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佔世道之內,宗長息道人看着外間天夏的重重包圍,心中想着,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輪到自己這裡了。
他與裘道人素來交好,在這位成就上境之前,曾直言不諱的與他說了很多事。其中很多就是排貶元夏之言。
所以明覺世道被拿下,那也是必然之事,他敢肯定,所謂的宗長裘頌被殺滅,定然是此人去投了天夏了。
那麼離佔世道又該如何選擇呢?
他正權衡的時候,外面修士道:“宗長,上三世那位使者想求見宗長。”息道人回神過來,道:“請他來此吧。”
少時,一位神情嚴謹刻板的修道人走了進來,他對着息道人一禮,道:“息宗長,在下這回奉上三世之命向宗長傳告一事,”他稍作一頓,“有關於明覺世道一事。”息道人詫異道“明覺世道,那不是已然被天夏佔據了麼宗長裘頌也是被天夏之人消殺了。”那使者沉聲道:“是的,不過宗長裘頌並未被天夏所殺,而是主動投降了天夏。”息道人露出十分自然的訝異之色,道:“裘頌居然不是戰死的?”使者道:“只是爲安撫衆心,所以不得不如此說。”
息道人肅然道:“原是這樣。”他點點頭,“這也難怪上三世忽然行事如此嚴苛,又向各世道加派了監察之人,換了息某,也當是如此。”
使者道“息宗長理解就好。”說着,他道出了目的“上三世方纔來書,爲了不復重蹈明覺世道的覆轍,希望息宗長能夠立下誓言,但凡有動念投靠天夏之事,便當爲道力所反奪,想來這對息宗長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吧?”
其實這事上三世早便想做了,即便是上三世,也不可能一上來就提這麼嚴苛要求,可是有了明覺世道這件事後,便就有藉口了,正好順勢合理的推進此事,以防再有人效彷。
息道人嗯了一聲,不覺點首道:“上三世的安排無可置喙,”隨後他卻話鋒一轉,道:“但是請恕我拒絕。”“拒絕?”
那使者一怔,懷疑自己聽錯了,道:“息宗長你說什麼?”
息道人看了看他,語氣自然道:“我不準備立誓。”
“息宗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麼?”使者無比嚴肅的看着息道人,語聲之中帶着某種威懾和質疑。
息道人云澹風輕道:“我自然知道我在說何事,不過後果,恕我直言,我便是如此說,你們又能拿我如何呢?”
使者頓時一噎,隨後面上浮現出驚怒惶惑之色。
息道人看見他的表情,點頭道:“看來你明白了。現在我們被天夏分隔包圍,相互之間的聯絡都是困難,也就是鹿上真之助,你這等人才能穿渡入我世道之中。
可是上三世現在無力馳援,兩殿也是根本不動,所以現在想要守禦元夏,只能靠諸世道了。”
他從座上起來,走到一邊廣臺之前,跳望外間,負手說道:“所以現在是上三世求着我們守禦,而不是我們有求於上三世,你們有什麼資格對我們指手畫腳?”
那使者此刻已是冷靜了下來,他道:“息宗長這麼說,難道不想往後?等到天夏一敗,莫非不怕上三世清算於你,清算整個世道麼?”
息道人不在意道:“知道爲什麼裘頌會投靠天夏麼?”
使者冷哼一聲,道:“不外是貪生罷了。”
息道人道:“其實你我都知道原因,只是你們不敢承認。我與明覺世道那一位是非常交好的,因爲我和他走得近,你們纔對我這般關注,生怕我與裘頌一般,如此又叫我怎麼相信,擊敗天夏後,你們會對我放心呢?”
說着,他轉過身來,“再說,在我看來,元夏就算能擊退天夏,也贏不了此戰了。”
使者冷冷盯着他,道:“息宗長難道還不清楚我元夏的力量麼?”
息道人道:“我清楚,我太清楚了,可正是因爲如此,我纔不看好元夏。”
他意味深長道:“元夏明面上如此強盛的實力,可是有多少是站在元夏這一邊,真正願意爲元夏出力的呢?”
