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聽他如此問,神情依然平靜。
公孫紹雖然用詞之中說到“我們”,乍一聽,好像是背後的玉京玄府在向他詢問,可實際上,若是玉京玄府對他狀態有所懷疑,那麼此刻到來的,就絕不可能是公孫紹一個人了。
只是若這真是公孫紹一個人或者背後某些人出於查證之意,那麼就不怕他真的變成混沌怪物?還是說其人自認有手段對付他?
他看向公孫紹道:“御能確信,當時的確已是將此二人除滅,沒有任何殘餘留下,亦是不曾受此等侵染。”
公孫紹目光依舊盯着他,道:“巡護憑何如此自信?”
張御淡聲道:“就憑御爲玄廷巡護。”
公孫紹看他幾眼,道:“我聽聞姬守鎮的弟子也是變成了混沌怪物,後來此人又去找了尊駕?”
張御道:“確有此事,根據東庭玄府查證,這事當是與兩名來歷尚未確定的修道人有關,當初這龐立所化混沌怪物曾在瑞光城中襲擊我身邊之人,最後此人被兩名修道人帶走了,可以看出,這三人之間有着一定關聯。
姬守鎮的這位弟子,可能就此因此二人之故纔是成爲了混沌怪物的,不然這兩人早是避之不及了。”
公孫紹道:“這二人身份巡護也不必避諱,我也知道,此前巡護曾與正清一脈餘孽有所遭遇,若是此輩利用那龐立來對付巡護,倒也說得過去,這般不用自己出手,要是成事,也沾染不到自身。
但巡護身邊那位同道,既然曾與那龐立交過手,此刻可否喚了出來一見?”
張御看向他,這位話中之意,不止對他有所懷疑,也懷疑許成通可能遭遇了侵染。但看得出來,這裡最後的矛頭隱隱然都是指向了他。
他道:“公孫守鎮若只是瞭解過去情由的,那麼我可坦然告知,可若是來查證此事的,甚或想從同道身上查出些什麼,那麼需得拿出玄廷明敕。”
公孫紹一皺眉,隨後神情嚴肅看向他,隨後他吸了口氣,緩聲言道:“張巡護,讓我們來開誠佈公吧。
巡護可是知道麼,凡是涉及到霍衡的事情,都沒有那麼簡單,甚或會引來一些玄尊的關注。
我今天只是來問些話而已,張巡護如實說,那麼彼此都能留下些情面,可若是這回沒能得到什麼可靠的結果,那麼此事是不會這麼輕易了結的,下回來問話之人,怕也沒有在下這般好說話了,這想來也不是巡護希望看到的。”
張御淡聲道:“若只是私下確認的話,那也證明不了什麼,該有查證依舊會來,該有的問題依舊會有,我寧可公孫守鎮請到玄廷明敕徹查,這樣事情還能有一個明確的定論。”
在他看來,要是私下達成查驗,那纔是極爲不妥的。
既然可以光明正大弄清楚此事,那爲什麼要偷偷摸摸?
今日他妥協了,那麼日後人人都可以拿此事來質疑他,或許還會有人說他若不是心虛,那又爲何要退縮讓步?”
公孫紹見他如此說,凝視他片刻,沉吟一下,便將擺在一邊的那份文卷取了回來,手腕輕輕一振,此物便化成了一堆粉屑。
他站了起來,道:“既如此,今天之事就到此爲止吧,過後自會有合適之人來和巡護打交道的,只是希望,巡護不要將文卷之上的內容告知任何人。”
張御頜首道:“御自會嚴守此事。”
公孫紹對他打一個稽首,就自裡走了出來,他回頭看了那居處一眼,不禁摸了摸袖中藏着的一張紙符。
沒有人知道,他在來到東庭之前,曾被一位玄尊召見過。
那位便賜給了他這個東西,雖然那位玄尊當時沒有說什麼,可是裡面的意思卻是表露的很明白。
那就是萬一張御有什麼不對,有變成混沌怪物的跡象,或者說有什麼不肯配合的地方,那麼就可用此物將之拿下,不要有所猶豫。
可是到頭來,他卻還是猶豫了。
他也說不清楚是自己覺得這位當真沒有問題,還是出於怕被玄尊當作棋子的緣故而不敢動手,總之他不曾走出這一步,也是爲此感到一陣輕鬆。
可正如他所言,牽扯到霍衡,這件事是不會到此結束的,這番交談他是會如實呈報上去的。
張御在公孫邵離開後,也是思忖起來。
按照公孫紹的說法。那個霍衡曾經庇託在青陽上洲那位大能之下,而據他所知,那位墮入混沌之道的大能似與霜洲也有一些關係。
只是這位並不像其他混沌怪物那般瘋狂,好像一直在沉睡之中,但究竟是真的沉睡還是在摸索什麼,他無從得知。
他還記得,當初與霜洲勢力有所接觸之時,他曾有一名投靠霜洲的渾章修士交手,那人曾言,霜洲有一種方法,可以讓混沌怪物都是保持理智。
他本來以爲那個方法是那位大能所賜,可現在看來,這個方法倒還有霍衡帶來的這一可能。
