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之上雲氣翻騰,天光籠罩之下,自有一股波瀾壯闊之感。
張御站在清玄道宮的外臺之上,眸光深遠。他適才方將意識從那方高渺之所在退了出來,此刻正在消化此中所觀看到的道理。
雖然看到了不少東西,但是能被他真正所理解的,卻是隻有少數。而正是因爲不能理解,纔會產生那等空茫之感,若能完全看懂,也便就能消化吸納了。
但接觸久了,哪怕所得再少,總也有一些感悟收穫的。或許是因爲如此,青朔、白朢二人那裡也是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們道法似乎也有了更多變化,這無疑也會使得他們求得道法的時日變得更長。。
但這卻是一樁好事,意味着他們此後所取得的道法或許會比原先更爲上乘。
此刻他一擡手,目光垂下,顧看至手中蟬鳴劍上。
如今“斬諸絕”的境界距離他心中所預期的境地,還差那麼一點點。
他感覺經過這兩年來的磨礪,自己的劍術已然提升了不少,距離重天玄異推動,達至真正“斬諸絕”的境地,僅只一線之感。
可就是這麼一點距離,很難邁了過去。其實這等感覺他早便有了,如今每回傳遞氣意,所得提升已是越來越少。
他也是開始思索其中緣由,並有了幾個想法。
其中一個,“斬諸絕”乃劍上生神,如果對劍法不理解通透,那麼氣意便帶動不上去。
這一條路沒法繼續,儘管他現在依舊有數個分身落在下層,可是並無法憑劍通達上境,因爲只要一跨過那道界限,那就會迴歸他正身,沒辦法憑此觸摸到上層法門。此道於劍術之上的小修小補可以,可仗之成大道沒可能。
還有一個,他認爲“斬諸絕”既然由劍而生,那麼下來或許不是由他來傳遞氣意,而是要讓劍來告訴他,如此方算得上是以劍闡道。
他伸手在蟬鳴劍劍身之上一撫,自己可以由言印振發劍鳴,可藉此試着溝通那方高渺所在,依靠那本以存在的斬諸絕牽引氣意。
只這般做所得不見得多,因爲劍器終究與他是一體的,雙方或會有重合之處,所以還需要從另外的地方加以補充。
真法到了這裡或許只能窮究道理,不過他可是玄修,卻可用玄修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他於心下一喚,大道渾章顯於面前,目光落去,那裡有一個“劍印”存在着,其中包含着他修道以來諸多劍中神通。
但這裡並沒有“斬諸絕”,此術乃是劍上生神,算是他神氣之映照,嚴格來說並非是真正技巧,故是不會在渾章之中顯現出來的。
可涉及的劍術章印卻是可以通過渾章增固提升的。
此前他觀摩了陳白宵的一些劍法之後,曾有一些感悟生出,留在了上面,雖然用不到,不過看着空缺不舒服,再加上他神元充沛,所以在此後也是將之陸續填滿。
現在上面則還有一些少缺的部分,是那些分身以劍入道之時得來的劍技感悟,只是分身未曾全數歸回,所以暫時未曾去填補神元。
他覺得不如將這一部分也是補足完全,或也能對自身劍術稍加推動,哪怕十分之微小,也是增益。
意念一定,他便將自身的神元往裡渡入進去。
說實話,自從將六正印填滿之後,他就很少再動用神元了,不過不是神元沒有用了,而是他認爲進入更上境界,可能會動用難以計數的神元,若是神元不足,恐怕推動不了自身往上行走,所以一直在積蓄之中。
此刻隨着他的動作,所有劍印相關的小印一個個的亮了起來,並匯聚成一道光芒,往他身上照落下來。
他望了一眼渾章之上,見所有章印都是填滿,看着全數一致,很是賞心悅目,不覺點頭。他感察了一下自我,的確是稍有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提升,可只要有提升,那便是值得的。
而接下來,就是嘗試以劍器溝通高渺之所在了,他把劍一祭,霎時令之投入了神氣寄託之所在,而後以言印振發劍鳴。
隨着劍音溝通到那一方高渺之地,“斬諸絕”氣意也似變得活潑了起來,好似要從一層阻隔之下穿破了出來,去到更爲廣闊的天地中,但是不知爲什麼,始終差了一些,無法跳脫出來。
張御這時一睜目,蟬鳴劍又一次落到了手中,此時此刻,他已經明瞭此中緣由。
這卻是落在了劍器本身之上。
“斬諸絕”威能太大,若是再以“重天”玄異推動,劍器本身並不足以載承,強行爲之,可能導致劍器崩毀,也是如此,劍器本能護持自我,纔是無法持續向上邁進。
知曉了緣由,那也就好辦了。不過是以高渺之地繼續磨練,直至其能夠契合更高威能,再是進行下一步。
這心思一明,就感覺劍器於瞬間變得通透了許多,就像本來蒙塵之物,被拭去上方塵埃,變得明照清晰起來。
他回至殿內坐定,繼續打磨劍器,轉眼又是數月過去。
這一日,他出得定持,持住蟬鳴劍劍柄,起指在劍脊之上一劃,頓時一道悠長劍鳴傳出,他再手腕輕轉,霎時一道劍光刺破雲霄,從清玄道宮之中一晃而過。
他不覺點頭,到得此時,劍器已是足夠承載威能,劍意也是堪堪推動了無可再升的地步,但還差得那麼一點點。
此刻他眸光一閃,於頃刻間推動了“重天”玄異,隨後他擡袖劍來,對着外間天地就是一斬!