這一場與天夏的鬥戰,元夏一些上層以爲僅僅是與己方與天夏之間的道爭。殊不知,換一個角度來說,這其實是元夏諸多求全道人配合天夏一起發動的反攻。
實際上這等配合自與天夏鬥戰的第一天就出現了,不過若是天夏自身不具備一定實力,上來就被打壓下去了,那麼這事情自也進行不下去。
偏偏天夏不但自身韌性十足,非但抵住了元夏,還擁有了反攻實力,這就讓一些人能夠順理成章的進行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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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顯然也清楚,可他不能承認,他冷聲道:“息宗長不需要爲自身的軟弱找尋藉口。”
“找尋藉口?”息道人笑着搖頭,沉吟片刻,道:“其實我倒有一個提議,或可以改變當下的局面。”
不等那使者再開口,他擡手阻止其人說下去,道:“閣下且先聽我說完。”
他神情一正,道:“若是上三世和兩殿能夠保證,在驅逐天夏之後,能夠允許我們去外元夏之外自行追尋上境之門,或者退一步,准許我們在純靈世域內尋求上境之路,那麼眼下情形或許又能有所改觀。自然,這只是息某人一些小小的提議。”
使者聽了之後,神情微變,他躊躇片刻,試探道:“這是不是我能決定的,息宗長需要問,那在下可以把話帶回去。”
息道人道:“當然可以。”
使者有些詫異道:“息宗長願意放在下離開?”
息道人道:“我說了,現在是你們需要我們,而不是我們依靠你們,你們要弄清楚了,再說我現在又沒有反叛元夏,讓你帶句話又能如何?要知道這是許多人想問的。”
那使者一想,發現目前對於息道人還真沒有辦法,總不能用鎮道之寶轟擊自身世道,此是自毀長城,那最高興的是天夏了。
他想來想去,唯一制衡的手段將寶器收了回去,不過這反而促對方投向天夏,所以怎麼做都有問題。
只是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什麼,心中一驚,因爲他發現息道人話中有話,方纔的那句我們是指誰,除了息道人還有別人?
他一時背後發涼,低下頭來,道:“在下會把話帶到的。”
息道人微笑道:“那就請吧。”
使者對他一禮,緩慢往後退了幾步,隨後快速走了出去。
此人走後,息道人吩咐了一聲,沒有多久,二十餘名宗老走了進來,對着息道人躬身一禮,道:“見過宗長、”元夏通常爲了不使宗長掌握權柄過大,時間一長就要去位,息道人說實話已經接近了期滿之時了,到這個時候,正常的話,當是有許多宗老已經開始蔑視他的權威,並且開始準備接替他的權柄了。
可是他的道法非常獨特,卻是能夠讓下面之人更爲順服,所以哪怕他的宗長已是快至時限,依舊是能夠得到底下之人的尊崇和信賴。也是如此,他纔有底氣敢於直接那使者說話。
此刻一名爲首宗老道:“宗長,我們下來怎麼做?”
息道人道:“怎麼做要看上面了,這算是我最後一次向上面提建言了,假若上面採取,那麼我們說不得還需給元夏續續命,上面若是不路,那麼我們就要自己去走出這條路來了。”
那宗老道:“天夏那裡真的有路麼?”
息道人道:“我比較相信裘道友的判斷,他走得路對了,所以他已然在上層了,如此還不夠證明麼?”
衆宗老不禁點頭。
息道人道:“現在等着那邊的回答就可。”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過去。他從座上站了起來,出聲道:“不必再等了,上面若是肯回答,那麼早就給迴音了,現在不回答,那就是一個答桉了,決意不理會我等。”
有宗老不解問道:“可是上面卻並沒有將寶器收走啊?”
息道人澹澹道:“鎮道之寶現在不動,是因爲如果我們去找天夏,那麼此寶器就會主動對我們進攻,就算不要我們守禦,也不會將我們這些人留給天夏。”
周圍宗老聽到此話,都是神色大變,可馬上又想到,既然息道人點出了此事,那想必是有解決辦法的。
那爲首宗老問道:“宗長,那我們該如何做?”
息道人道:“既然上面做出了選擇,那麼我們也該做出選擇了。”
他對着外面吩附了一聲,有親信修士躬身一禮後離去,過有一會兒,帶了進來一名看着忐忑不安的面生弟子,待被帶到面前後,他道:“聽聞你信奉魔神?”
那弟子神情一變,面上頓時露出了惶恐之色,息道人卻是語聲溫和道:“你不必害怕,我正要藉助你背後的魔神一用。”
那弟子仍舊畏懼不減,但是見他這麼說,只好暫時選擇相信,硬着頭皮道:“宗、宗長需要弟子如何做?”
息道人笑了笑,道:“我只需你傳給魔神幾句話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