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正怔了一下,道:“天夏麼……”他感嘆道:“是啊,還有天夏。”
他的每一次蛻變,以往的力量會全數拋卻,過去的一切也會全數忘記。再一次重獲新生後,會從懵懵懂懂開始,和一個尋常嬰兒沒什麼兩樣。
他需要時間的沉澱,再通過慢慢學習才能恢復力量,那些過去的記憶也需要靈性之中慢慢提取。
因爲只有這樣,從一無所有開始,他才能融入了新生的族羣之內,並以這個族羣的視角去探詢知識和力量。
也是如此,他對於投生族類的認同度也是相當高,因爲每一次都相當於一次新生。而觀看自己以往的記憶就像是在看待另外一個人的經歷。。
在過去的數個紀元中,大多數族類到了上層,無不是走在尋求至高之力的路上,唯有天夏是一個例外。
雖然以往早就有修道人來到了這片世域之中,並且比通常的認知還要早得多,但這些人從來都是避世自守,自修己道,與主流種族從來沒有什麼接觸。
直到天夏整個落入世間,他也是選擇了結束上個身軀,投入了天夏,並自小接受了天夏的教育,故而到了這一世,說起對天夏的認同,那也是自然而然的。
只是在恢復力量之後,他很長時間沒有再去想過這個問題。
深心之中,可能也是因爲自己的身份而矛盾,既不想累及天夏,也不想利用天夏爲自己謀劃什麼,所以只是遠避出去。
張御目光平靜的看着自己的養父,
到底是不是天夏人,一是看一個人內心之中的認同,只要你自己認同你是天夏人,並得到天夏的承認,那麼你就是天夏人,哪怕你並不是在天夏成長起來的。譬如伊初就是如此,誰說他現在不是天夏人呢?
還有一個,那就是看天夏的律法了。從出生開始,每一個在籍冊之上存在的天夏人,那就天夏法條所承認的天夏人,哪怕你違反了律條,但只要天夏還未將之撤除,那麼你便是。
從與養父交談中得知,過往的記憶雖然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他的認知,但那只是如同觀看盛劇,目前這位養父的性格,是在這一世的成長過程中所形成的,他行事的作派和說話方式與天夏沒有差別。
雖然他不知道義父現在是如何想的,可毫無疑問,天夏並沒有將之開除出天夏籍冊,而其自身也沒有公開放棄,那麼他毫無疑問是一個天夏人。
而且他養父的力量層次也是不低,還掌握着各種古代知識和技藝,現在爲了對付元夏,需要爭取每一個可以增加天夏力量的人,哪怕內心已然遊離在天夏之外,也是可以爭取過來的,有些問題大可以等待擊退元夏之後再去解決。
鄒正在想了許久之後,看向張御,笑了笑,道:“小郎,你說得對,如果有天夏的幫助,可能事情是會有不同的。”
他不清楚天夏真正的上層力量,但是荀季他是認識的,也和荀季大略探討過天夏的力量層次,知道似如荀季這般人,也還並沒有站到天夏的頂點,可想而知天夏上層也擁有着至少和長者一般的力量層次的人存在。
張御道:“不論是爲公爲私,我都會盡全力相助義父解決此事。”
鄒正欣然道:“好,我們父子二人一同來解決這件事。”他頓了下,問道:“小郎方纔問及‘神子’、‘長者’,可是因爲有‘神子’進入天夏了麼?”
張御道:“有數目不少天夏人被‘神子’佔據了軀殼,義父可知曉這些神子的源頭麼?”
鄒正搖了搖頭,道:“最早的神子雖然是我打造的,但我並沒有讓他們去佔據誰的軀殼,因爲我只是試圖立造一個沒有缺陷的種族,每一個神子都是有着自己的軀體,除非是自己軀體提前壞了,靈性力量還有殘存,那纔會去侵佔別人。
不過我打造的時候,靈性力量給予的非常稀少,想要佔據一個意識完整的人,那力量是不夠的,除非是瀕死之軀或者意識消亡未久纔有可能。
而我到了東庭之後,真正打造的神子,只有五具罷了,其中一具才用在了天夏,還是應人所請。另外四具我並未將之喚醒過,如今可能還埋藏在哪裡。”
說到這裡,他神情稍稍嚴肅了些,“而小郎你說得那些‘神子’,很可能另一個“我”所爲,因爲我以前所擁有的記憶和知識祂也擁有。”
張御一轉念,又問道:“義父方纔說應人之請打造了一個神子,不知那人是誰?”
