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節
狄阿鳥手持弓箭趕到籬笆泥牆邊卻是甲長帶着幾個丁壯敲鑼遊巡來提防散到城裡因爲不知誰坐了朝廷而到處躲藏的亂兵。那甲長在這裡露了一露頭問一問二牛的傷勢就走了。他走了不久許多二牛家的親戚都聽說二牛家房客帶的有兵趕着過來看二牛的傷看着、看着就不走了一色縮在屋裡頭使得進進出出沒下腳的地方。
狄阿鳥出去跟人巡邏去到晚上才睡着。他雖然經歷了一夜風雪跑了一天卻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躺在二牛身邊的被褥裡蜷成一個蛋蛋睡覺格外地香甜。
而被他救出的喬鐲就擠在旁邊。在有時間收拾了一下後她將頭髮被巧妙地盤結一舉一動都很注意動作細膩、自然展露着在富貴之家圈養出來不勝柔弱。她膽怯到不敢巴結任何大人頂多只敢用同齡一的態度粘着未睡的狄阿雪說話就像只認主人的小狗一樣一有機會就溜到狄阿鳥身邊。
她說着童年的往事包括她家的櫻桃樹剛甜甜一笑就注意到二牛家的親戚——一個全神貫注看她的小夥子立刻面頰通紅低聲問狄阿雪“你能不能叫醒你哥哥?我想去茅房可是很怕!”
楊小玲聽得清楚扭頭給狄阿雪說“你和她一起去讓阿鳥睡一會兒別什麼事都叫他!”
但狄阿鳥還是醒來了。只聽得不遠處一陣敲盆打鍋的聲音他呼一下坐起來起來就抓住自己的弓一頭撞在楊小鈴頭上。兩聲“哎呀”聲幾乎同時響起楊小玲一看他要是趕着去抓了住努嘴示意二牛家的親戚們小聲嚷“人家都不慌你急着去幹嘛!”狄阿鳥還是一口氣跑過去到了跟前看到幾個亂兵上去就幾箭。有的兵逃走有的兵趴在泥巴地上。他心裡一塌實回到家準備繼續睡覺還沒得及睡聽到二叔的動靜跑出來一看見他拉了幾車的糧食跟着卸車。
忙忙碌碌一陣到屋子裡再躺下一覺就是天明。
第二天。
來了好幾百兵他們要把這個地方包圍起來從東到西趕起一片人問誰在昨天夜裡殺了朝廷的兵很快闖來到二牛家。此時狄南良帶着地十多個武士都在在二牛家的院子裡扎把勢擰身兒角力。
隨着兩方的驚覺相互警告戰鬥猝然爆發。院子裡的人人紛紛舉弓十數個官兵來不及跑掉的只經受一輪就差不多全倒地。
過了不大會兒官兵就開始有組織地來進攻。
二牛家在巷子底又不是順着巷子方向柴門旁是主屋的一排房子限制了士兵的進攻密度夜限制了院內人的射箭。這隊官兵沒有弓箭雙方一輪、一輪地爭奪柴門很快就以官兵戰敗丟下十來具屍體逃走。
狄阿鳥站在五、六隻插在地上的長矛邊發愣隨着一名武士長的指揮醒悟到官兵還會再來就趕上去和大夥一起扣死柴門垛起屍體和長矛以進一步減少官兵兵力的投入。
一切幹完他把眼睛放到二牛家的主屋突然意識到這是個可以高地連忙“呼哧、呼哧”爬上去站到上面觀察敵人的動向。
敵人再一次上來更是井然有序。
他們在巷子中道停下不大功夫拉來許多打旁邊各家合各戶集中上來的人。狄阿鳥眼看“賊兵”是逼着讓這些百姓送死立刻滾下來抱出兩張被褥大聲地要燈油。二牛家的親戚們都跑光了只有楊小玲和狄阿雪來幫助。他還在爬着牆上屋哭喊聲就已經經過了回到屋頂拉上倒過燈油的被褥一大羣鄰里頂着鍋碗瓢盆被長槍頂着已經走過了大半。
他知道這否能救百姓的性命是否可以避免自相殘殺就在此一舉手拿着火摺子開始有點發抖這就把嘴巴一湊呼呼地吹丟在被子上燒上幾處。
被褥上的一團火很快可以吞噬他的衣物和手臂他踩得瓦片脆響等衆鄰里一過去立刻投下一張接着投下另一張
後面的兵流剎那間被割斷百姓們趁機逃跑。
然而官兵的攻擊卻沒有打算停止。
他們呆了一瞬間再次攻了上來。狄南良也帶着勇士們等在柴門。激烈的戰鬥圍繞這柴門。脆弱的柴門連同兩旁的院牆隨着官兵們的有意扛擡很快坍塌。泥磚兵刃混雜着屍體摞成一線障礙仍然讓官兵們沒有餘地。
他們只是反覆地添油反覆地敗退但每一次敗退都將後續趕上。
如此以幾十人的生力軍輪番進攻倒也不是扼守的長久之計。
狄阿鳥趴在房頂上射冷箭時而和別的高牆上的敵軍對射時而留意巷子口眼看着一撥五、六十兵卒次序聚集他找到官兵的源頭只見一名黃裡透紅的大漢站在“賊軍”的後面穿着一明光甲黑緞子褲沒戴頭盔手裡豎舉一把長刀立刻用弓箭瞄準。
那名軍官看起來很焦慮時不時擡頭看頭頂上的太陽。
狄阿鳥放開弓弦一箭射穿他前面的士兵不是失誤而是製造慌亂。果然兵伍蠢動。那彪漢擡起眼往高裡望撐起一把鬍鬚鬍鬚後面將是被拉伸粗短的脖子定然鼓囊囊地一段光亮。
