平靜下來,清脆的聲響是漸漸減弱,那座上依舊是空空如也。
張御看了看那空無一人的蒲團,卻是忽然轉頭,往望雲洲方向望去,在那陣樞之中,尤道人又一次出現在了那裡。而此時此刻,其人身上氣息已然是與先前截然不同了,他不禁微微點頭。
尤道人重新歸來,不禁一撫長鬚,而今再觀天地,感覺已是不太一樣了,與張御不同,他在求全之後,便立刻掌握了自身的根本道法。
此門道法稱之爲“維空制化”,他之法力可根據敵人攻襲和守禦的不同,自行變化爲各種陣法。
具體“是困是阻,是遁是轉,是隱是藏”,這全看他本人如何運用,又是如何排布的。也就是說,他的對陣法理解越深,那麼所能運使出來的陣法威能也就越大,這完全是獨屬於他個人的道法。
並且這些陣法只要他的法力還能維持,並且不被人破壞,那麼在一場鬥戰中存在下去,越是鬥戰,圍繞在他身邊的陣法越多,所以對敵若是拖延長久,優勢也會持續積累下去,直至敵人難以抵擋。
除非是在他陣法未曾形成大勢之前就將他擊敗,否則長時間鬥戰下去,那麼對手幾乎無可能贏他。
不過這個缺陷是他故意留下的。
深諳陣法的他知道,唯有留取一線天機,留下足夠多的餘地,變化纔可能轉活陣機,缺陷越大,道法所能動用的威能也越大。
而他不會留下這麼大一個漏洞的,故在同時又以法器彌補了這個缺陷。
此時他一伸手,便有一片無有固定形影的飄繞雲氣環繞在手掌之上。
這是他求全道法之後,參鑑元夏陣器,以自身精氣所化演的法器。此物同樣可視爲一個陣法,可不僅是佈陣,還能侵染入各種陣機之內相助他窺看內中各種變化。陣法一旦被他理解了,那麼就能去到那裡,更進一步,還能奪之爲己用。
他看向上空,現在機會難得,正好可以試一試此氣之威能。
於是意念一動,此氣從他手掌之中脫離,飄去天穹之中,循着那些個元夏飛舟而去,並沾附到了其中最大的一駕元夏飛舟之上,而與此同時,他對舟上陣機的理解也是逐漸清晰起來。
元夏方面對此一無所知,因爲此氣並沒有對飛舟造成任何損害.
雖然飛舟屏護會不停排斥外物,但是虛宇之中亦不是空無一物,譬如磁光塵埃比比皆是,這些都是被一同排斥在外,而這排斥本身也就是一種接觸,除非當真自成一方天地,可這方舟顯是沒又達到此等程度.
不過試探了半個夏時之後,他就已然看清楚了此舟內部諸般細節。他心意一催,一道元神從身軀之中出來,如輕煙一般往着那飛舟而去,並且如同未曾碰到任何屏障般,直接從那元夏飛舟的艙壁之上一穿而過,進入了舟船主艙之內。
而在他進入此中的那一刻,飛舟上的諸人也於一瞬間生出了感應,兩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0神情驟然一變,從原來的漫不經心變得萬般警惕。
尤道人元神在艙中站定,看向對面三人,當中那一人所穿袍服讓他略覺意外。
若是不曾出錯的話,此人袍服應該張御與玄廷說過的司議袍服,換言之,此人乃是一位元夏司議。
那兩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緊緊盯着尤道人,從這位身上氣息看來,應該是求全道法之人,這令他們如臨大敵。
雖然他們之間只是差了一個根本道法,但正是因爲這一點卻是拉開了極大差距,根本道法一出,沒有相應能爲的修道人幾乎無可能正面放對,更不用說,對方居然能無聲無息進入他們的飛舟之內,這等手段更令人忌憚。
其實要是避免交鋒他們還是可以做到的,只要現下遁走就可以了,除了少數根本道法是涉及遁法之流的修道人,他們當是能夠走脫。
可是蔡司議在這裡,他們連走都沒法走。
所幸他們知道,此行背後是還有人接引的,元夏對天夏可能觸動求全道法之人也是有所防備的,只要把這裡的消息發了出去,馬上就會有相應功行之人過來對付此人,若只是堅持一會兒,但是無有問題。
蔡司議反應也很快,在看見尤道人的一瞬間,立刻便於無聲無息間向外傳了一道警訊。
尤道人此刻對於此間任何氣息變動都是清清楚楚,但他並沒有伸手阻攔。實際上,那傳訊根本放不出去,因爲在對方看到他,並感受到他氣機的那一瞬,他根本道法所衍生出來的陣法便已經籠罩了了這片主艙。
蔡司議在發出傳訊後,心中一定,露出冷笑,喝道:“動手!”
