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亮字元規,穎川鄢陵人,和王家一樣,也是北方南遷士族子弟。不過,與王家以定策之功權傾天下不同,庾亮則是靠強大的個人魅力凝聚了大批的支持者。
相傳十五年前,那時候才十六歲的庾亮,就跟隨其父坐鎮會稽,其父好郊遊圍棋,這時候,年紀輕輕的庾亮就嶄露頭角,爲政嚴謹務實,判案秉公有序,絕不姑息,很快,年輕的庾亮就名揚天下。後來司馬睿當上鎮東將軍時,仿效劉備數次拜訪,才請得庾亮出山。
結果,庾亮的精明,幹練,很快就在具體的事務上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而且不同於王導爲政的寬和,庾亮一切都按律辦事,不講情面,縱然是皇親國戚也在所不惜的得罪,而王導也對庾亮這樣的行爲表示了尊重,如此一來,庾亮的聲譽更是扶搖直上,很快由西曹椽,尚書門下,最後升至中書令,太常卿。而庾亮的周圍也很快聚集起大量的有識之士,潁川庾家也成爲第一流的世族。
庾亮在臺上出現,表示作爲太常卿的他,要對太學生們講話了,可是沒想到,我們自己倒還先辯論了起來。沒有廣告的
不過,見庾亮滿面春風,似乎並沒有生氣的樣子,不少人心裡也長舒了口氣。
“諸位都是朝廷的財富,將來的棟樑,如今皇恩浩蕩,朝廷唯纔是舉,簡拔諸位進入太學,爾等務必夙興夜寐,朝乾夕悌,文武之道,聖賢之書,存乎一心,運呼一體,口舌之辯固然快意,但是,口舌能退的了百萬雄兵嗎?口舌能解決天下百姓的吃飯問題嗎?口舌能讓天下的官吏勤於政事,清廉守法嗎?”
庾亮並沒有按照程序引經據典的大說子曰詩云,而是針對我們的辯論,連續問了三個爲什麼。不得不承認,這三個爲什麼問的很尖銳,可以說直指要害,像一般人的口舌之爭,確實對他這三個爲什麼無能爲力,我已經看見很多人陷入沉思,而更多人則是面露敬佩之色。看來,這朝廷重臣裡最年輕的權臣果然名不虛傳,不僅手腕好,權力大,這學問這洞察力,也是沒得說啊。
只是,挑起這一事端的小書生和他的跟班等人,卻一直表情淡然,似乎這一切好像都和他們無關一般,倒讓我很是驚異。
不過,他們沒有看法不等於我沒有,他們不敢說不等於我不敢說,既然來了太學,不出點名那就不是我了。
“庾大人所言雖是,然其錯不在口舌,而在於朝廷辦太學的宗旨和取向。”我放開嗓門朗聲說道。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這個人居然再次口出狂言,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射到我的身上,連臺上的庾亮也不例外。
庾亮深吸一口氣,淡淡說道:“方纔引起辯論的,是不是你。”
“正是在下!”我毫不退縮的行師生禮,朗聲說道。畢竟說起來,我是太學生,庾亮是太常卿,也算是我的老師。
“報上你的姓名。”庾亮的語氣很淡。
“會稽卜機!”
庾亮聽了,並沒有我想象的那樣雙眸一亮,虎軀一震,而是依然很無所謂的說道:“你就是卜機?唉,打仗還是行的,好吧,既然你站出來了,就說說,朝廷辦太學的宗旨取向有什麼問題吧。”
我聽了這話不由一陣鬱悶,雖然說我很清楚的知道,庾亮的淡然只是“故作”的,如今我在朝廷的分量雖不足以改變時局,卻也舉足輕重,尤其是處於漩渦中心的庾亮他更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他那句“打仗還是行的”,不是明顯在諷刺我嘛,是人都要爭口氣呢,既然是你先挑釁的,就怪不得我了。
於是,我輕輕嗓子,朗聲說道:“衆所周知,太學由西漢武帝最早創建,立《詩》、《書》、《禮》、《易》、《春秋》五博士,置博士弟子50人。至西漢末仿孔子弟子三千,太學亦設員三千。到王莽時,太學生增至一萬多人。
建武五年十月,光武皇帝在洛陽南開陽門外建太學,學業重開。自光武皇帝開始,歷代君主都重視太學教育,太學聲譽日高,匈奴亦遣人來洛陽學習。順帝繼位後修繕太學,開拓房舍,造構二百四十房,一千八百五十室。太學的講堂長十丈,廣三丈,非常氣派。到孝桓皇帝朝,太學生已達三萬人。這時候,太學到了顛峰,卻也到了末日,可以說,這時候,就註定了太學的命運!”
此言一出,衆皆大譁,很多人怒斥我胡言亂語,妖言惑衆,辱沒斯文,若不是庾亮及時喝止,恐怕早就有人拔拳相向了。就是那搗亂三人組也不例外,那個領頭的小書生還好點,另外兩人對我也是怒目相向。
畢竟,在太學的地盤上說太學的不是,沒有點勇氣怕也是不行吧,我不由還有些自鳴得意。
庾亮頗爲有意味的瞥了我一眼,道:“說下去。”
有這三個字,就夠了!
我突然明白了些什麼,卻總是抓不住關鍵,就像修仙者似乎悟道了門檻,卻總是缺乏跨過去的動力一般。我不禁感到頭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