天地彷彿倏地明暗了一瞬,而他自身也是微微失神,此刻再觀,發現自己蟬鳴劍依舊橫在膝上,好似方纔自己的舉動似是並不存在。
他這時轉頭看去,方纔祭劍之時,那時晷流轉好像因此少缺了一剎那。
不僅僅是這個,好像天地也由此缺失了什麼東西,但是很快,他發現上層所缺失的部分又被彌補了回來,少缺到彌合之間的間隔極爲短暫,但確實是存在的,要不是他的道行在這裡,根本發現不了。
他舉劍而起,凝視劍身,方纔這一擊,應該纔是真正的“斬諸絕”!所謂“萬事萬物皆可斬”,若是真正掌握了此道,道理上甚至連道途之障亦可斬開!
此術與根本道法可謂在同一個層次,在某種程度上甚至還有超出,對於掌握了劍上生神之術的修道人,此術就是自身的根本道法。
其主要之威能,就是在於“斬氣即斬神”的能爲,只要斬中你之氣意,那便就等若斬中了你之正身,可謂將“斬諸絕”之真正意義發揮到了極致!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斬諸絕”斬出的那一刻,所有曾經敗在他劍器之下的元夏修道人都是心中猛地一悸,卻又不知道源頭何在。
下殿某處駐殿之內,傳司議在歸來之後,一定在殿內駐留。他也是在尋思下次對敵張御該是運用何等道法手段。
可就在這時,他心神猛地震動了幾下,此感應來的毫無預兆,他想了想,卻不明白到底問題出現在了哪裡。
修道人不會無緣無故的生出感應,他這等境界之人更是如此,故他對此也是十分重視。想了想,便即出了駐殿,尋到了元上殿負責一位負責推算的司議。
這位司議躲在帷幕寶器之後,並以神通法術遮掩自身,只露出隱隱約約的氣機,這是因爲他這等人在元夏其實不受待見,所以慣常掩去己身存在,再則泄露天機有時候會被天機反奪,所以必須護持好自身。
見到傳司議到來,他道:“傳司議怎麼來我處了?”
傳司議道:“尋閣下推算一事。”說着,他道明瞭自身方纔所感,並向其詢問情由。
那司議道:“我這推算,不如那鎮道之寶推算,傳司議何必來尋我?”
傳司議搖了搖頭,道:“此是我私事,不好驚動寶器。”
這只是一個理由,其實是因爲寶器屬於元上殿的,若去討要,必然會與上殿之人打交道,上回敗退回來,他未免非議,一直閉關不出,此刻自然不會去主動露面。
那司議道:“如此,我替傳司議算上一算。”
他先是試着作法,又操運法器,一番擺弄下來,許久之後,纔是道:“天機莫測,難以算定,這等情況,但推斷是來自於天夏那裡,因爲唯有天夏那裡是我等算不到的。”
“天夏麼……”傳司議心中道:“方纔我正思忖如何對付那位張道人,莫非是感應提醒要我小心此人麼?”他沉吟一下,問道:“這會不會是與某位對手有關?”
那位司議道:“具體我就難以知曉了,我功行只到此間,若是傳司議要得悉清楚一些,那……”他頓了一頓,“或許要去問詢穆司議了。”
傳司議聽到他提及此人,不覺一皺眉,似有些不情願。
這位慕司議乃是卸任的司議,其人擅長推算,但是他有點不願見到此人,因爲他總覺得自己在此人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想了想,他暗自搖頭,心道:“還是罷了。既然是天夏那邊之事,諸多可能都有,知曉太多反而成了心中掛礙,我自問有外身前往那裡,下來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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