那兩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頓覺無奈,對峙下去纔是最爲妥當的,搶先動手不是什麼好選擇,可是他是司議,他們只能聽命,於是神通法力,齊齊向尤道人落去。
蔡司議做此決斷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他腳下這駕元夏飛舟,本身就是一樁陣器,雖然對方能夠闖入進來,可那是在沒有外人妨礙的情形下,只要他得有空隙駕馭此器,就能以舟之力試着壓制困束其人。
此時那兩名元夏修士的法力神通已然落到尤道人的身上,可令人他們驚懼的是,這些攻勢悉數消弭無蹤,連半點波瀾也未泛起。
蔡司議雖然在三人之中道行最低,但是身披司議袍服,法力倍數提升,在試着駕馭飛舟的時候也是參與入了攻擊之中。
可是這沒有用處,三人之力全被尤道人身外的“維空制化”之法盡數化了去。
陣法本就是擅長弱勝強,以寡擊衆。更何況,他纔是場中最強的那一人,而幾個呼吸過去之後,根本道法所疊合的力量變得越來越是強盛,等到合適之時,那麼翻掌之間就能壓下三人。
他一直站在那裡,任由三人攻擊。而蔡司議三人很快發現不對,他們幾人鬥戰不說劇烈無比,但引發的動靜也着實小不了,可爲什麼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過來支援?
蔡司議心中咯噔一下,這等情況,很可能是那傳訊沒能傳了出去,若是這樣,今天恐怕局勢不妙。
這個時候最正確的選擇,當是立即毀去自身世身,因爲對面已經具備殺死或擒獲他們三人的本事了。
世身雖毀,可是也同樣脫離了出去,總能保全性命。
若是常年鬥戰在前沿之人,可能毫不猶豫便就這麼做了,可是他卻遲疑了,沒能下得了這個決心。
他心中轉着念頭,要是就這麼走了,那麼他司議之位也很難保住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耽擱,尤道人身外陣法已是佈置成熟,他依舊站在那裡未動,只是一擡手,三人心神之中轟隆一聲,頓覺自身往下沉墜下去,驚怒之中意圖往外遁走,可是沒有用,越是用力,沉陷越深,
那兩個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心中暗罵,要是蔡司議早些自絕世身,那麼他們也就隨後這麼做了,可是這位,他們也是同樣走不掉,也就不好動這個心思了。
因爲丟了人回去同樣是死路一條,而天夏既然抓了他們,說不定還有辦法緩解避劫丹丸,故是兩人索性不再掙扎,任憑那陣力涌上身來,三人身影也是緩緩從舟中消失,化入了到一股氣光之內。
尤道人倒是有些詫異,他也是在防備着三人殺滅自己世身,但是沒想到三人沒有這麼做,雖然不知道緣由,可結果卻是如他所願。
他將那一縷氣光收入袖中,又走到了一邊,對着飛舟艙壁輕輕一點,霎時與那侵入其中的法器共鳴,將這駕飛舟從內部解化出一個可供出入的門戶。
若是他自己一人,自是出入自在,不用如此麻煩。可是他帶着鎮壓着的三人,稍有不留神就會露出破綻,而在本元法器的配合之下,當可避免此事。
少頃,一扇光門出現在了艙壁之上,他把須一拂,往外走去,如來時一般毫無聲息的離開了此處,期間沒有驚動任何人。
這一刻,同行的其他元夏修道人依舊在駕馭外身攻襲下方大陣,根本不知道包括蔡司議在內的三人,已然被天夏方面擒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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