而那位大能在與竺玄首一戰後,已是明確被戰敗了,那麼霍衡自然也不會再待在青陽,若是來東庭這個天夏勢力不及的偏遠之地,倒也說得過去。
公孫紹說這位實力不明,那卻也是一個大麻煩,但好在玄廷已是查探到了此人行蹤,這位應當不會再輕易暴露自身。
這事情既然有玄廷關注,他此刻也無需多管,眼下當是先取到第三元,看清自身前路纔是正理。
公孫紹回到了臨時居處後,他將與張御的對話詳細寫了下來,先是施展了一道法力禁符,而後用秘製蠟油密封起來,交給親信弟子道:“以最快速度送呈玉京,告訴他們快些送去玄廷。”
那弟子接過東西,重重一點頭,退了出去。
公孫紹則是託着下巴,看着案臺上擺放着的文卷,這些東西上面記載的,都是那混沌怪物,姬道人還有那龐立的相關消息,除此外,還有他方纔討要過來的那兩個正清一脈修道人的記述。
他的目光中有光亮閃爍着,面前稍顯凌亂和繁瑣的信息彷彿被抽離了出來,並在他意識之中歸納整理着。
看有許久之後,他身軀微微前傾,目光變得認真了一些,好像捕捉到了什麼隱蔽的線索。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輕輕喚聲傳來,“師父,師父?”
公孫紹方纔的感覺頓時破散,他有些不悅的擡起頭,看向面前的弟子,道:“什麼事情?”
那弟子道:“項玄首派人來邀,想與守鎮面談。”
公孫紹一想,揮了揮手,道:“你去告訴項玄首,多謝他相請,我身爲守鎮,需要想解決眼前出現在的都護府的問題,等到有暇,我自會去拜訪他的。”
打發走拿弟子後,他繼續看着眼前的東西,試圖找回方纔流逝去的靈感,只是他總是差了一線。
在不知過去多久後,那弟子呼喚他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公孫紹再次被打斷了思路,眉頭不由深皺了起來,可他語氣沒有表露出任何喜怒,問道:“什麼事情?”
那弟子熟悉他的老師,知道這時候是不高興了,他略略有些不安,可還是定住心神,將手中一封書信遞上,道:“師父,一封玄廷來的傳書。”
“嗯?”
公孫紹有些疑惑,雖是他方纔寄出去了一封去書,但也沒可能這麼快有迴音,可他很快神來,這應該是另一件事。
他伸手出去,將書信拿了過來打開一看,先是一怔,隨即眼神凌厲起來,放下信,問道:“那位張巡護如今何在?”
那弟子道:“弟子這便去問。”
他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轉了進來,道:“師父,守在那裡師弟回報,方纔這位張巡護帶着役從和弟子從居處離開,還從玄府接了一位玄修,看去是準備都護府了,現在這個時候,當是在去往泊舟天台的路上。”
公孫紹神情一變,喝道:“立刻用芒光傳訊,封鎖泊舟天台,把他們給我攔下來!”
那弟子一陣猶豫,道:“師父,恐怕攔不住,這位張巡護可是東庭出身,而且以他的身份,沒有玄廷明發諭旨,誰又能攔他?”
公孫紹看他一眼,道:“你說的對,這裡不是玉京,你在這裡多看着些,這件事需我親自前往。”
交代過後,他大步出了居處,隨着一聲轟然震響,便已是飛空遁去了。
張御在把一切都是收拾妥當之後,便就離了居處,往泊舟天台方向而來,這次他除了帶上幾名造物役從,還有嚴魚明和辛瑤二人。
除此外,新一批去往青陽進學的玄府弟子也將與他同行。
畢竟如今都護府並無直接去往外層的通路,必須回到青陽纔是可以,這也算是順路了。
衆人由泰陽學宮出來,沿着大道而行,一直出西城門了,就來到了泊舟天台之前。
堪稱巨大的白舟此刻正停在上方,與其餘飛舟與之比起來,其就猶如一頭巨鯨靜臥在那處。
張御這時有所感應,他回頭對青曙吩咐了一聲,道:“你帶所有人先上飛舟。”
青曙一點頭,便帶着諸人往上飛舟行去。
張御則往東南方向看去,便見一道白光自裡飛來,隨即降落在了他的面前,光芒一分,公孫紹自裡走了出來,並沉聲道:“張巡護,玄廷有傳命到來,讓你暫留東庭,配合後續查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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