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元夏、天夏雙方即將進入最後勝負之逐時,餘黯之所在,穆司議正一人深匿於此。
他自避入此間之後,爲了防止元夏找到他,對於外面一切都是不聞不問,氣機完全收斂,所以他並不知道外面此刻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
只是他有足夠耐心等下去。他知道無論兩家鬥到了什麼程度,天序若是生出劇烈的變化,或是受到足夠的衝擊之後,一定是會觸動此間的。
但平常沒有修道人至餘黯之地也是有原因的,他能感覺這裡非常不同尋常,跳脫了天道和天序之外,這也意味着他自己也在往空無投去,便他是求全道人,長期在此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所能做得,也就守正己心,杜絕外感。
渾渾噩噩之中,忽然之間,識海之中好似有驚雷閃電晃過一般,他猛然醒覺過來。
隨着諸般念頭紛至沓來,他重新尋回自我,感受着餘黯之的變化,也於同時意識到,這是這是元夏天序產生了某種劇烈變動,所以引動了餘黯之地的震盪。
因爲餘黯之地乃是天道與天序運轉中間的縫隙,若是這兩者任意一處出現問題,都會影響到這一處所在。可眼下所感,應當這兩個地方有出現了問題了。
此地無從推算,可他清楚,若無意外,兩家之爭,當是快要見到的結果了。
他深知兩殿上下對天序早就頗有微詞了,再加上內部種種由,到此一步也是必然的。
元夏天序一旦崩塌,諸世又可重新演化,如此這當給所有渴盼上境之人一個機會。
他思量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向了自己腳下,卻是發現那裡有一個影子,他不由凝視片刻,此影子看着是自己,但是他知道,這裡無星無月,而他本身身爲求全真之人,唯己我獨存,也沒有影子會映照出來。
心下稍作辨別,他大約就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這應當就是“異數”了。
這是由於元夏自行塑造天序而因此衍生出來的異類之物。當初元夏無論殺卻幾次,都是再次生出,修道人沾染了此物,就會變成此物模樣。
因其與天序似乎有某種微妙的聯繫,若真是殺卻,反還可能產生更多變數,故是將之拘束了起來,並排擠到了角落之中。
只是隨着元夏天序持續運轉,諸人也是猜測,這些東西逐漸被排斥到了餘黯之內。
也是如此,在來到餘黯之前,他就料到自己有可能會碰上此類東西,尤其是在此待得長久之後,遇到的可能更是大增。
他沒有轉回頭去,也沒有去盯着自己的影子看下去,神情平緩的再是擡起目光,全當不曾見到。
對付這類東西,最好就是蔽絕接觸,不去與之有所牽扯。
然而這時身後卻有聲音傳來,聽着飄渺無比,卻又似從心底泛出,道:“既然閣下來到了這裡,又何吝一見呢?”
穆司議聽到他開口,知是無法避過了,他沒有再當做不曾接觸,坦然回言道:“見若不見,都是一般。”
那聲音道:“我只想聽聽道友你對此戰的看法。”
穆司議能感覺到,自身下來的回答,有可能會對下來的局勢產生一些影響,因爲異數乃是天序及天道碰撞之產物,或許會反過來對這兩者形成某種干涉。
可若不答,也同樣是有問題的。
他略作沉吟,道:“我無法知曉外面的真正情況。只能憑我自身判斷,亦只能說我自身之想法。”
身後沒有聲息,似乎在等着他說下去。
他也沒有去管,而是繼續言道:“以穆某所見,自元夏消殺萬世以來,世上萬物之變化,大部皆在元夏天序拘束之內,只餘天夏尚在此外,此一變數正是道之變數最後之掙扎。
穆某個人並不希望元夏得勢,天機若定,此後也再無任何之變數,那也就是否我之大道,於天地而言,則是運轉如齒合,不留絲毫縫隙,再無蛻變之餘地。
元夏之所爲,看似除盡變數,維護定安,然卻只護先人之不變,卻絕後人之變,此乃對萬物萬事之不仁,哪怕穆某不循眼下之根本,亦是厭惡此道。”
這一番話可謂是直抒心思,說得十分坦然,所以說到了後面,他已然是忘了身後之異數,而等他再觀之時,腳下已是沒有了那個人影了。
元上殿內,萬道人看着上三世藉助寶器繼續引動諸人之法力,他雖然可以遮掩,長久這麼下去,那遲早是會暴露的。
