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正身在守正宮之內修持功行,寄託神氣之時,明周道人忽是到來,說是韋廷執請他前去辨認一物。
他便從宮中出來,跟着明周道人來至一座雲臺之上,韋廷執正在此間,前方雲海之上還擺放一個巨大枝節。
他一眼便看出,這當是伊帕爾神樹的某一部分。他收回目光,拱手一禮,道:“韋廷執有禮了。”
韋廷執稽首還禮,道:“張守正有禮,勞動守正來此,是想請守正看上一看,這是否是那東庭異神?”
他從袖中取出那一個尊神像,遞於他觀看。
張御拿來看了看,雖然那尊神像被縮小了許多,但與原身一般無二,且能感到裡間的神性力量與他所接觸過的伊帕爾神族並無不同,便遞了回去,道:“正是這異神。”
韋廷執點了下頭,將之拿回收好,又道:“守正上次呈報曾言,這些異神曾攀附於一株貫通內外層界的神樹之上,後來紀元輪轉,神樹崩斷,一部分散落在了外層,想來這個如此了,但如今看來,這異神殘存神樹卻是被上宸天拿去利用了,按照守正所言,那落在外間的異神也絕不止一個了,而當還有不少流散在外?”
張御道:“應是如此。”
韋廷執道:“這次是施道友、餘道友二位遇到了一個異神,單個異神其實並不可怕,可若是聚在一處,那便很可能對我派遣在外的玄尊乃至外層星宿造成威脅,故此想要拜託張守正前往巡查ꓹ 清理此輩。”
張御點首道:“對抗外敵,本就是守正之職ꓹ 此事由御處置便是。”
韋廷執笑了笑,道:“此中繳獲,守正自行料理便可。”說完之後ꓹ 他收了那雕像,打一個稽首ꓹ 便就離開了此地。
張御一人站在雲臺之上,他看向漂浮在雲海之上的那根枝節ꓹ 雖然其中一部分生機少去了ꓹ 但內中還留下了不少。
看有片刻後,他眉心之中有一道神光射出,照在那枝節之上,霎時便將此中生機全數收回到了神樹神藏之地中,待神光消去,那枝節也隨之變成了一團飛灰。
他往外層望去,本來就準備前往那裡找尋神樹餘下的部分ꓹ 現在倒是正好。
於心下默默一喚,便有一道流光飛來ꓹ 落入他袖中ꓹ 又在等候片刻之後ꓹ 一艘法舟出現在了前方。
這正是上次林廷執予他乘坐的星舟ꓹ 有的此物,就方便他找尋那些分散在虛空之中的神樹枝冠了。
他心念一轉ꓹ 來到了舟身之中ꓹ 意念一轉ꓹ 就有一道拱形星軌在面前浮現而出,同時有諸多牽引之力過來。
他默默感應了一下最近那一處共鳴之地ꓹ 把星軌一撥,眼前頓似無數星流漫來,只是一瞬之後,他便已出現在了一處陌生虛空之中,前方可見一根堪比星辰的枝節存在,那斷面參差不齊,此刻正有一個神像正站於其上,
不同於此前餘常、施道人二人所碰到的那尚在沉睡的神像,這個神像早已是活了過來,手中持有一根木杵,其以那龐大枝幹爲遊舟,以木杵爲槳,正在虛空之中的遊蕩着。
在他發現神像的時候,這神像也是看到了飛舟,其渾身上下有若火焰一般的神性靈光晃動起來。
張御淡然看着這神像,他坐在飛舟之內不動,心光之中,一道劍光一閃,已是自飛舟之內飛出,朝其接斬了上去。
神像發出無聲怒吼,舉起大杵試圖遮擋,可是那飛劍來得極快,那動作只是做到一半,已然斬到了他的身軀之上,頓時爆發出一陣光亮。
待光亮消散,這神將仍是保持着原先的動作,可是過了一會兒,其身軀之上卻是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紋,而後化作無數碎塊垮塌了下來,連帶身上的神性光芒一同碎散,再由亮轉黯,直至熄滅不見。
張御此刻的實力,比起當初和在伊帕爾神殿交戰那時,提高不止一點半點,況且這回所面對的也只是一個尋常的伊帕爾神族,在他斬諸絕之下一劍便被殺滅。
他轉目往那枝節看去,眉心神光一照,此物生機盡數被收取過來,枝節軀殼頓時崩裂散開,只餘留下無數碎塊。
而這整個過程,他根本不曾出得法舟,甚至沒有從座位上站起,這時他一撥星舟,又往下一處尋去。
兩天之後,東庭玄府。
張御化身站在星臺之上,看着前方的神樹,隨着生機不斷渡入進來,這株神樹枝幹變得更爲茁壯了,樹冠枝葉如汪洋恣肆,向外不斷延伸,幾是將整個安州都是籠罩在內,這已然有幾分青陽上洲大青榕氣勢了。