一支箭“嗖”地設了過去那大漢伸出一隻肥厚的手掌扒拉住來不及得意另一支箭從第一支箭的尾梢處鑽進他的鬍鬚下面釘得只剩個尾巴。這就是連珠箭。士兵們亂了起來。他們和許多地方的戰士並無不同崇敬那些百發百中的英雄千軍萬馬中馳騁的猛將並相信他們是不可戰勝的。
狄阿鳥的一箭無疑射中他們的軟肋兵卒立即靡散下去。
狄阿鳥舉弓歡呼連忙下來準備告訴阿叔和阿媽自己射死了一個大頭目。
狄南良手下的兒郎也死的死、傷得傷而那些可都是他百裡挑一出來的勇士。他心疼得去打着受傷者的臉以使他們一定挺下去。
花流霜早派人出去找了狄南堂眼看這一波敵人散去不來準備帶着大夥轉移……
狄阿鳥的衣裳都溼透了喝的水裡都是腥味再爬上房監視那些兵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想跳到下面亂砍。
之所以會是這模樣不是因爲他的魯莽而是好幾天呆在安危不定的日子中很難再平靜地負荷着。
他就坐在房頂上感受冷風捂一捂衣裳突然看到七、八十名兵卒分成兩隊交相掩護着在巷子裡單線行進。
他正要回頭大喊對面、鄰家房頂上都多出士兵弓弦都開得滿滿的射到的好幾箭釘在他的周圍打碎了幾片瓦。其中一支竟然還射透掉到屋裡去。
只這一陣下面的衆兵士就站到主屋根子下一致喊着“一二三”緊接着一聲冒起土煙的敲牆怒擊幾乎將狄阿鳥震飛。狄阿鳥都想直接衝房子上跳進院子告訴大夥。他雖然知道跳下去未必受傷卻並沒有跳一突魯滑掉在門口衝屋子裡的人大叫。
屋子的女人們也爭先往門口跑。
狄阿鳥感到牆雖然說破就破但離傾倒還很遠站在門邊等他們出來一看樂兒一看王氏一看楊小玲揹着婆婆幫阿雪拉二牛……似乎裡面已經有男人笑連忙往裡跳。後半屋子上掉着瓦片泥草蕩着木竿已有敵人舉着盾牌拿着環首刀進來他只好暫時放下二牛拔刀衝上去。
時間像蝸牛一樣人頭在緊迫中恍惚似乎還有獰笑聲聲。
他一刀砍倒一個兵士吼着“快走!”
牆壁爛了個巨大的窟窿兵士們不忙進反把後牆推個乾淨讓房子遙遙欲墜。
狄阿鳥看玲嫂扛了婆婆回來喊了一聲讓他走。上面的瓦皮麥草淋了狄阿鳥一頭。
兵士們開始向狄阿鳥衝擊。
他劈刺倒一人覺得刀光一寒慌忙擋擊便在幾聲交金聲中踉蹌退倒。
楊小玲回頭看到哭喊“阿鳥”先阿雪推出去再拔住二牛的腿拔蘿蔔一樣地拽二牛也划船一樣擺胳膊。
外面也沒有人來援救裡面不停地冒兵。
小玲背者婆婆爬拉二牛已經拉不動時而還想回來拽阿鳥。
狄阿鳥從地下滾了幾滾起身摸了凳子砸大聲嚎叫着“走”。這樣的混戰人人都帶着房子要倒的心理不敢奮力往裡衝也不敢抓抱他反被他拎着板凳壓住。
狄阿鳥奮起全身氣力所有勇猛不經意間看自家的銅爐裡還燃着火便用力輪凳子打去將死火四揚讓敵人在慘叫中一滯。
終於有人從外面來救援卻是年齡老邁的風月。
他從外面搶過來只看到屋裡四處起煙各面牆壁都垂垂欲催先遇到楊小玲就忙着先拉她扶着推出去。
房子是真要倒了敵人退下狄阿鳥趁機撤到二牛身邊拉掖。
十餘敵兵仍然從側面推牆竟是一定要讓房子倒掉。
在他們齊聲的喊叫中房子發出巨大的怪音晃盪不休。
狄阿鳥不放心地回過頭拖着二牛往外跑。
他也不管二牛是否撞倒障礙一味嘶喊急速移動眼看門口已在採到一個空臉盆。他已經要虛脫了被盆子陷到腳摔倒在那裡但也知道間不容髮連忙拱出二牛的腿而後摸爬出去再拉。
外面的冷風從背後的破洞裡捲過雜物撒到前面再一次將狄阿鳥的眼睛吹疼但他終於掙着二牛的腿離開屋牆。
但僅僅是喘了半口氣他就看到別人眼中的驚懼。
一股寒意從背上生出他回頭看卻見房子慢晃壓來一下愣在那兒。
“啊鳥!”二牛嘶哽的聲音響起。
他看摧屋之勢怒壓用盡全身力氣蹬狄阿鳥一腳。
狄阿鳥沒丟他的腿反一下坐到地下。
“轟隆”一聲巨響滴雨半風不進的房屋在泥塵碎瓦的散落中從徐到猛轟然倒下。
敵人那兒似曾響起歡呼的喊聲。院子裡的人卻已經在拒守最後一線。昏色的天空下發出的怒吼將弱女所發細呼一一掩蓋。
一撥最後的戰士已經要掩護狄南良先走。
此誠——生——死——存——亡。
遠遠奔着一騎舉着旗幟馳過一頓一頓地大喊“朝廷有令。殿下有令。將軍有令。膽敢有繼續滋擾百姓者斬立決……”
他說了一大通還叫了這支人馬的番號聲音像是穿透陰霾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