鄒正道:“當初我來到東庭之後,曾擔任了一名隨軍書吏,不過我不是軍府之人,只是負責爲一些軍卒寫書信,所以當時用的是化名。
我離開軍隊後,在瑞光住了下來,着手整理這過去紀曆之中的一些知識,當時我有一名助手,跟了我不短的時間,他是個盡忠盡職的人,也可算是我的朋友,我很信任他,所以我離開瑞光之前給了他一枚靈性石片,要是遇到什麼事,他可以用此找我。”
他微微嘆息道:“後來洪河血戰之前,他重被徵召,那時候我在密林之中待了二十多年了,感受到了他的生命即將消逝,於是趕了過去。只是那個時候他已是亡故了。
他的年紀也不小了,家裡只剩下小兒老母,我沒有時間去照顧,而只寄去一些錢財可能沒法維持,所以我索性打造了一個神子替代他,用的也完全是他原來的記憶,他也並不知道真正的自我已然死了。”
張御想了想,那神子如果不知道自己是神子,只是用那人的記憶情感行事,那可謂是完美融入原來的身份,只是這裡涉及到一些倫理道德上的問題,不過這方面是另一回事了。
他道:“這位如今可還在麼?”
鄒正道:“我亦不知,自我避來此間之後,就不再與外間交通了。“
張御點點頭,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問,只道:“義父躲避在這裡,可是因爲另一個自我找到了東庭麼?”
鄒正神情微肅,道:“是啊,我們之間是有某種聯繫的,我知道每一次濁潮之前,他都會陷入沉寂,這是爲了調整自身,在濁潮之後纔回醒來。
而就是當年在打造了我那個助手的神子未久,我的靈性生出感應,我知道他很快就會找過來,吞奪我的靈性以使自己恢復‘完整’,所以我不得不離開了,故是我將你拜託給了荀先生,我相信便是那個我便是尋來了,荀先生也是可以庇佑你的。”
張御到此纔是明瞭了的當初情形,在那般情形下鄒正也的確只有離開了,他道:“義父這些年都在這裡麼?”
鄒正道:“我們之間的聯繫很緊密,唯有在這裡才能隔絕靈性感應,有可能我一出去就會被他所發現。”
他看着張御,道:“我臨走之前並不知道能否逃脫追捕,所以我留下的一些線索,本來是想指引你獲取至高的力量,這些東西自你被我收養後我就開始準備了,只是後來另一個自我以前出現,打亂了我的計劃,我生怕把你牽連進來,所以沒有再繼續。”
說到此間,他目光之中滿是欣慰,道:“可是小郎你憑着自身依舊站立到了上層力量之中,你自己走的路,比我想的更好。”
張御道:“但若沒有義父的養育,給我鋪設的道路,我也難以走到今天。”
鄒正看着他道:“你這些年來的經歷,義父也想聽聽。”
張御沒有隱瞞,將這些年來所經歷的事大致說了一下,從東庭到青陽上洲,再到外層,然後成就玄尊,直到如今與元夏的對抗。
鄒正聽了下來,也是驚訝道:“不想小郎你如今已經是玄廷廷執了。”他想了想,認真道:“既然這樣,義父也當不拖你的後腿,也當全力相助於你,你如今有什麼需義父幫忙的麼?”
張御道:“方纔我聽了義父所言,那麼那些神子當就是義父另一個自己所打造的,義父適才又說了那神子靈性根本,可否用此解決潛伏在天夏內的神子?”
鄒正想了一會兒,道:“不見得能解決所有,另一個我也不會故步自封,可能會在技藝上有所改動。甚至從根本上改變,我之前聽你描述,這些神子很可能是被加強了靈性方面的力量,那麼除非知道這些靈性力量的寄託,否則用神異手段的話,很難找全部出來。”
張御點頭道:“明白了。”不用神異手段也不要緊,用現在的排查方法,至多慢一些,也一樣可以把所有神子找出來的。
鄒正這時又道:“不過聽小郎你所描述的情形,在我看來,這些神子其實是有很大缺陷的,小郎你若要是想用這些來對抗元夏,那還是不夠的。”
張御擡袖一禮,道:“敢請義父指教。”
鄒正看了看他,笑了笑,道:“陶先生一直把你教你的好,不過我們父子之間,不用這麼多禮數,我這些年潛心探研神異技藝,對神子重又做了改進,或許能幫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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