這時他看向遠處,思索了一下這些時日兩府遞上來的設府提議,意念一引,兩根枝節從主幹之上脫離下來,隨風飄空而去,各自在安州之外的某處落了下去,很快紮根入內,並在短短數息之內便長成兩株參天大樹。
安州作爲東庭州府已是差不多穩固了,但是安山以西的無盡密林仍然具備極大價值,那是一片未開墾的處女地,密林之中駐紮的食人和非人族類異常之多,異神也是層出不窮。
雖然這一紀元本該自外來的泰博神怪被擋在了外層,現在只有零星還在內層地陸之上,但是上一紀元曾經繁榮一時的異神現在卻又有重新擡頭的跡象。
以東庭這裡爲例,此輩以密林爲遮蔽,不停的試圖侵犯東庭洲域,並試着想把域內的大量子民和土著轉變爲自身信衆,雖然在禁陣守禦下這沒什麼用,但也不能這麼放任不管。因爲總有那麼一些人會試圖去謀取所謂神明賜予的力量。
並且他還沒有忘記,復神會盡管在東庭接連打壓下銷聲匿跡了,可卻還並沒有真正消亡,所以他準備在府洲之外設立軍事駐地以作屏護,先栽種下兩棵神樹,隨後據點便可圍繞着此處修築起來。
上宸天,虹殿。
贏衝道人負袖站在殿內,看着殿壁上面的一副圖畫,上面畫着一截翠綠橫枝,枝上十三個分叉,但如今已有兩個化作了灰色。
這說明已經有兩個天罡神將被消滅了,雖然他知道這東西擋不了天夏,可在這短短几天時間被接連消滅了兩具,卻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要是再這麼下去,那根本起不到牽制天夏的作用。
其實除了這些,他手中的確還有籌碼,而且還不止一個,但這些本來是準備用在後續的對抗中的,不宜過早用出。
重要的棋子要慎重使用,要是現在就拿了出去,下來萬一有什麼變局,那就難以應對了。
只是方纔轉過這個念頭時,他忽然驚訝發現,那圖畫又是生出了變化,又是一根枝杈由原來的青翠之色化作了灰白之色。
他不禁皺起了眉,按理說這些天罡神將分散在虛空之中,每一個具體落在哪裡根本無人知曉,可這麼快就被擊破,這應當不是什麼巧合,而是像是受到了針對性的攻襲,或許玄廷掌握了找尋這些神將所在辦法。
考慮到爲這些異神提供遮蔽的枝幹本就是長在內層的,那麼玄廷或許也掌握了一部分,那麼這部分找到外間殘幹似也不是沒可能。
他在殿內來回踱步,要真是這樣,那麼他就需儘快改變策略了,要麼乾脆放棄這些天罡將軍,果斷扔出另一枚棋子,要麼就是設法補救局面。
一般來說,直接補救不是什麼好辦法,那就被動應付了,唯有攻敵必救,或另開局面方爲上策。
可問題是現在的天夏毫無破綻,玄尊兩人一隊巡遊,本來可以在這裡下手,可此輩背靠元都玄圖,就算能擊敗,也不過是令其暫時退卻,與之半點無損,下回還可再來,這幾乎是無解之難題。
外層二十八宿,每一宿都是玄尊化身鎮守,還有禁制守禦,隨時可得玄廷之支援,要能強攻進去,那他們也犯不着再去招引寰陽派了。
所以思來想去,唯有以攻對攻,將那正在清剿天罡神將的來敵阻擋住,至少要將之擊退,這是眼下要挽回此局唯一可用之法。
拿定主意後,他又不再遲疑,直接來到了偏殿之內,這裡供奉着一尊四臂道人神像,一手持着五色輪,一手託着日月盤,背後兩手各捏道決,其頭戴金冠,身着絹甲長袍,祥雲繞身,神氣傲然,睥睨四顧。
這纔是真正的天罡神將。
他做事通常是留有後手的,並且最大限度將可利用的條件利用起來。
當初在發現那些異神時,他不但要試着把這些異神煉成護道將軍,同時也在引導這些異神思緒,試圖造就出一個神上之神。
由於養煉時日不夠,這個神上之神目前還不算完全,還未能達到他心中的真正期預,可卻也能拿出來一用了。
他從袖中拿了一塊令符,闇誦幾聲,往前一擲,一道冷光就落入那神將眉心之中,同時口中道:“天罡護法成朝聽令,命你速往外間退卻來犯之人。”
那神將雙目一眯,身軀一動,卻是從神座之上直接走了下來,到他面前,半跪下來,對抱拳一禮,道:“成朝領命。”言畢,殿內捲起一道洶洶煞風,直接飛出殿宇,衝空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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