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又一月地過去了,從未停止過修煉的江羽玄在奔走於門派各處的同時,也體會到了丹田的門關一個接一個打開的玄妙感。
他的實力,比剛入雜務司時又強了數倍不止。
此次在雜務司一待,就是好幾個月。以至於比起門派里正規的修煉場,江羽玄還是更熟悉雜務司的“秘密基地”;比起凌婉馨這個只上了幾天課的“老師”,江羽玄更加認同陸汐月。
這個到處偷學東西,並第一時間分享給自己的單純少女,無疑纔是他貨真價實的老師。
他已經徹頭徹尾地“雜務司化”了,這就導致了他喪失了與門派內的大多數人認識結交的機會。
如果不是修爲的穩定突破給了他信心,他估計自己早就成了一個沒有希望的行屍走肉了。
他不會忘記讓他陷入這步境地的罪魁禍首是誰,他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噁心此人的機會。
再一次輪換了工作後,江羽玄被宋輝指派了給花草樹木澆水的活。因爲它相對來說是最輕鬆的,所以江羽玄的工作範圍幾乎涵蓋了門派內的大部分區域。
因此,他得以摸清了凌婉馨的單人住舍的位置。
第一天來到這裡的時候,江羽玄就有意識地做了觀察,發覺凌婉馨應該是個喜歡清淨的人,她住舍的周圍基本上人跡罕至。
這是好事,意味着江羽玄不管怎麼製造噪音,都不會惹來不相干的路人來找自己麻煩。
於是從第二天起,他只要來到了這明顯寬闊得多的單人住舍前時,都會留意一下凌婉馨是否在裡面。
終於有一天,江羽玄通過了住舍打開的窗戶,看見了凌婉馨。她正坐在桌子邊,全神貫注地看着一本書。
江羽玄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大聲朗誦。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
來來回回,反反覆覆,聲音響亮到帶出了一波接一波的迴音。
他的“破壞”行爲馬上起了效果。只見凌婉馨仍然低着頭對着書,雙手卻緊緊地捂住了耳朵,臉色極其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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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玄笑了笑,索性直接走到窗戶前,繼續高聲吟誦。
凌婉馨擡起頭,惡狠狠地瞪了江羽玄一眼,“砰”的一聲把窗戶關上了。
江羽玄更得意了。
你以爲關上窗戶就能隔絕掉我的聲音了?可笑。
江羽玄就這麼守在窗戶外面喊了半天,直到看見有其他人過來時才閉上嘴,乖乖地回去幹活。
從此以後,他只要發現凌婉馨在屋裡,就會特意來到屋子外面,大聲背誦“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等到凌婉馨氣不過要跑出來找他吵架時,他就趕緊加快腳步離開。然後隔幾個時辰,再跑到這裡來重複一遍套路。
由於修爲的長進給體質帶來了顯著提升,所以他不管大聲喊多久,都累不壞嗓子。一想到凌婉馨那憋屈的樣子,他就樂此不疲。
後來,他又一次來到凌婉馨住舍前,準備如法炮製地膈應裡面的人時,突然發現牆上貼了好幾張隔音符。
“好傢伙,被我整怕了麼……”江羽玄嘀咕着,悻悻地走開,“這樣就沒意思了……”
他有了解過,隔音符的生效時間最多隻有兩天,所以他很有耐心地等待到了兩天後,發現隔音符已經被撕掉了,於是立即敞開了嗓門。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
“江羽玄。”屋裡響起了凌婉馨沉悶的聲音。
江羽玄這次沒有跑掉,怡然自得地迴應道:“師姐,你怎麼知道是我?”
門被打開了,一身樸素白裙的凌婉馨面色憔悴地走了出來。她揉着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說:“我現在只要一聽到‘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就知道是你,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看來給你留下心理陰影了啊。江羽玄心中竊喜,說:“我被貶到雜務司,苦中作樂罷了。卻是沒想到給師姐帶來了不好的影響,對此,我深感遺憾。”
“你夠了吧!”凌婉馨怒氣衝衝地盯着江羽玄,“折騰了個把月了,你也該消停了吧?”
“我只是在以誦文的方式修心而已,我不認爲我有錯。”江羽玄信誓旦旦地說,“如果真的影響到了師姐你,爲何不再多整幾張隔音符貼在這呢?”
“你以爲隔音符是那麼容易弄到的?”凌婉馨臉紅通通的,眼睛瞪得老大,看起來又氣又無奈。
“那是你的問題,與我無關。”江羽玄也不再裝了,直接向凌婉馨攤牌,“我還會這麼繼續下去,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當初你有多大決心針對我,我現在就有多大決心膈應你。”
“我會找雜務司執事告你的狀的!”凌婉馨聲嘶力竭地喊道。
“你告唄。”江羽玄攤開手,“你不會以爲這樣就能嚇住我吧?要是告狀有用,你早就告了,不是嗎?”