故在這個時候,他果斷運轉了那位大能所授之法,逆轉法力,從中擺脫了出來。
那鎮道之寶見他脫離,就要過來追攝,他面無表情的將黑鏡祭起,直接將那延伸過來的寶氣擊退,徹底斷絕牽連。
做完此事後,他直接從原地站起,雙袖一抖,從駐地走了出來。
兩殿其餘求全道人能夠察覺到他的退出,也能感受到那一股深沉晦暗的氣機一閃而逝,此刻不難辨出他是一個混沌修士。
不過這個時候,誰又會去計較這些。況且他是混沌修士,於兩殿反是更好,這樣又能給上三世添加一些麻煩。
其實缺去一個求全道人,並不有礙大局,可對天序來說,又是多了一個變數。
上三世也能察覺到此間之變。兩殿竟然混入了混沌修士,還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若還是主動暴露出來的,未曾暴露出來的不知還有沒有,他們果然不該對兩殿有什麼期許,就應該以強硬方式對待。這回只要擊退了天夏,一定要對兩殿進行一遍清理。
萬道人從駐殿走出來時,便就傳意給段司議和蘭司議等人,讓他們過來一見,並且對他們說明了自己混沌修士的身份。
而待他走出來後,看到蘭司議正站在那裡,反而段司議卻是不見蹤影,似乎畏懼他的身份,不敢來見他。
他走到了蘭司議面前,道:“你倒是敢來見我。”
蘭司議道:“因爲我知曉混沌之道並不是能隨意進入的,不是資質最爲上乘之人,入此道也無用。”
萬道人道:“看來你與那位混沌寄身長久打交道,也是明瞭了許多。”他又道:“我不會再回上殿了,上殿以後就交由你了。”
蘭司議道:“這話萬司議拜託錯了人,蘭某未曾處理好那位混沌寄身一事,過後上三世若要問罪,那是逃不了的,還是交給段司議吧。”
萬道人看他幾眼,道:“看來蘭司議也是找到後路了。”
蘭司議道:“後路談不上,求存而已。”他看向萬道人,“萬司議不也是如此麼?”
萬道人沉聲道:“你說得不錯,我雖爲求道,可是求道先要求存,這裡你我都是一樣的。”他向前走去,從蘭司議身邊走過,口中道:“從此以後,我再非元夏之人,兩殿今後之事也與萬某無關。”
蘭司議轉過身,看着他走了下去,又見其身影逐漸變得虛黯,緩緩融入大氣之中,他默默對着其背影執有一禮。
萬道人離開元上殿後,只一瞬間就來到了兩殿之外,反背元夏,或許他人要遮護,可他是混沌修士,自有大混沌爲他護持,除非元夏能將大混沌一併吞了,否則對他毫無影響。
他將黑鏡取拿了出來,渡去一縷氣機,牽連上了竇縝。竇縝感覺到他有意相尋,按照約定,他沒有回絕,也是放出一縷氣機往黑鏡之內映照進來。待看到萬道人,他道:“尊駕是否是要選擇與我一戰?”
萬道人道:“非是現在,現在天序仍存,天門猶閉,你我此刻動手無有意義。我只是按照此前約言來告訴你,元夏已經準備動手了,很可能是要將寶器取出,且不止一件。”
竇縝道:“我會向天夏轉告。”
萬道人看向天幕之上,道:“那你要快一點了,元夏之動作很快就能實現。”
竇縝道:“尊駕從元上殿走了出來,又是如此言語,看來是背離元夏了。”
萬道人沉聲道:“做了混沌修士,就不再有原來之身份,原來那個,不過只是一層遮掩罷了,如今只是卸下遮掩,還我本來罷了。”
竇縝道:“若是尊駕無有他事,那我便先走了。”
萬道人道:“若是此戰元夏天序崩塌,你我一戰就在此後。”
竇縝沒有說話,執有一禮,算是默認,氣機從這裡退後後,他將從萬道人得來的消息立時報知去了天夏那處。
待回神之後,卻見玉雪珊正看着他。
竇縝道:“對面傳遞一些於天夏有利的消息,並再定了約戰之時。”他頓了下,道:“我若不敵敗北,你便是最後一個混沌修士,若要尋道,仍是要與他一戰的。”
玉雪珊哦了一聲。
竇縝默然下去,他感覺自己或許想多了。
天夏這邊在收到竇縝的消息後,算是對元夏的消息做了進一步的確認。而且萬道人這般光明正大的出來,兩殿也沒有阻止,這裡足以說明兩殿與上三世已是離心離德。
這對於他們準確判斷元夏的局勢大是有用,且是認爲,萬道人的離去會使得元夏上層擔心出現更多變數,很可能會再行加快取拿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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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