他欣賞着凌婉馨面紅耳赤的羞惱模樣,原地踱起步來。
“凌婉馨,你把我發落到了雜務司,我在黎華派的地位已經是低得不能再低了。不過這樣也好,我的處境不會再差下去了,我光腳不怕穿鞋的,我可以肆無忌憚地招惹你,你卻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現在的我,反而無敵了。”
說到這裡,江羽玄停下腳步,他頭往前一伸,正對着凌婉馨已然泛紅的雙眼。
“有本事,你馬上就去找宋執事告狀。就我這種程度的小事,根本不可能被逐出師門。我大不了被他口頭責罵幾句,然後改日繼續來登門拜訪你。”
“你……你……”凌婉馨聲音斷斷續續的,夾雜着沉重的呼吸聲,還有明顯的哭腔。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溼潤了。
江羽玄知道自己猜得不錯,這番話確實說中凌婉馨的痛處了,天天被自己的噪音折磨,還沒有辦法解決,這種委屈足以把她一個女人逼到傷心落淚。
“你流眼淚了?”江羽玄用關懷的語氣問了一句。
興許是凌婉馨自尊心太強,被江羽玄這麼一說,更加難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頭埋進雙臂裡,硬是不把臉漏出來。
可她的哭聲卻越來越大。
江羽玄默默地看着凌婉馨,不一會兒,他冷笑了一聲。
“你以爲我會安慰你?”
他彎下腰,對着凌婉馨的耳朵厲聲說道:“之前在道館裡的時候,那股傲慢勁呢?拿出來啊!把我丟到雜務司時的囂張氣焰呢,哪去了?你不是掌門的女兒,很有能耐嗎?現在又在這哭給誰看呢?”
“嗚嗚……”凌婉馨哭得更厲害了。
“因爲這點小事就哭鼻子,還怎麼修仙?既然都來修仙了,心態就要放平一點。”江羽玄一字一頓地說,“這句話,我還給你,凌婉馨。”
說罷,他轉身就走。此時此刻,他心情極度愉悅,不由得仰天長嘯。
“今天的天空真美啊!”
……
黃昏時分,江羽玄給最後一片林區澆完了水,準備返回雜務司。在路上,他和戒察司執事陳芳擦肩而過。
“江羽玄。”陳芳突然叫住了他。
江羽玄回過頭來。
“陳執事,有什麼事嗎?”
陳芳走到江羽玄跟前,說:“凌婉馨在找你,說你要是有空,就去見一下她。”
“她找我有什麼事?”江羽玄回憶起凌婉馨哭泣的樣子,心中只有疑惑。
“說是想和你談談心。”
“不談。”江羽玄揮揮手,“她不配。”
陳芳凝視着江羽玄手裡的水壺,嘆息一聲。
“江羽玄,你進雜務司都差不多半年了,你就沒有想過自己的處境有多糟糕嗎?跟你一起來的那幾個人,都已經有一定的修爲了。再這樣下去,你就完全廢了啊!”
那可未必。江羽玄想道。他說:“無所謂了,我都習慣了雜務司的生活了。現在想想,留在雜務司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這小夥子,怎麼就一點上進心都沒有了呢?”陳芳語重心長地教育起來,“你不應該是這樣的啊?我到現在都記得,你入派幾天就幫門派解決了一個大危機,我當時都很看好你的!怎麼你現在就這樣沉淪了呢?”
“那我應該怎麼辦嘛?”
“你應該去和凌婉馨談談。”陳芳說,“沒必要爲了一口氣把自己前途廢了。”
“就不談。”江羽玄搖搖頭,“她要真想談,帶上足夠的誠意,自己來雜務司找我。”
陳芳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可要想清楚了,下一週就是你們這一批新人弟子的修爲測驗了。你整整半年都在雜務司虛度光陰,半點修爲都沒有,你到時候自己臉上也沒光啊。”
“我可以不參加。”
這是江羽玄早就決定了的。真要是讓所有人看到自己的修爲,那可不得了。
他只想低調。太高調,很容易引來血鷹的關注。
想到這,江羽玄問道:“血鷹目前查得怎麼樣了?”
“經過我們不懈的努力,血鷹基本上銷聲匿跡了。”陳芳表情緩和了不少,“他們的大部分成員,要麼被捕,要麼死亡。雖然頭目的身份至今不明,但是他們不傻,這種時候還在外面招搖,就是死路一條。反正最近幾個月都沒有再發生血鷹出手的案件了。”
“這樣啊……”江羽玄心裡最大的一塊石頭落地了。
“所以你可以放心了,哪怕你身份暴露,血鷹也不敢拿你怎麼樣。”陳芳拍拍江羽玄的肩膀,“一個江湖上的殺手組織,沒膽和我們這種正道門派公開作對。”
江羽玄追問道:“那懸陰宗呢?抓到了那麼多血鷹成員,總該有懸陰宗的線索了吧?”
“有。不過都是些零散的線索,我感覺根本沒有接觸到懸陰宗的核心機密。”陳芳說,“我們還是沒有搞清楚懸陰宗到底要做什麼,所以我們戒察司接下來的主要任務,就是調查懸陰宗。關於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們都可以確信,劉府慘案和懸陰宗無關。”
江羽玄點了點頭。他確實不太關注懸陰宗的事情,只要血鷹的威脅不在,他就能安安心心地行走在這個世界上。
就是不知道,在雜務司的生活究竟還能再持續多久。